第1156章 焰花未曾凋
楚國所屬看臺上。
軍伍出身的楚煜之長嘆一口氣。
他雖然亦是項北的手下敗將,也沒少被這個驕狂的傢伙輕蔑羞辱過。
但在這觀河臺上,他還是希望楚國天驕能夠獲勝。
強如鬥昭竟然失魁,已經讓楚人心碎。內府場止步於八強,更何以堪?
然而這一場,他無論如何也找不過理由去。項北確確實實是技不如人。
開局失利,重瞳受到極大限制,最強的神魂殺法無法再動用,是項北落敗的重要原因。
然而生就重瞳異象,素以神魂殺法強勢著稱的項北,竟然能在神魂層面的交鋒裡落敗,已經足夠說明對手的恐怖了。
齊國這一屆的陣容……真讓人心驚!
坐在楚煜之旁邊,剛剛戰鬥打到一半纔來觀禮席的屈舜華,面上卻是沒有什麼表情。
自她在國內較選上選擇藏拙之後,便對黃河之會上的這場勝負不怎麼期待了。
唯獨被屈舜華強拉着來觀禮的左光殊,此刻定定看着演武臺上,一時怔然。
他當然聽得懂,姜望在臺上所說的、這句乍似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當然記得,他在太虛幻境裡,大概講了項北的事情後,姜望是如何說的。
其人彼時說——
回頭我幫你教訓他!
聽起來就很嬉皮笑臉,哄小孩一般。
那會兒他嗤之以鼻……
項北曾在擊敗他後說,“三恨左光烈早死。恨左氏名門凋落,恨人間不見焰花。”以此嘲笑左氏後繼無人,笑他左光殊不過如此。
姜望就當着天下人的面,把焰花按在他臉上,告訴項北,焰花從未凋零。
左光殊今日看到現世裡的姜望之後,本來還想,有機會一定要去嘲笑一下。堂堂太虛第一內府獨孤無敵,爲何如此虛榮,竟拘泥皮相,把太虛幻境裡的形象弄得那樣英俊,完全不像本人。
但此時只覺得……
太虛幻境裡的那副形象,也不過爾爾。
此時此刻的姜望,才真正耀眼得令人驚歎。
也溫暖得……如同陽光。
“怎麼了?”屈舜華髮現左光殊的異樣,出聲問道。
左光殊沒有移動視線,只喃聲道:“很像,不是嗎?”
“什麼很像?”
這問題下意識出口之後,屈舜華就已經想到了答案。
她也看着演武臺上,但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捏緊了左光殊的手。
齊楚兩大霸主國的天驕之戰,就這麼分出勝負來。
唯獨那踏雲而落的姜青羊,依然是眼神寧定,步履從容。
彷彿從未變過,彷彿什麼也不能將他改變。
此情此境此時,這樣的一個青衫仗劍的磊落身影,恍恍惚有萬丈光芒。
半蹲在旁邊演武臺上觀戰的、以手撐頰、姿態散漫的黃舍利,不由得愣了一下。
在她身後,是被打斷了雙手雙腳、碎了三具傀儡、死了兩頭異獸的觸憫。
她本來是速戰速決,要來瞧這個齊國姜望的笑話。
此人長得不夠英俊,卻膽敢搶她黃舍利的風頭,膽敢奪走兩位大美人的關注,甚至還挑釁自己……簡直豈有此理!
當然,前一個問題比後兩個問題更嚴重。
但……
她眨了眨眼睛。
怎麼現在看起來,竟然怪好看的?
有的人皮相美,有的人骨相美,有的人神相美。
她恍然想起來,這個名爲姜望的天驕,跟風姿無雙的計昭南、風華絕代的重玄遵並坐一起時,好像也從來沒有顯得突兀,不曾被壓得晦暗。
他一直就有他獨特的風采。
只是她黃某人,被絕世大美人釘死了眼神,因之忽略了。
唉,其實搶風頭這種事情,是可以理解的,黃河之會嘛,誰不想人前顯聖?
至於挑釁……大家都是年輕人,有點火氣也難免。有誤會講開了就好了,何必斤斤計較呢?
咳。
她正要站起來。
猛然聽到一聲大喝——
“姜青羊!!!”
此聲高亢,甚至可以說是撕心裂肺。
氛圍全沒了……
黃舍利怒而扭頭,正看到齊國那邊的觀戰席上,一個額頭奇高的男子,正漲紅了臉,振臂高呼,連綿不絕:“姜青羊!姜青羊!姜青羊!”
沒贏過是咋的?!
對於黃舍利兇巴巴的眼神……
許高額完全沒有看到。
整個天下之臺裡,此時看他的人太多了。他堂堂趕馬山雙驕裡的另一驕,難道還要一一關注到嗎?
寶劍難免天下逐,奇花自然滿園春!
因而他只是拱手一圈:“在下趕馬山雙驕許象幹,這廂有禮了!”
很多其它國家的人,都是一腦門疑惑的褶皺。
你以爲我們是在跟你打招呼呢?
有脾氣暴躁的,擼了擼袖子就準備起身了。
便見那高額頭又笑眯眯地道:“所謂趕馬山雙驕,正是姜青羊和我許象幹。我家青羊隨便表現了一下,諸位見笑,見笑。”
很多人當時就沉默了。
大楚天驕項北,可是三拳打爆越國天驕白玉瑕,內府境就能夠強行攻入對手通天宮的存在。這樣的頂級天驕,都在姜望手裡輸得乾脆利落。
從神魂之爭,到身外交戰,全面落敗。
這傢伙能跟姜青羊齊名,想必也弱不到哪裡去……
整個天下之臺裡,地位最高的那幾位,都不至於計較年輕人激動之下的大喊大叫。
能夠輕易教訓許象乾的一些強者,也普遍願意給大儒墨琊一個面子。
年輕一輩不知許象幹根底的,又難免因姜望而心生忌憚。
是以許象幹這麼一圈拱手下來,竟還有幾個人微笑着回了禮。
多數人則是默默收回了視線。全當是麻雀叫了。
倒是演武臺上的姜望本人,有些吃驚。
誰要跟你並稱來着?我記得我不是當場打個哈哈,跳過了嗎?
就算非要並稱,也不必要並稱“趕馬山”啊!
那是個墳山,不吉利啊高額兄!
但剛剛贏得四強名額,正在萬衆矚目之下,他也不好別的不管專門來強調這個。
只能儘量保持臉上的微笑,強裝未聞。
一臉的“我不知情”、“不是我”、“無事發生”。
許象幹拱手一圈之後,再坐下來,發現身週三丈之內,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李龍川重玄勝之流,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晏撫正把頭扭到另一邊,跟溫汀蘭小聲說着什麼。打情罵俏怪討人厭。也就是晏“賢兄”了,換做別人如此,他許象幹定要折騰一番。
再回頭看看照師姐……
照師姐也拉着子舒姑娘,坐得遠遠的。
許象幹搖頭嘆息,這些朋友心理素質都太差了。
“就讓我來獨自承受這份關注吧。”
他這樣低聲說了一句,腰挺得更直了,頭昂得更高了。
當然,額頭也顯得更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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