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8章 扶搖(求月票)

第1368章 扶搖(求月票)

觀衍前輩曾說,若出現什麼意外,那座化爲星環纏在姜望手腕上的星樓,會帶他回到他來的地方,或者是去七星對應的其它世界。

當然現在觀衍前輩成就星君,自是不需要因循舊路。只袍袖一揮,無窮無盡的玉衡星光就裹挾着姜望離去。

真可謂莫測之偉力。

雖然過程倉促了些……

這是一次超遠距離的旅行,且不同於先前兩次,或在七星樓裡,或在觀衍前輩的星樓中,這一次姜望幾乎是肉身橫渡。

純粹以肉身洞穿時間與空間的距離,這是外樓修士怎麼也無法企及的威能。

當然姜望的身外星光……包裹得實在有些太嚴實。

旅途中是完全不會有什麼難題需要他以肉身面對的。

玉衡星光密集得幾乎凝實顯形,身在燦爛星光中的姜望,其實也並無餘暇欣賞宇宙風景。

因爲……他正在星光淬體中。

絕大多數修士成就外樓後的第一步,就是接引位於遙遠星穹的聖樓之光,以星光淬體。外樓修士的肉身普遍強過內府修士一個臺階,也正是因爲如此。

但姜望星光聖樓的最後一步來得太突然,被觀衍大師隨手一抓就成型……他自己都是懵的,所有的反應都慢了一拍。

直到此刻,在回返現世的旅程中,纔開始自然而然地淬鍊肉身。

淬鍊肉身,只能用自身所掌控的星光。所以雖然他的星樓就立在玉衡星辰的核心位置,也不能直接以此刻包裹他的海量星光淬體……

也不太需要。

因爲他立成的第一座星樓,此刻傳來的星力太澎湃!

外樓星力奔走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姜望不斷地以道元接引合之,到後來發展到需要展開神通之光來幫忙梳理。

拼盡全力都淬鍊不過來,完全不存在前輩修行者所說的星力匱乏的情況。

也不知是因爲此時離自己的星樓還很近,還是因爲這座星樓品質太高、力量太強。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姜望在纏身如海的星光裡,清晰感受着他自己的星樓,正在漸行漸遠的彼處。

從此以後他在茫茫宇宙之中,就有了一個清晰的信標。

在時空的意義上的確是越來越遠了,但在星光淬體的過程中,他卻覺得自己與星樓愈來愈近。

那彷彿是他意志的延伸,是他在茫茫宇宙中的另一種存在。

他不知道別人對星光聖樓的感受是不是如此,他感受自己的星樓,就像感受另外一個自己。

有一種自內而外的充實感,不僅僅是力量上的支撐,也是意志上的依託。

這一路走來所貫徹的信念,都要在星光聖樓上得到驗證,最後成“真”、成“道”。

“自古廉貞最難辨”,此星變幻難測,而姜望以“信”字定之,確實是恰如其分。

尤其他的“信”不是空中樓閣,是一直以來踐行的道理,更是鞏固非常,極具說服力。

當然被鎮在樓中的龍神,也爲這座星樓做出了很大貢獻……

……

……

觀衍成就玉衡星君,龍神困鎖這片虛空的陣法也被無聲抹去。

玉衡終究不會定於一處,重新縮爲一個光點,然後隱去。

姜望那座在玉衡上方立成的青色七層星塔,也迴歸星穹。當然它始終在玉衡這個概念最核心的範圍內,沐浴着最純粹的玉衡星力……就好比在臨淄住進了皇宮。

玉衡星君的本命星辰之上,觀衍牽着小煩的手,在鬱鬱蔥蔥的森海中漫步,

天光正好,透過枝葉間隙,投下一片斑駁光影。

一隻松鼠團成肉球,在地上打了個滾,滾到另一隻松鼠面前。

兩隻鳥兒在樹枝上依偎……

歲月在此停駐,時光從此溫柔。

觀衍停下腳步:“我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小煩關心地問道:“那很重要嗎?”

“我這一生,重要的,很重要的,最重要的……”觀衍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又止不住地笑了:“都在我面前。”

……

……

現世,星月原戰場。

持續了整整七天的戰爭,已經把這裡變成人間煉獄。

自古以來,一將功成萬骨枯,這話已經成爲戰爭慘烈的註解。

但其實,有人功成,就有人失敗。

比一將功成萬骨枯更讓人絕望的,是萬骨枯後未功成。

這難道就是最慘烈的嗎?

象國大柱國連敬之,和旭國大元帥方宥,或許有另外的答案。

在星月原上,他們投入了數十萬的士卒,那是數十萬國民,是數十萬國家忠烈之士……

這場戰爭的勝負,卻與他們無關。

他們只能各自等在高高的將臺上,默默地看着。

像一個雕塑一樣,也只剩雕塑的作用。彷彿事不關己,也確實無能爲力。

只能這樣地看着。

“站在這麼高的將臺上……不冷嗎?”連玉嬋在心裡想道。

她覺得冷。

尤其是眺望着遠處的戰場,那種彷彿從靈魂最深處沁出的冷意,叫她好幾次想要逃離——

戰陣撕咬着戰陣,旗幟對抗着旗幟。

象旭兩國的士卒廝殺成一團,已經難以分清彼此。

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一柄軍刀結束一個生命,一顆頭顱,結句一段人生。

不是一日如此,不是兩日如此。

短短七天,前陣兵員已經補充了十七次!

最核心的戰場,永遠是近十萬人的規模。一直有人倒下,一直有人填補。

源源不斷地,填進血和魂。

這哪是什麼戰爭?

對齊景雙方的天驕來說,這就是一場相對殘酷的競爭遊戲,或者說,是一場鍛鍊雙方兵事才能的大練兵。

但對象旭兩國來說……這就是戰爭。

再慘烈、再真實不過的戰爭。

是讓一個個鮮活生命凋落的戰爭。

痛嚎、怒吼、金鐵交擊……

這是戰爭的聲音,它明明響在耳邊,卻顯得如此遙遠。

腰間雙劍在鳴鞘,如果可以,她真想拔劍而前。

可是不能。

“大柱國。”連玉嬋出聲道:“這一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她已經儘量讓聲音平靜,但還是因爲劍鳴有些顫抖……她想她已經無法再站定了。

“死完爲止。”連敬之淡聲說。

他不是在表演什麼決心,他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戰爭的結束,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但無論是齊國還是景國,都不可能在這樣的局部戰爭裡選擇投降。所以這一戰必要有一方兵員枯竭、天驕被徹底打服,才能夠結束。

現在象國這邊能夠補充的兵力,已經不多了,旭國那邊也是如此。

頂盔摜甲的連玉嬋,雙手按緊了雙劍,顫聲道:“卑下身體不適,就不看了,先行告退。”

“你給我站住。連玉嬋,誰允許你擅離職守?”

連敬之的聲音始終是平靜的,不見波瀾。

但點出“職守”二字,已經是把軍法架了出來。

“這是我連敬之的恥辱,我沒有逃避的資格。你是我連敬之的女兒,你也沒有逃避的資格。你得親眼看着,我象國戰士是怎麼死的,以後等到你做主的時候,才能避免同樣的事情發生。”

連玉嬋抿了抿脣,不發一言,也未移一步。

……

……

自戰爭正式開始的那天,一直到現在。交戰雙方在最核心的戰場,始終保持十萬人的規模,不斷添油鏖戰。

這是最殘酷的戰法,因爲會死最多的人。

所有戰士,都會被一部分一部分地放進去,然後一部分一部分的消失。

但這同時,也是最能錘鍊雙方天驕的戰爭形式。

齊國方分爲十營,景國方分爲二十隊。雙方數十位天驕領軍在這核心戰場,進行一輪又一輪地鏖戰。

今夜依然星光璀璨,也依然有大量的懸明燈,將這裡映照得有如白晝,不見星和月。這種墨門研發的小玩意,非常適合有大量凡人蔘與的戰場。

夜晚並不會成爲安全的屏障,戰爭會發生在任何一個時刻,延續在每一個角落。

星月原再看不到往日的美麗,最中心的部分,已經變成一個巨大的血肉磨盤。

丟進去的是戰士,流出來的是血肉、碎骨。

都說人命關天,但人命這個東西,在不值錢的時候,也最不值錢。

誰不是別人家的兒女,哪個身後沒有家庭?

但在戰場之上,只有泥水混着血水,屍體疊着屍體……甚至找不到誰是誰。

一支不知從哪裡飛來的流矢,洞穿了掛在天空的懸明燈,這盞繫着紫色旗布的懸明燈,倉促墜落下來,像一隻折翼的鳥。

啪嗒!

散開了架。

一隻軍靴踩了上去,燈的餘光也湮滅了。

軍靴的主人,是一個正怒吼着的年輕人。身上穿着旭國的軍服,臉上因爲血液上涌而紅得可怕,他雙手緊緊握着戰刀,兇狠地一刀前劈!

可以看得出來他還是一個新兵,完全不懂得留力。或許經過很多訓練,但在真正的戰場上,已經完全忘記了那些……要真正廝殺過幾回,才能把那些訓練的內容記爲本能,蛻變爲老卒——如果他還能活着的話。

刀鋒被迎面的那名象國士卒橫刀格住。

這是一箇中年男人,有着典型的象國人面貌風格。顴骨略高,頭髮微卷。

此人就老練得多,輕鬆地架刀一格,人已矮身前趨。軍刀隨之繞過一道弧線,輕巧地剖向對手腹部。

這一刀,只需四成力。剖開腹部之後,斜步離開便可被垂死反擊傷到,對手只能抱着流出來的腸子等死。

象國老卒非常確信這一點,眼睛已經瞥向下一個目標——

但忽然眉心一痛,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就是戰場,誰都有可能死。不管你是老卒還是新兵,是好人還是壞人,是父親還是孩子,死亡對所有人一視同仁。

殺死他的是一支箭。

箭鏃如狼牙一般,有着極其冷冽的寒光。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穿越戰場,狠狠釘入這名老卒的額頭。餘力未衰,釘得這具屍體高高飛起,帶着他整個人後飛數丈,撞倒了五個人。

一箭殺人不難,一箭穿額也不難,難得的是一箭殺人不穿透,帶着屍體橫飛,還能打亂敵軍陣型……難的是這份視野和精準!

年輕的旭國戰士在死亡前走過一圈,驚魂未定間,便聽得耳邊傳來軍令:“陣壹!”

這是一個英武有力的聲音,落在耳邊,即令人神思一定,不敢違逆。

按照這些天的訓練,他迅速會合周邊戰友,結成了“陣壹”。

這個陣型非常簡單,幾乎就是一橫兩豎的隊列,早已被他們的身體本能牢牢記住。

持刀在手,目視前方。他雖然不懂軍陣,但也隱約感覺到,對比於之前,對面的陣型似乎變得散亂了一些,不再是那種綿密得讓人窒息的感覺。

視野從這一個簡單的軍陣往後移動,便可以看到石門李氏的嫡脈子弟、手握名弓丘山的李龍川!

纏額玉帶已經血跡斑斑,這讓他在英武之中添了幾分冷峻。

一箭殺一人在戰爭中很是難得,但若是他的箭,殺一小卒則太過浪費。

他李龍川也當然不是隻能箭殺小卒的人,他這一營,自這次輪換入陣後,已經廝殺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裡,他帶着人好像也只是結着簡單的鋒矢陣,在戰場上東一榔頭西一錘子地猛打猛衝。

但事實上,敵軍兩個運轉自如的戰陣,在他看似毫無目的地衝擊下,不斷調整、不斷調整,而終於交錯到了一起。

若僅止於此,對面領軍的亦是天驕人物,很快就能調整回來。

然而,那個卡在兩個戰陣邊緣的象國老卒,被一箭射死,屍體還撞飛了五個人……

李龍川這邊再簡單地變陣一逼,對面的兩個軍陣,都同時有了坍塌的趨勢!

要知道在戰場上,有無軍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因爲它是普通戰士和超凡力量的分野。身在軍陣,凡軀可敵超凡。脫離軍陣,多少人也不夠超凡修士屠殺。

景國方天驕大驚,迅速調整軍陣。

這將垮未垮的戰陣,落入一雙明亮的眼睛中。

高高豎起的乾坤游龍旗之下,蓬萊島天驕陳算,獨領兩隊兵馬共計五千人,壓陣在最後方。

穿越過近十萬大軍廝殺的紛雜戰場,他眼睛裡有洞察一切的冷靜。

清楚看到了李龍川的表演。看到其人在長達三個時辰的拉扯之後,只是一箭射殺一小卒,然後一個簡單的變陣,戰局已然不同!

在李龍川不斷地調動之下,那裡已經是景國方兩個戰陣的缺口,甚至有很明顯的蔓延的可能。若從此處被撕裂,整個戰局都有崩潰之危。

“石門李氏的後人。”陳算淡淡地想到。

“命付城半刻鐘後帶人入陣,目標巽四位,不惜一切代價,死守巽四、巽五位置。”

沒有什麼能夠逃過他的眼睛,也沒有什麼會超出他的計算。

所以他的聲音很平靜。

但這平靜的聲音,很快就起了波瀾:“不,現在就去!”

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李龍川那一營,極其流暢地一分爲三,結成三個簡單的陣型。可這三個簡單的陣型,在稍稍調度之後,立即便形成了一個恐怖的戰陣!

這種戰陣,絕不該在這種層次的戰爭裡出現。因爲雙方天驕都沒有那麼多時間熟悉手下士卒,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訓練磨合……而李龍川卻做到了!

練兵之能倒在其次。

他用三個簡單的陣型,拆分拼湊了一個本該複雜的兵陣。

年紀輕輕,就有了分解兵陣的能力!

旗官迅速揮動令旗,修改了命令。

所有秘術都有被破解的可能。兵煞一衝,元力紊亂,很多道術都不容易成型。在戰場上,旗令永遠是最可靠的指揮方式。

“讓徐三那一隊脫離絞殺,回撤到震五位置。具體做什麼,他自己會知道。”陳算又命令道。

旗官剛剛發出旗令,陳算的命令又響起。

“叫王坤把虓虎戰車拉上來,頂在離二位置,我命他衝鋒的時候,他就直接撞過去!”

連發三道軍令之後,陳算才輕輕搖了搖頭,終於有心情感慨了一句:“我該說,不愧是摧城侯的後人嗎?”

天底下制式軍器,以戰車爲首。天下戰車,以楚國最爲精良。一車五人,簡直是移動的戰陣,是當之無愧的大殺器。

但景國的虓虎戰車,也不會輸給楚國多少。

此次星月原戰場,只調來了二十乘,都在王坤的隊伍裡。

陳算這是壓上了重注,要強力扼殺那突然開始發力的摧城侯後人。

只可惜此時駕馭虓虎戰車的,並非是景國強卒。象國這些士兵雖然也突擊訓練過,但並不能掌控如意……

腦海裡閃過這樣那樣的念頭,陳算淡漠地看着戰場。

廝殺不歇的戰場上,李龍川一手握弓,一手撥絃,大步前行。若是忽略那些慘叫的聲音和血腥的畫面,不像在戰場殺伐,倒像是閒坐自家庭前彈琴。

太自信,太從容。

此時此刻的李龍川,正閃耀着絕不同於平日的鋒芒。

“陣壹進!”

“陣貳跟上!”

“陣叄移左!”

他一邊出聲,一邊箭矢疾飛,點殺敵軍的同時,給本營士卒迅速指路。

殺力極強的碎甲陣,被他分解成簡單的陣壹、陣貳、陣叄,並在這幾天的戰爭中,讓麾下士卒牢牢記住。

碎甲者,破敵之厚御也。

三陣一合,即是粗糙版本的碎甲陣。這算不得什麼天下名陣,但是在星月原這處戰場上,卻足以橫掃對手的絕大部分軍陣。

對面的這兩個軍陣,還在迅速地調整之中,他這邊碎甲陣一壓上,一鼓破之!

“陣壹回撤!”

“陣貳前突!”

“陣叄往右聚攏!”

連破兩陣之後,李龍川沒有選擇擴大戰果,而是第一時間調整陣型,極其兇狠地撞向了自左前方突來的景國付城部。

戰士的血氣結成兵煞,軍陣撞上軍陣,碎甲把魚鱗撞碎。

戰刀斬上戰刀,鮮血濺上鮮血。

燭微之下,一切痕跡無所遁形。

李龍川將丘山拉滿,一箭飛出如龍躍,咆哮着直面那身披鎖子甲的付城!付城揮師而來,本是做好了以逸待勞的準備,不成想對方變陣如此之快,攻擊如此兇狠……不得不側身一讓,暫避鋒芒。

轟隆隆!

萬軍之中,忽然起驚雷!

自李龍川部的正前方,一駕撞刃森寒的高大戰車如猛虎般躍將出來,橫貫視野。而後是第二駕,第三駕……

勢如猛虎出閘,迎面刀槍如林。

景國虓虎戰車!正是王坤部!

但在這個時候,已經撞入左前方付城部裡的李龍川部,猛然騰卷兵煞,渾成一體,化作一支巨型利箭,直接洞穿了付城部,揚長而去。

付城所部士卒徹底混亂的陣型,成了天然的屏障。

王坤所部虓虎戰車氣勢洶洶而來,卻撞了個空,只能眼睜睜看着李龍川部迅速靠攏齊方隊伍。

“可惜!”

遠隔戰場兩地的李龍川和陳算,幾乎同時嘆了一聲。

李龍川可惜自己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創造了缺口,卻被陳算迅速調集兵力填補。

陳算可惜……

可惜那付城無膽,沒能阻住對手。

可惜那王坤貪功!

沒有等到他的命令就擅自出擊,徐三部還沒有到達預定的位置,口袋還未結成,生生放跑了一條大魚!

虓虎戰車這步棋,等於白下。

在如此激烈的戰場上,任何一顆棋子的落點都要達成目的才行,不然就是巨大的浪費。尤其是虓虎戰車這麼重要的棋子,王坤是在犯罪!

但此時並不是算賬的時候。

陳算也只能按下憤怒,迅速整軍,彌補兩隊被破的缺口。

立在虓虎戰車上,王坤臉色鐵青,恨恨地看了付城一眼,罵了聲無膽匪類,即便轉車離去。

但他心裡非常清楚,剛纔犯下更大錯誤的是他本人,而陳算絕對不會漏掉這個錯誤。

剛在還絞殺成一團的局部戰場,頃刻只剩付城殘部。他咬牙整軍,確實是他這一部被輕鬆擊穿,他也沒什麼可辯解。

……

……

整個星月原戰場犬牙交錯,生死何止一瞬?

李龍川固然是率軍來了一次精彩的衝陣,但對整個戰局的影響,其實乏善可陳。

那擊破的兩陣很快就會被補充,在耗盡最後一滴血之前,這場戰爭不會輕易結束。

所以李龍川才那麼想撕開整個戰局!

可惜被陳算輕易彌合了。

在這場戰爭中,齊景兩方陣營的組織形式並不相同。齊方十營各自做主,互相配合。景方二十隊,則都在陳算的指揮之下。

在超凡的戰爭裡,很難說得上孰優孰劣。令出一門當然可以算得上優勢,但各大天驕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以獨有的天才爭勝,其實更利於鍛鍊兵事。

雖然主要是齊國這邊沒有一個能夠壓服所有人的天驕出場,所以未能歸令於一。但以現在的形式征戰,七天的戰爭下來,雙方也並未分出勝負。

阿武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旭國人。

普普通通的年紀,普普通通的出身,普普通通地當兵吃皇糧。

實話說,他並不知道這場戰爭的意義是什麼。不知道爲什麼要戰鬥,不知道爲什麼要拼命。

但意義這種東西,本來也不重要。

他爹是當兵的,他長大了也當兵,如此而已。

愛國當然是愛的,有多愛,說不好。

旭國大或小,強或弱,他也不會出國境。並沒有太大的感受。

將軍說衝,他就衝,將軍說停他就停。

開戰前躲在行軍牀上淚流滿面的恐懼,他早已忘了。戰場上殺得眼熱,是沒有恐懼這種東西存在的。要麼殺人,要麼被殺。

在這裡,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比人和豬的關係還要簡單。

他前進,他揮刀,他殺人。就這樣重複着,直到軍令叫他停下,或者他自己倒下。

當對面那個將軍模樣的人橫衝過來,他就知道完了。

這就是老爹說的,生死有命,命數到了。

他這樣的普通士卒,擋不住對方一刀。

但他還是下意識地一刀砍了上去,這是無數次揮刀形成的本能。這應該是他此生最巔峰的一刀!

結果也如他所想,這勢大力沉的一刀落了空。

而對方的刀,輕飄飄地在他胸口抹過。

他根本沒有看清那一刀是怎麼來的!

結束了吧?

除了吃飯、種田和當兵,好像再也沒有做過別的事情。

我這一生是爲了什麼呢?阿武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知道爲什麼在此刻,在這絕不適合思考人生的地方,想起了這個問題。

普普通通的他,沒有答案。

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樣,他整個人飛了起來,重重摔倒!

可是……

他想到了自己不是對手,想到了自己會被一刀斬飛,唯獨沒想到……自己竟然沒死。

他躺在地上,擡頭費勁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又釋然地躺了回去。

呼!他長舒一口氣。

而輕鬆一刀將這無名小卒斬飛的景國天驕伍將臣,同樣是一百個沒想到。

作爲一名天驕修士,他不過是在橫穿戰場的同時,隨手抹了一刀罷了。殺一個無名小卒,當然不需要費力。或者說,哪怕多用了一分力,都是一種恥辱。

他的刀勁控制在剛好可以將對方開膛的地步,絕對不會有一絲的浪費。

但是這人……居然被斬飛了?

伍將臣一時對自己的控制能力產生了懷疑!

他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便看到旭國那無名小卒身上,戰衣裂開之後,在懸明燈光照之下有些耀眼的冰紋!

伍將臣現在開始懷疑自己的視力了。

我看錯了?是幻覺嗎?

一個小卒身上,你他孃的套冰紋內甲???

這冰紋內甲,至少也是個都統身上的配置吧?

伍將臣久在軍伍,篤信自己絕不會判斷錯誤。如果對方是個都統級別的將官,他那一刀絕不會只用那點力道。可對面明顯就是一個小卒啊?

這他娘是誰的部下?

伍將臣愣了一剎,再轉過頭來的時候,迎接他的……已是密密麻麻的符篆。

“幹!”

他只來得及罵了一聲,便被鋪天蓋地的符篆淹沒。

五光十色的法術,將他包圍得明明白白。

一襲錦衣的晏公子,足不沾塵地站在遠處,微笑讚許:“很好,再來一輪。”

旁邊摩拳擦掌已久的士卒,紛紛撕開了手裡的符篆。

焰光、雷光、刀光蜂擁而至。

一隻青葫蘆突兀飛來,將漫天的光焰收入其中。

景國天驕徐三御風而來,一劍斬出殷紅桃花攔路,一把拉住暈頭轉向的伍將臣,掉頭就走。

擔任晏撫這一營副將的弋國天驕藺劫,在旁邊愣愣看着這一幕,完全沒有找到出手的機會,那個貿然衝陣的傢伙,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不由得又驚又佩地看了晏公子一眼。

看走眼了啊,姜青羊何足道也。齊國真正的無雙天驕,該是這位纔是!

晏撫看着徐三和伍將臣的背影,道了聲:“不錯!”

藺劫在一旁立刻解說道:“後來的這人乃徐三,實力確實沒得說。據說黃河之會他本來是有機會去的……”

“我說這葫蘆不錯,回頭買一個。”晏撫一邊說,一邊遞過一個儲物匣:“麻煩把這匣符篆發下去,兄弟們手裡已經空了。”

“……”藺劫:“好的將軍。”

……

……

咚咚!咚咚!

戰鼓未曾歇。

無數人的心跳,也隨之澎湃。

咚!咚!

懸明燈的光芒,似水流瀉。在一支長戈上,耀起一抹燦光,而後被鮮血覆蓋。長戈一收,架回了戰車上,鮮血已被抹去,猶自森森。

“你看到了嗎?”重玄勝問。

“虓虎戰車?”林羨道:“的確是殺器。”

戰車這樣的戰場殺器,齊國當然也有。這次也調了二十乘過來,不過明顯比虓虎戰車差了一截。

當然,現在畢竟不是全面戰爭,不然投入迷界戰場的棘舟都會調過來,那東西才叫大殺器。

“不。”重玄勝搖搖頭:“是王坤。”

他非常肯定地說道:“這個人有不同的想法。”

林羨自負在兵法上是有一些造詣的,但他的確沒看出來,方纔王坤那一部的指揮有什麼問題。頂多就是速度慢了些,沒能及時撞上李龍川部,但那也是因爲李龍川部突陣太快——不得不說,李龍川真是將門良才!

不過沒看明白歸沒看明白,他的優點在於,很能聽得進去意見,虛心進取,絕不固執自我。

重玄勝的眼光和智慧,這幾天他已經印象深刻,因此並不問爲什麼,直接把“王坤同陳算有不同想法”當做一個定論,出聲問道:“我們打他?”

重玄勝眯了眯眼睛:“打樓君蘭。”

樓君蘭是景國外樓境天驕!

她所部,此時正在與鮑伯昭部廝殺。

而他們的戰場,正在王坤部旁邊。

林羨並不問重玄勝有什麼想法,只道了聲“好”,便迅速組織軍陣,引軍前衝。

重玄勝也領着自己這一營,在十四的陪伴下,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

這一幕自然沒能逃過陳算的眼睛。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戰場移動,他也只是一眼就掠過。

嘴裡仍然不斷地發佈命令,在這個十萬人犬牙交錯的複雜戰場上,不斷修改細節。

他非常願意尊重對手,所以他每一個關鍵調度,都力求不着痕跡,讓它更像是戰局自然的演變。像一個勤勞漁夫在修補自己的漁網,等待最後水深魚肥、一網成擒的時刻。

不對。

他心裡隱隱覺得不對。

於是又遠遠看了重玄家那位胖公子一眼。中規中矩的軍陣,中規中矩的移動,中規中矩的戰力……

按理說重玄家這一代,只有一個重玄遵光彩奪目。重玄遵沒來星月原戰場,也就沒什麼可慮纔是。

但此人能跟那樣奪目的重玄遵爭家主,怎麼會簡單?

一個人的強大,是由他的對手來體現的。

“讓裴鴻九帶隊去坎五。”略加思索之後,陳算迅速做出指令。

他畢竟沒有他心通,不能在沒有更多情報的情況下,完全洞徹對手的心思。但他也不需要如此,只需要把自己代入到對方的角度,尋找最有可能出現問題的點,然後提前針對即可。

裴家是景國名門,裴鴻九亦是人中龍鳳,掌兵能力不凡。接令之後便迅速甩開對手,直赴坎五位置。

陳算把整個戰場劃爲九宮,每一宮又細分爲九個區域,以幹一至幹九這樣指代具體。對戰場的指揮,精確到每一隊、每一個小區。

在近十萬人的戰場上把握一切細節,這是堪稱恐怖的算力。

裴鴻九部的這一動,彷彿點燃了某個信號,整個戰場的局勢驟然加快!

陳算看到,在裴鴻九部趕至坎五區域之前,齊國雷佔幹部便已經先一步撞了過去,擠佔了空間!

而在那片局部戰場上,重玄勝所部迅速一分爲二,後陣猛然回師,轉向左後,直撲裴鴻九部。前陣卻是在一位黑甲將軍的帶領下繼續往前,支持林羨那一營。

林羨所部在這個時候驟然拉開陣型,擺出防禦姿態,擺明了是分割戰場,不讓景國方有援救裴鴻九的機會。

這一系列變陣行雲流水,齊國方已經對裴鴻九張開了口袋!

他們的目標是吃下裴鴻九?自己的指令被預判了?

陳算心中迅速升起這兩個念頭。

但立即又注意到了兌七方位的異動。

“是誰在衝陣?”他不由得問。

身邊修有瞳術的旗官亦是遠眺過去,只看到在那刀與血的戰場上,有千軍縱騎如龍捲,咆哮着撞開了無數血肉之牆。

細看來,哪有千軍,止一人耳!

那人身量極高,面長眸深,鼻如鷹鉤,整個人有一種擋者披靡的氣勢,不斷前進,前進,前進!

“我乃,王夷吾!!”

兵主神通在戰場之上簡直是龍歸大海,源源不斷的兵煞與血氣,支持着他橫衝直撞,氣勢如虹。

一拳即是千軍涌。

拳下竟無一合之敵!

旁人看着威風,勉強跟在王夷吾身後的文連牧,卻只想嘆氣。

眼看着王夷吾覷見戰機,又一馬當先地衝了上去,他真想當場撂了挑子!

他承認王夷吾對戰機把握之敏銳,堪稱天下無雙,在各路天驕都有打算、如此紛雜的戰局中,還能一眼就看到戰機所在——而他文連牧卻要在王夷吾衝出去之後纔看明白。

但這豈是一軍主將嫌棄隊伍太慢,隻身衝陣的理由?

戰場上引軍衝鋒,向來是他的樂趣所在。可引軍跟在主將後面跑來跑去不是!

帶着這麼一營新卒,要保持軍陣完整,要跟上王夷吾的步伐……何其難也。

而他如此精妙的指揮藝術,卻壓根也沒得到多少對陣的機會——淨帶人跑來跑去了!

我參加的這是星月原大戰,還是星月原跑操大會?

可是又能如何呢?

王夷吾衝出去了,他也只能咬咬牙,一卷旗幟,指揮部下迅速跟上。

陳算迅速地掃視着全局,沒有第一時間下令。

這簡直是一場亂戰。

整個核心戰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顯然這正是齊國陣營所要的效果,在這種亂戰的形勢中,最能發揮齊國十營獨立的靈動性,而極大干擾他這邊的指揮。

而這個局面,在三天前就已經出現,是在彼時由齊國天驕鮑伯昭、朝宇兩部合力促成……但其實也是他陳算的默許!

到如今,已經形成血肉泥潭,雙方誰都無法輕易脫身了。只能不斷地投入,投入,再投入,直到一方血液流盡。

“放棄兌位。增援隊列全部移向中宮位,徐三及周邊三隊,全部往前壓!”陳算下了命令。

旗官領命舉旗。

一旁的親衛小聲提醒道:“那可是裴家……”

陳算只道:“我景國天驕沒有那麼容易死,別的……不重要。”

親衛不再說話。

“傳令王坤部,直衝王夷吾部!就用這二十輛虓虎戰車,把王夷吾釘死在那裡!其餘人……按原計劃行動!”

陳算下了最後一道指令,緩緩抽出自己的長劍,只道了一聲:“結陣!”

他身後等待已久的兩隊士卒,頃刻間沸騰起血氣,結成軍陣,搖動兵煞,化成了一尾陰陽魚。

陳算結陣,親自引軍入局,像是吹響了最後的號角。整個核心戰場、血肉泥潭中,景國方以兩隊爲一陣,直接兵煞化形,或龍或虎。

齊國方十營也幾乎同時做出反應,兵煞席捲,如刀如槍。

軍陣當然是強大的。

尤其騰卷兵煞、化形衝殺這一步,更是殺招中的殺招。

比如李龍川先時極速擊穿景國付城部,用的就是這一招。

但是在這個兵煞化形衝殺的過程中,士卒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跌出軍陣。普通士卒在這種情況下,唯死而已。

且士卒的血氣有限,所以兵煞化形這樣的手段,一般都作爲勝負手,非緊要關頭不出。

但在這一刻,二十團兵煞化形,煞氣席天卷地!

就連兩邊將臺上的連敬之和方宥,也不由得凝重起來。這一戰勝負雖然在於齊景,但勝負的結果,對他們象旭兩國來說,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金戈鐵馬,殺氣盈天。

此時正是齊國方猛攻猛打,氣勢如虹的時刻。

也是陳算決定收官的時刻。

同樣是在這個時刻。

王夷吾抓到了他要的戰機,重玄勝製造出了他要的空檔,李龍川燭微千里、鮑伯昭天目如電,都看到了戰爭缺口……

這場戰爭已經延續了整整七天,雙方戰死士卒超過二十萬人。

直到此刻,景國方和齊國方,都看到了決勝的機會。

真正的勝負成敗,有時候只在於一個瞬間的碰撞。

但在這個時候……

天邊驟然亮起了一顆璀璨星辰!

不是說今夜沒有星星,今夜的星月原依然是星光漫天,可是都已經被懸明燈的光芒遮住。

而此刻這星辰,極致耀眼,不僅蓋壓羣星,還把懸明燈的光芒都壓下,儼然有旭日初昇之氣象!

……

象國萬和廟。

茶座上的於闕遽然起身:“誰敢插手此戰?”

“冷靜,冷靜。”坐在他旁邊的姜夢熊施施然道:“並沒有誰插手戰爭,只是某位存在,把我大齊的天驕……送回來了。”

於闕的目光透過窗子,看向遙遠天際:“玉衡星辰……你們齊國的手,伸得倒是很長。”

姜夢熊高深莫測地笑了一聲,並不說話。

……

星月原戰場上,竟然有一霎詭異的靜默。

那光芒太耀眼,且破空的呼嘯聲由遠及近,已如雷霆,叫人根本沒辦法忽視。

幾乎所有的天驕都在想一個問題——

“這又是誰?爲何真君還不阻攔?”

轟隆隆!

那璀璨星辰一下子就撞破了天空,清晰地撞入視野。

裹得嚴嚴實實的玉衡星光,無聲炸開。

無窮無盡的星光,流散在天穹,爲這猙獰的血肉戰場,墜落一場星雨。

所有星光的中心,是一個風姿卓絕的年輕男子。青衫掛劍,漫步而來。乾淨的眉眼上,流動着一縷應見鋒芒的銳氣,愈漸清晰的棱角,叫人一見難再忘。

他帶來一場星雨,飄飄似飛仙。

在萬千星光之中,他如日也如月。

整個星月原戰場,如今還剩下的數十萬戰士,共同見證此刻!

而誰不認識此人呢?

觀河臺上爭名的黃河魁首,餘北斗親口認證的青史第一內府。

不久之前,也是他縱劍而來,於萬軍陣前斬人魔,引來忘我人魔傾海一劍。

也是他第一個直赴天穹,對真君拔劍。

今日竟從天外飛來?!

剛剛完成星光淬體的姜望,自己其實也是懵的。

觀衍前輩大袖一揮,他話都沒有說明白就被送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會被送到哪裡,還在琢磨着怎麼逃出七星谷,努力完成星光淬體,也是在爲面對田安平做準備……沒想到竟是直接降臨星月原!

但是既然降臨了星月原戰場,既然雙方正在交戰,他也沒有什麼可以猶豫的。

目光落向那杆最高大的乾坤游龍旗,直接在高穹漫步而去。

他的目標再明確不過。

景國陣營中,當即就有一人騰空而起。

身騰烈焰,手握大槍,人似流星,勢如長虹,直貫天穹!

卻是景國禮天府人士付城。

在被李龍川極速擊破戰陣之後,他太需要一個機會證明自己了!

他甚至連戰陣的力量都不願意動用,要靠自己,攔一攔這所謂的青史第一內府。

不成功,便成仁。

他眸中對洗刷恥辱的渴望,比焚身的烈焰更沸騰。

但太過巨大的實力差距,並不能被渴求跨越。

在那遙遠的星穹,驟然亮起一抹星光,那微弱的星光只一閃,便迅速熾亮起來,光芒無盡,極致耀眼。

向所有人宣告,姜青羊已經外樓!

那座遙遠星穹的星樓,此刻竟然亮過天上一切星辰!

這是什麼樣的星樓?青史第一內府成就的外樓,到底有何殊異?

很多人懷揣着疑問,但只看到——

與星樓耀空同時發生的,是天地之間橫拉一道星線,恍惚從戰場這頭,一直劃到了那頭。

付城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在空中被斬成了兩截!

而姜望腳步不停,只道一聲:“內府之境,古今無對。如今天外立樓,神臨之下,我當爭無敵!擋我者,死!”

“千軍萬馬之中,你敢稱無敵?!”

陳算一甩袍袖,直接調動了軍陣之力,身纏兵煞,疾衝而上。

距離這杆乾坤游龍旗最近的。就是他陳算,此時此刻,他當然不會退避。

他本來拔劍成陣,正要落下這場戰爭的收官一子,但戰時隱跡的齊國天驕姜望,此時竟自天外而來,直衝主旗。

若不殺之,何以振軍心?

兵煞繞劍而銘,血氣染青鋒三尺。

此一刻他裹挾萬軍之力,如神似魔。

“姜望回來!”

重玄勝大吼一聲,率軍前去接應。

李龍川、晏撫,也各自都捲起兵煞直衝。

林羨亦長喝:“請將軍入陣!”

其餘齊國天驕,也都引軍衝陣。

徐三所部兵煞一卷,橫攔而來。

樓君蘭、王坤、裴鴻九、伍將臣……

景國天驕亦紛紛引軍撞上。

生死之戰因爲姜望停止一瞬,又因爲姜望再次爆發。

戰場上齊景雙方陣營在此刻的選擇,無非是在昭示一個共識——此刻的姜望,怎麼也不可能是陳算的對手。就算再怎麼古今內府第一,畢竟初入外樓。而陳算在外樓境中,亦是絕對的天驕強者。尤其此刻還調動軍陣,殺力何止倍增?

所以齊軍陣營要接應姜望,所以景軍陣營要爲陳算製造空間,殺此狂徒。

但昂然漫步於空中的姜望,並沒有回撤一步。

他爲何要撤?

漫天的星雨,可還落在他身後。

玉衡星君,還是觀衍前輩。

那送他來現世的、幾乎無窮無盡的玉衡星力,他儘可驅使。

他爲何要撤?!

此一時,他的星樓愈發明亮,輝耀夜空。

劍光照眸,赤金不朽,身繞流火,霜白展披。

他在頃刻之間,就已經顯化出劍仙人之態。

而後,億萬星光持此一劍,一劍斬下!

陳算眸中閃過一道精芒!

是爲神通,天機!

此神通,號稱“必得天機一線”。

與人相爭,當佔盡先機!是他的核心神通,未來大道之根本。

同在外樓,他當然清楚看到了先機所在,看到了姜望這一劍的破綻——破綻太多了,姜望這一劍,看起來根本就是簡簡單單地一記劈砍。

但……

太澎湃,太磅礴,太難以置信的力量了!

這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外樓層次!

一劍之下,星光涌動成河。

恍惚之間,竟似當日燕春回傾海一劍的重演。

姜望這一劍,本就是對那一劍的模仿。技雖粗劣,勢卻沾了幾分。當然主要是力……那緊緊包裹着他,將他一路送回現世的恐怖星力,全部被他持於此劍。

這是什麼樣的一劍?

星河墜落人間。

聲音被湮滅,兵煞被席捲,長劍被攪碎……

陳算跌落地面,手中僅握着一個劍柄,身周躺了一圈屍體!

戰場上的廝殺,此時真是中止了。四下緘默。

這場考驗兩大霸主國年輕天驕的戰爭,嚴格將尺度控制在一定範圍內,是不允許神臨級力量參與的。

但姜望現在斬出了這一劍……

怎麼打?

誰能接?

除非將景國方大軍全部統合起來,結成軍陣。但齊國那麼多人,難道會都幹看着嗎?

這是足以在戰場上打破平衡的力量!

超凡的戰爭,有時候就取決於超凡的力量而已,軍陣本身也只是一種超凡力量的構成!

這樣的姜望太可怕!

一劍就耗空了玉衡星君送他來現世的所有星力,但看着連毀三件秘寶才得以保命的陳算……劍仙人狀態下的姜望依然鋒芒畢露:“重玄勝跟我說過,爲了照顧你們景國的顏面,把握所謂局部戰爭的尺度。在這場戰爭中,你們景國的天驕,戰死者最好不要超過三個。”

“我把它理解成……我可以殺三個。”

他卓立於空中,目光肆意地在景國方陣營掃過,只問道:“那麼,還有兩個,我殺誰?”

兵煞化形都散去了。

十萬人的戰場鴉雀無聲。

姜望目之所及,人盡低眉!

這一幕若是傳出去,只怕有人會說“景國天驕如雲,莫敢當姜青羊一劍。”

“殺我。”

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聲音說。

陳算以光禿禿的劍柄撐地,也不擦嘴角血跡,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看着姜望:“剛纔那一劍,你若還能用出來,就來殺了我!”

又有一人,直接踏空而起,腰間青色葫蘆搖搖晃晃,面上猶帶微笑,與姜望對峙:“像你所說的那樣,你還可以殺兩個。那麼剩下一個名額,留給我徐三如何?”

此聲方落,又有一個聲音道:“姜青羊欲爭神臨之下無敵,我當襄助盛舉!來,殺我裴鴻九!”

“殺我!”

“殺我!”

“殺我!”

一時間,景國方天驕此起彼伏,人人求死!

“想死還不簡單嗎?”重玄勝搖身現出法天象地,洪聲壓住景國陣營驟然騰昇的士氣:“我東域將士,非常願意成全你們!”

一時間,鮑伯昭、李龍川、晏撫、王夷吾……全都引軍前壓。

“若是真想死,今日當殺絕!”

“你們願意死,可有問過你們麾下的士卒,他們願意否?”

齊國這一方,無論與姜望關係如何,是素有仇怨,還是向來親厚,在戰場之上,人人前赴!

而立於高空的姜望,只挑了挑眉:“徐三?”

霜披一展,左撇而右捺,人字劍咆哮而出。

直接殺透漫天桃花,將徐三斬落地面。

又問:“裴鴻九?”

扭身一記亙古絕巔之劍,將這景國名門的子弟撞飛十餘丈,直打得鬢髮披散,長刀寸斷。

“外樓以下,不必再來!”

“古來求生難,求死易!我今天就殺幾個有意義的!”

他目視陳算,劍指樓君蘭!

而陳算沉默,樓君蘭無聲。

姜望以乾脆利落的兩劍,展現了他在這處戰場無敵的優勢,而直接以生死問陳算,樓君蘭二人。

他們或許並不缺乏搏命的勇氣,但已經清醒地知道……無法挽回。

所以沉默。

於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戰結束了。

重玄勝擡頭看了看天色,才發現不知何時,星光已經褪去……

天亮了!

……

……

象國萬和廟。

姜夢熊嘴角噙笑,用下巴點了點面前的茶盞,說道:“茶要涼了。”

景國鬥厄軍統帥於闕,沉默許久,端起面前的茶盞,掀開茶蓋,喝了一口。

然後放下茶盞,轉身離去。

此間已換主人!

……

……

星月原戰場上,景國陣營開始退兵。

不得不說,景國方天驕絕無庸手,即使是在這樣喪氣的時刻,仍然最大程度上保持了軍陣的完整。雖然勝負已定,亦保留了隨時反擊的可能。

當然,並不存在反擊這種事情。

齊國方這邊也都嚴陣以待,沒誰鬆懈,

若是真正的全面戰爭,必然不會允許他們這樣輕鬆退去。

但這場發生在星月原的局部戰爭,戰爭目的已經完成,也就沒什麼必要做無謂的追擊了……

殺死再多敵軍,也都是象國的士卒,傷不了景國根本。

一切都結束了。

這噩夢一樣的血肉泥潭。

立在高高的將臺上,旭國兵馬大元帥方宥久久沉默。

戰爭勝利了,但他心中沒有喜悅。

他應該歡呼,可他完全缺乏那樣的情緒。

他完全缺乏那樣的情緒,可他還是振臂高喊起來:“萬勝!”

這就是他,一個旭國兵馬大元帥,所能做的事情。

這是一幅太難形容的畫面。

高大的將臺之下,是列陣齊整的銳卒,是勝利之師。

高大的將臺之上,是這場戰爭名義上的統帥,他身後朝日初升,映得萬里雲海一片紅。

當他的聲音喊起來。

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數十萬個聲音齊聲呼喊:“萬勝!”

齊國衆天驕雖然不怎麼會把方宥放在心裡,但在此情此景,也不免陷在一種巨大的感動中。

這是他們奮戰之後的勝利!

更是齊國對景國的勝利!

試問天下,誰敢說必能勝景國一場?哪怕只是這樣的局部戰爭?

而他們做到了。

齊國人做到了。

東域人做到了!

這種激烈的情緒,在大齊軍神姜夢熊出現後,沸騰到最高點。

其人來不知自何處來,但一步踏出,就踏進了所有人的視野裡,他的身影,彷彿是從大日中踏出。

他落在將臺之上,整個將臺因此有無限光榮。

方宥和西渡夫人,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幾步,不敢與他並肩。

而他立在將臺上,目光落下,彷彿在每一個人臉上都停留了片刻。每個人都能感受到,自己被這位以軍神稱名的大人物注視了!

覆軍殺將的主人,一生未嘗一敗的大齊軍神姜夢熊,在看過每一個人之後,沉聲說道:“感謝你們!感謝你們奮力而戰,把勝利的榮耀,帶給了我姜夢熊!”

誰能不動容?

這是多麼巨大的榮耀……他們贏得了姜夢熊的感謝!

萬軍一聲,山呼海嘯——

“萬勝!”

姜夢熊擡手,讓呼聲落下:“治軍百條,賞罰第一。姜望,且近前。”

所有人都看向姜望,看向這個在這次星月原之戰表現最爲亮眼的天驕人物。

他也昂首直脊,按劍而出。

曾幾何時,他也這樣仰望過姜夢熊。

彼時此時,境遇自然大不同。

但彼時他不卑,此時他不亢。

仍如那個時候,按劍的手沒有一絲動搖。

姜夢熊用那雙如天空一般遼闊的眼睛,注視着他,然後道:“再近。”

姜望從容踏步,青衫瀟灑,踏虛空如履平地。

姜夢熊道:“上將臺來!”

姜望於是踏上將臺,站在了姜夢熊面前。

姜夢熊看着他:“未有一字報備,臨戰而走。你可知罪?”

他第一句話是問罪!

當時觀衍前輩急召,姜望不可能去跟誰報備。因爲一旦報備了,若是未被同意,那又如何?森海源界他不得不去,屆時更是直接抗命脫戰,罪加數等!

而他一聲不吭地走掉,還可以用他並未真正參與戰爭,來緩和一二。

這當中的道理,重玄勝自然是明白的,所以當時只讓他“快滾”。

這些考量自是不能出口,姜望也不試圖辯解什麼,只道:“末將知罪!”

他自稱末將,是表示認可軍法,接受一切懲處。

雖然他可以辯稱,他只是爲了提升實力再來參戰,只是在等待最恰當的時機……那絕對是可以好好掰扯掰扯的,但是他不這樣做。

他向來是一個願意守規矩的人,森海源界之行是有言在先,不得不去。他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麼他也願意承受自己應該承受的一切後果。

“此戰你當據首功,也當得首罪。既然認罪,功就不賞了。”姜夢熊問道:“你可服氣?”

他的功,是此次破景之首功。他的罪,其實有很大的爭議空間。

但姜望已經坦然行禮:“末將心服口服!”

他真的認可這個結果。

姜夢熊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確認他的眼神裡,的確沒有一絲怨懟,才往前一步,看着將臺下的三軍將士。

沉默片刻後,展開一張卷軸,在數十萬士卒的注視下念道:“此戰有賴三軍用命,方得此戰大勝!景國已簽下星月之約!”

“約一,自此以後,象國人不得入星月原半步。旭國適境強者,可自由於星月原立樓!”

方宥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似乎終是尋得了一些安慰。

“約二,鏡世臺將行文天下,還姜望以清白!

景國傅東敘有失察之責,降爲副首,暫行鏡世臺臺首之責,以觀後效。

莊廷扣除十年道屬資源份額。

莊國國相杜如晦,誣告黃河魁首,當於玉京山裸身受笞!當親筆陳罪,祭於上古誅魔盟約前!”

姜望一直平靜無波的眼神,終於顫動了一下。

齊景之間的這一場戰爭,最早本就是打着爲本國天驕鳴不平的旗號。

景國輸了這一戰之後,有所表示是情理之中。鏡世臺公開行文,等於自打自臉。傅東敘降爲副首代職,則是罰酒三杯。

莊廷自然是應該付出代價的……但是代價大到直接扣除十年道脈資源、大到一國國相裸身受笞,顏面掃地。實在不能不說,這是齊國極力爭取的結果。

這也是齊國給姜望尋來的真正補償!

臨陣脫戰,不能不罰。但他在這一戰裡贏得的功勳,無人可以質疑。以如此大功抵罪,誰都沒有話說。

但齊廷對這位絕世天驕的寬慰,都在《星月之約》的這一條裡了。

彼時姜望背對臺下諸將,還是以認罰的姿態站在點將臺上。

他的背影筆直而堅定,像他的長劍一般。

將臺下的重玄勝,看着這個背影,忽然鼻酸,趕緊仰頭望天。

他太知道姜望想要什麼了!

給予莊國的這個懲罰只能算是開始,杜如晦出面扛下了所有的事情,把莊高羨摘得乾乾淨淨……但畢竟開始了,不是嗎?

而姜夢熊的聲音還在繼續——

“約三,景國將裁撤位於夏國境內的儀天觀!”

臺上臺下,所有對此有所認知的人,都不由得一震。

原來這纔是齊景星月原這一戰的最高戰略目的!

不管衆人作何揣測,姜夢熊淡聲道:“姜青羊。”

姜望回過身來,姜夢熊已經將這卷軸合攏,放在了他的手裡。

他下意識地將這卷軸握緊,感受到了無數人爲之奮鬥的重量。

在下一刻,他握着《星月之約》的手被高高舉起。

大齊鎮國大元帥舉着他的手,面向將臺下的三軍將士:“凡此三約,天地共鑑!諸君,這是我們共同的榮耀!”

將臺上,大齊軍神將大齊第一天驕的手高舉,像是舉起了一面嶄新的旗幟!那麼堅定,那麼招搖。

將臺下,山呼海嘯。

無論齊、弋、昭、昌、容、旭……

所有人都在高呼——

“榮耀!”

“榮耀!”

“榮耀!”

聲遏流雲,久久不歇。

這卷《星月之約》必將載入史冊。

而逼得景國簽下這卷《星月之約》的他們,又如何不能稱以“榮耀”二字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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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

本章……一萬六千字。

八合一。

其中兩章是基礎更新,六章是爲大盟燕少飛加更!25/78。

本卷結束。

我太累了……明天再寫總結和感言。

第482章 點青第1763章 天有絕人之路第391章 人道之劍第2297章 酒中仙第607章 豈曰世間無絕色?第782章 卦師第482章 點青第1400章 ?陛見第793章 一日赴海兩千三第230章 倒懸如林第六十章 滅世之厄第九十二章 玉衡峰傾第1893章 歸墟第570章 多少事,待從頭第1121章 ?驚聞第1809章 自有後來者第504章 紅豔第1523章 無言之言第765章 成長第1855章 今時此日是恰當的風雨第九十五章 梨花曲(求保底月票)第一百一十章 上新安!第160章 無名之輩第1833章 須彌山和尚能死否?第598章 玉衡投影第952章 ?早生十五年第五十二章 貫通天地第923章 不得好死第328章 赤尾之戰第四十六章 貼身短打第1410章 像是一顆太陽熄滅了(爲月票一萬六第六十九章 掌心塵埃第一百九十三章 超凡之巔第一百八十九章 君赴長夜,我向明月第1294章 星河微瀾第1703章 衍道奇觀第237章 信者,人言也第八十章 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第702章 何勞相請第1078章 ?星月如故第227章 迴夢第1192章 雷霆雨露第1193章 我爲帝使如君臨第1670章 復見何年晚上十點更新第1248章 ?網破魚未死(爲盟主Bili八個牙露第六十六章 天下除名第1428章 ?賊人休走第1717章 電蛇撕裂長空,將有一場驟雨第1779章 太平鬼差第723章 畫眉第九十七章 太虛會盟第2280章 劫無空境第849章 忍見她苦第1041章 ?不負良宵(爲盟主大紅橙子皮加更第1411章 ?見我無須避道(求月票)第1097章 ?豐城第678章 霜冷長街第912章 公竟渡河第四十一章 陰陽真聖第五十章 王一吹第1807章 今人視昔第848章 獄卒第1440章 楚歌(爲盟主白色的光芒加更)第1757章 紀念武安侯第五十九章 去你家住幾天第204章 人間事第856章 問座第1702章 論功論德第1470章 玉線第2260章 算珠如弦第1013章 鴻蒙空間第774章 殃禍第629章 惡人第959章 浮生半日(爲盟主書圓圓滿滿加更【第二十四章 天下盡紫旗(月底求月票)第1742章 獨孤真無敵,福地東海山第一百三十九章 數十年來如一夢第1277章 同病相憐第1507章 星路第1649章 彈指生滅第1679章 懶握刑權第1013章 鴻蒙空間第1453章 像他一樣第1898章 驚弦第1447章 天外之樓,無木之山(爲盟主翡冷翠第290章 椅子太小第780章 平步青雲第675章 歲除第1000章 ?強者風範(爲盟主陳澤青加更5/6)第690章 萬里星河夜,無邊明月光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看到天才的世界第1126章 猶記否第1431章 你方唱罷第1626章 臨淄城的夏天第1180章 喧囂時第999章 ?第一殺伐術第2219章 人生遂意能幾何第1891章 山崩海嘯不回頭第148章 天佑之國
第482章 點青第1763章 天有絕人之路第391章 人道之劍第2297章 酒中仙第607章 豈曰世間無絕色?第782章 卦師第482章 點青第1400章 ?陛見第793章 一日赴海兩千三第230章 倒懸如林第六十章 滅世之厄第九十二章 玉衡峰傾第1893章 歸墟第570章 多少事,待從頭第1121章 ?驚聞第1809章 自有後來者第504章 紅豔第1523章 無言之言第765章 成長第1855章 今時此日是恰當的風雨第九十五章 梨花曲(求保底月票)第一百一十章 上新安!第160章 無名之輩第1833章 須彌山和尚能死否?第598章 玉衡投影第952章 ?早生十五年第五十二章 貫通天地第923章 不得好死第328章 赤尾之戰第四十六章 貼身短打第1410章 像是一顆太陽熄滅了(爲月票一萬六第六十九章 掌心塵埃第一百九十三章 超凡之巔第一百八十九章 君赴長夜,我向明月第1294章 星河微瀾第1703章 衍道奇觀第237章 信者,人言也第八十章 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第702章 何勞相請第1078章 ?星月如故第227章 迴夢第1192章 雷霆雨露第1193章 我爲帝使如君臨第1670章 復見何年晚上十點更新第1248章 ?網破魚未死(爲盟主Bili八個牙露第六十六章 天下除名第1428章 ?賊人休走第1717章 電蛇撕裂長空,將有一場驟雨第1779章 太平鬼差第723章 畫眉第九十七章 太虛會盟第2280章 劫無空境第849章 忍見她苦第1041章 ?不負良宵(爲盟主大紅橙子皮加更第1411章 ?見我無須避道(求月票)第1097章 ?豐城第678章 霜冷長街第912章 公竟渡河第四十一章 陰陽真聖第五十章 王一吹第1807章 今人視昔第848章 獄卒第1440章 楚歌(爲盟主白色的光芒加更)第1757章 紀念武安侯第五十九章 去你家住幾天第204章 人間事第856章 問座第1702章 論功論德第1470章 玉線第2260章 算珠如弦第1013章 鴻蒙空間第774章 殃禍第629章 惡人第959章 浮生半日(爲盟主書圓圓滿滿加更【第二十四章 天下盡紫旗(月底求月票)第1742章 獨孤真無敵,福地東海山第一百三十九章 數十年來如一夢第1277章 同病相憐第1507章 星路第1649章 彈指生滅第1679章 懶握刑權第1013章 鴻蒙空間第1453章 像他一樣第1898章 驚弦第1447章 天外之樓,無木之山(爲盟主翡冷翠第290章 椅子太小第780章 平步青雲第675章 歲除第1000章 ?強者風範(爲盟主陳澤青加更5/6)第690章 萬里星河夜,無邊明月光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看到天才的世界第1126章 猶記否第1431章 你方唱罷第1626章 臨淄城的夏天第1180章 喧囂時第999章 ?第一殺伐術第2219章 人生遂意能幾何第1891章 山崩海嘯不回頭第148章 天佑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