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季

驕陽炙烤着大地,知了在樹上沒日沒夜地嚷嚷着。這個暑假和以往的任何一個暑假沒有任何的不同,一樣的貧窮,一樣的炎熱,人們都在熱火朝天地忙着收割稻子。這是一個南方籍籍無名的小城鎮,當地人們的收入主要來源於一年兩季的水稻豐收。每家每戶都養了兩到三個孩子,有些多的家庭甚至有五到六個,當然,這種家庭清一色的都是女孩,爲了生一個兒子,有些甚至把多餘的女孩送人,繼續生孩子。何池的家裡在這個年代屬於不多不少的那種吧,三個孩子,何池排老二,上面一個哥哥叫何清,下面一個妹妹叫何晚,何池這是屬於典型的苦逼老二,就是村裡人口中爹不親孃不愛的那種尷尬身份。對於他們名字的來源也是簡單粗暴,哥哥出生於清晨,所以取名爲清,妹妹出生在晚上,所以取名爲何晚,至於何池,這大概就更好解釋了,據說是何池的母親在池塘邊洗衣服,突然肚子痛就快生了,因此取名爲何池。何池家境貧窮,在村裡都是出了名的。一棟簡陋的紅磚青瓦的兩層樓房,破舊的木門嘎啦嘎啦地響,窗戶玻璃都是破的,用幾個袋子遮擋着雨水。僅有的幾畝良田再加上豬圈裡那幾只肥豬和院子裡那幾只會下蛋的母雞,一個成天好高騖遠喝酒抽菸的父親和一個終年忙忙碌碌的母親,幾乎就是這個家的全部資產了。這樣的家庭要養育三個孩子年齡相差不大的孩子,其中的艱辛不言而喻。對何池來說,這個夏天可不簡單,幾乎可以說是決定命運的一個夏天,因爲她剛中考完畢,村裡其他像她一樣年齡的女孩,幾乎都背上包去外地打工賺錢養家了,而何池卻考入了市裡最好的中學——西市一中,對於這個落後的村莊來說,能考入城裡最好的中學無疑是件稀罕事,可對何池家裡來說,確是一籌莫展。何池的哥哥何清,比自己大兩歲,兩年前沒考上高中,但因爲是家裡唯一的男娃,父母還是到處託人找了關係送去了市一中,現在在讀高二。妹妹何晚比自己小兩歲,現在在讀初一。何池的父親真的就是個不怎麼管事的酒鬼,隔三差五地就要喝個爛醉如泥,回家找母親吵架,何清真的不太明白父母這一輩的人爲何是這種相處模式,明明生活已經這麼苦了,爲什麼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呢。有個這樣的父親,所以這個家幾乎全靠母親一力支撐起來。

“我聽說現在好多人都去深圳電子廠打工,工資還不錯,我們鄰居家的第三個女兒小芳就去了.......”何池的父親嘀嘀咕咕地說着。何池的父親,何遠一,是何家幾代單傳的男丁,從小就是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她爺爺奶奶也管不住,就早早地給他找了個媳婦然後分家,從此不問世事。何遠一是一個身材黑瘦的中年男子,在男性中身高很矮,差不多一米六的樣子。左邊耳朵向內彎曲,那是前幾年醉酒騎車,掉進溝裡然後縫了幾針導致的,整張臉生的有模有樣,尤其是兩隻眼睛真的挺不錯,雙眼皮,大眼睛又黑又亮,可惜裡面經常露出的是兇狠或者是不耐煩的目光。何池的眼睛就隨了他,十分乾淨明亮,很好看。

“你的意思是不讓小池去讀高中,也讓她去深圳打工?”何池的母親猶豫地問着。何池的母親倒是生得身材高大,手腳細長,一米六多,比父親還要高小半個頭,只是常年的田間勞作讓這個不到四十歲的女人看起來略顯滄桑。她的眼窩有點塌陷,臉型是典型的鵝蛋臉,鼻樑高挺。據說當年也是名震一方的小美人,當時十分不願意嫁給眼前這個矮小的男人,只是舊社會的包辦婚姻讓人無法不妥協,這個女人避無可避,最終還是嫁給了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男人,早早地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操持着一家老小的生活。

“是啊,不然哪裡養的起,我又不會變錢出來。”何池的父親沒好氣地迴應着。

“可是小池實在太小了,週歲還不足十五歲,身份證都沒有,人家能要嗎?”

“會的,我都打聽好了,隔壁小芳家在深圳有個親戚,他有關係可以弄進廠裡去。”

“深圳那麼遠,我擔心.......”何池的母親還準備嘀嘀咕咕嘮叨,卻被何池的父親氣勢洶洶的打斷:“那你自己去做牛做馬賺錢供,老子可不奉陪,當時老大沒考上,我讓他出去打工你又不讓,說什麼身體不好,不能出去,花那麼多錢找關係託人送進去一中,那欠的錢到現在都還沒還清,你忘記了嗎?你這個娘們是想累死我嗎!”

何池在門外聽着父母的對話,儘管從小到大已經遭遇了太多次的不公平待遇,但此時還是忍不住地失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何池結合了父母長相的優點,生得眉清目秀,一張白白淨淨的小臉,此時因爲暑假的太陽,曬的顯得有些紅。高挺的鼻樑上鑲嵌着一雙好看的大眼睛,瞳孔極黑,眼神清澈明亮,薄薄的嘴脣微微上揚,一眼看過去給人一種面帶笑意的感覺,細看之下又顯得有些寡淡涼薄。長期以來的營養不良讓這個孩子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暗淡無光,個子也比同齡人要矮小一些,快15歲了才勉強達到一米五,七十來斤的體重,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顯蒼白。一直以來她都知道自己處於一個極度弱勢的地位,她拼命地努力學習,就是想改變自己的命運,走出這個貧困的地方,沒想到最終還是逃脫不了這個命運。想到這裡,她再次認命地嘆了口氣:“唉,真是生不逢時啊!”正當她準備跨步進去終止這場爭吵時,院子裡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你好,請問有人在家嗎?”何池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便回過頭去張望,那不是自己的班主任黃老師嗎?這個時候老師怎麼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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