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左思右想,到底想不出這袁香蓉值得袁叔萬這般算計,畢竟若是袁叔萬真的想讓袁香蓉做什麼,其實很簡單,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對方定然不敢違抗。若是沒有算計?吉祥是半點不相信,她太瞭解袁叔萬了,這一位,基本上做每件事情都會有一個目的,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只是爲了利人而不利己,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而袁叔萬聽了吉祥的問話,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倒也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看着吉祥輕輕笑着。
吉祥一瞧見他這副樣子,自己倒是沒有知道的念頭了,畢竟她覺得這事兒與她關係不到,倒也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
於是開口道:“算了,反正早晚我也會知道你要做什麼。”
“真的不想知道?”
倒是袁叔萬聞言,有些訝異,他看着吉祥開口問道。
吉祥見袁叔萬反倒是有些急了的模樣,忍不住輕笑起來,故意道:“算了,反正與我也沒什麼關係,明日若是二小姐又來了,我自然會好好接待她。”
袁叔萬聽出了吉祥與他開玩笑的意思,臉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他伸手攬過了吉祥的腰,一手點着她的鼻子,語氣親暱道:“這事兒,倒與你有些干係。”
“……”
吉祥疑惑擡頭看向袁叔萬,而袁叔萬卻又是動作輕柔的替她將額上的髮絲捋至了腦後,臉上帶着笑容,連眼睛裡都透出了愉悅:“你這樣子,真好。”
吉祥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最終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笑着低下了頭。
第二日,果然如袁叔萬所言,也如昨日袁香蓉昨日離去時候所說的那般,她又來了,身後跟隨的丫鬟手上拎着一個食盒,打開之後,裡邊依然如昨日一般放了一甜一鹹兩件點心,另有一盅煲湯。
她親自將東西放到了桌上之後,卻又是欲言又止看着吉祥。
雖然袁香蓉所做的食物味道不錯,可是被對方這麼瞧着,吉祥實在覺得難以下嚥,她只能夠先開口與袁香蓉一個音訊,告訴了她自己已經告訴了袁叔萬之後,方纔撿起一枚糕點放入嘴中。
不過,顯然袁叔萬的辦事效率並不快,至少第三日,袁香蓉又是拎了食盒過來。
就這麼一連數日下去,袁香蓉雖然很是低調,可是到底也瞞不得底下人。
吉祥聽到青柳稟告說是佟姨娘過來的消息,面上忍不住愣了一下,一時之間,真的沒有反應過來。
愣了好一會兒,方纔憶起是這玄玠居里住着的袁叔萬的那位佟姨娘。
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開口道:“請佟姨娘進來吧。”
吉祥看着桌上方纔袁香蓉留下的點心,卻也是沒了胃口,放下了筷子。
佟姨娘很快便帶着她的丫鬟小環走了進來,她身上只着了一身藏青色衣裙,頭上素素淨淨,一頭烏髮用一根並無任何花紋與雕飾的銀釵綰了起來,甚至連裝飾用的絹花也並沒有佩戴,模樣瞧着,卻是比府裡的管事婆子還要樸素。
吉祥見到佟姨娘進門,連忙站了起來,過去迎接,而佟姨娘瞧見了吉祥,面上也只是溫婉的笑了一下,語調十分的輕柔的說着:“妹妹。”
吉祥原本臉上的笑容被佟姨娘的這個稱呼弄得滯了一下,她好不容易讓自己不在乎這個稱呼,卻是客氣道:“佟姨娘屋裡請。”
佟姨娘點了點頭,低着頭走了幾步後,看到了吉祥桌上還未用完的早膳,面上愣了一下,卻是又連忙告罪道:“今日,真是打攪妹妹了,妹妹不必管我,只管自己用便是了。”
“無事,我也是剛用完,外邊亂,佟姨娘隨我進屋坐榻上吧。”
佟姨娘這麼大一個人,吉祥怎麼可能真將人給忽視了自己管自己去用早膳,她聽到佟姨娘的話,也只是笑了一下,依然語氣十分客氣的說着。
雖然吉祥這般說了,可是佟姨娘依然還是十分侷促的開口道:“今日真的是叨唸到妹妹了。”
“無事,佟姨娘請坐吧。”
說實話,應付一個袁香蓉吉祥便已經覺得有些煩了,再多加一個性格和脾氣是袁香蓉放大倍的佟姨娘,吉祥真覺得有幾分難以忍受。
一等走到了榻邊,吉祥迫不及待的邀請佟姨娘坐下了,也最好對方趕緊說完事情走人了。
而佟姨娘點了點頭,正要坐下的時候,突然捂着胸口開始一陣猛烈的咳嗽,咳得幾乎眼淚都要落下,吉祥也被嚇了一跳,也有些進退爲難的伸着手不知道該不該去攙扶佟姨娘,幸而佟姨娘的丫鬟小環已經上千一步扶住了佟姨娘。
也讓吉祥忍不住鬆了一口氣,青玉端着茶水上來了,吉祥連忙拿起托盤上的一杯,放到了佟姨娘跟前開口道:“佟姨娘喝點熱茶壓一壓,。”
“多……咳……多謝妹妹了。”
佟姨娘一邊咳着,一邊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好不容易壓了下來,她一臉歉疚的看着吉祥輕聲道:“真是不好意思,嚇到妹妹了。”
“沒……沒事。”
吉祥面上雖然還帶着笑容,可是心裡卻是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她輕輕蹙了一下眉頭,開口問道:“佟姨娘身體不舒服,有沒有請大夫看過?”
佟姨娘身後的小環聞言,正要開口之時,佟姨娘卻突然拉住了她,而後轉頭看向了吉祥輕聲道:“多謝妹妹關心,已經看過了,大夫說是老毛病了,不必擔心。”
雖然佟姨娘嘴裡說着無事,可是在場的人都不是瞎子,更不是聾子,怎麼會沒有看出端倪。
倘若吉祥有點同情心,此時定然是要堅持爲佟姨娘請大夫過來瞧瞧,或者將此事告訴袁叔萬,可是,吉祥偏偏還就是沒有什麼同情心。
吉祥只是笑道:“既然是老毛病,但是佟姨娘日常還要注意保養,不可過於操勞。”
“多謝妹妹關心。”
佟姨娘輕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面上卻是流露出了幾分失望,吉祥看着,心裡卻是有些好笑,說實話,雖然佟姨娘在這個院子裡像是隱形人一般,但日子過得其實並不算差,玄玠居里的人本來就少,做事也向來低調,根本不存在奴欺主之事。
而袁府裡的的丫鬟僕從,雖然好壞都有,但佟姨娘不管怎麼說,都是玄玠居里的人,是三爺身邊的人,外邊發放份例或者別的事情,都不會虧待了她。吉祥好幾回去庫房裡領東西,也都看到了給佟姨娘準備的東西,管事也都是挑揀了上好的、分量足足的備着。
她生病要請大夫,只需要與管事說一聲,實在不行,與常大娘說一聲也都可以,偏偏她要到自己面前做出這番樣子來,實在是讓吉祥覺得膩味。
當然,吉祥也並不否認如今自己處境的變化,心境上也發生了改變,對於佟姨娘的看待目光也嚴苛了許多,可是,佟姨娘在她面前這般,的確是有些太小家子氣了。
吉祥面對佟姨娘的道謝,也並沒有迴應,只是自己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後,臉上帶着客套的笑容開口道:“佟姨娘,不知您今日來找我,可有什麼事情?”
吉祥問的十分開門見山,也想趕緊將人打發走,而佟姨娘聞言,卻是又是咳嗽了起來,一邊咳着,一邊卻是轉身看向了自己的丫鬟小環,而小環也會意的掏出了一個盒子,放到了桌子上,替着佟姨娘答了話:“吉祥姑娘,這是我家姨娘給您準備的禮物。”
小環雖然話說的十分客氣,但是語氣卻並不怎麼好聽,看着吉祥的目光裡,也帶了一絲忿忿不平,彷彿吉祥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事一般。
不等吉祥開口說話,佟姨娘也已經咳完,啞着嗓子慢慢道:“妹妹,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手上也沒什麼好物件,還望你不要嫌棄。”
說着,又是讓小環打開了那個盒子。
裡邊躺着一支纏絲點翠金簪,模樣看起來並不算新,金釵的光芒有幾分黯淡,不過樣式挺精緻的,算得上是一個好物件。
“佟姨娘客氣了,這禮物太貴重了,您收回去吧。”
吉祥只瞧了一眼,卻是連忙將盒子合上,推了回去。
先時袁香蓉的禮物之所以被收下,不過是因爲袁叔萬開口說了方纔如此,這佟姨娘的禮物,吉祥卻是半點都不想收,何況,佟姨娘來的實在突然,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做什麼。
而佟姨娘一見吉祥婉拒了,面上的笑容頓時淡了,樣子看起來十分黯淡,她語氣輕輕道:“吉祥姑娘,我知道我的禮物並沒有二小姐那般貴重,只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還請您一定要收下。”
“並不是貴重不貴重,我不好無緣無故收下您的重禮。”
吉祥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卻還是堅持說着。
“並不是無緣無故,你與我如今都一起伺候三爺,我們如今也做了姐妹。我自是要與你送上一份禮物。”
佟姨娘說完這話,又是重重的咳了起來,吉祥瞧見了,只能夠對身後的青玉吩咐道:“再給佟姨娘添一些熱茶。”
“不必……咳咳……”佟姨娘捂着胸口一邊咳着,一邊阻止着,她拿起放在桌上的那杯茶,往嘴裡灌了一口,壓下了喉嚨間的癢意,又輕聲道:“吉祥姑娘,其實這一支釵,卻是有一番來歷,這是夫人當年臨終之時,提拔我做姨娘時候賞給我的,讓我好好伺候三爺,也是辜負了夫人的期待。只是,三爺不喜我,幸好如今三爺喜歡吉祥姑娘,也讓夫人能夠在九泉之下安息了。”
佟姨娘再次將金簪推了過來,言辭懇切:“所以,吉祥姑娘您一定要收下,這不僅僅是我的一片心意,更是夫人的一片心意。”
隨着佟姨娘的話,吉祥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個盒子上,她想,若不是這位佟姨娘真的不懂得說話讓她誤會了,她應該是懂得對方的意思了。
她嘴角輕笑着,神色卻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開口道:“好,那我便收下了。”
佟姨娘聞言,面上也露出了笑容,似乎是對吉祥的這個回答真的十分欣慰,只是她卻是並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仍然慢慢開口道:“先時,我其實就一直在想着,吉祥姑娘何時能夠與我做姐妹,如今瞧着三爺對吉祥姑娘的態度,只怕不遠了。”
吉祥擡起眼瞼,看着佟姨娘面帶微笑,言真意切的樣子,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依然沒有說話。
吉祥在這個時候,心中其實已經想着該如何開口打發人了,不過她還未開口說出這話的時候,外邊的房門傳來了動靜,吉祥聽到了青柳在外邊與袁叔萬請安的聲音,她將目光看了過去,隔着簾子,倒是並不能夠看到外邊的情形,她正要站起來迎接之時,卻聽到坐在她對面的佟姨娘突然聲音緊張的開口道:“三爺回來了?”
吉祥目光看去,卻發現佟姨娘這會兒顯然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也沒有注意到吉祥看着她,她的面上似喜似悲,神色十分的複雜,而兩手更是交握在一起,十分緊張的摸樣。
等到簾子被打開,袁叔萬原本面上帶着笑容,朝着吉祥看去之時,卻看到了站在吉祥邊上的佟姨娘,面上的笑容卻是淡了,語氣冷淡的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俾妾……”
佟姨娘眼裡帶着複雜的情感,十分貪婪的看着袁叔萬,聽到了袁叔萬冷淡的問話,她緊張的結巴了一下,卻是輕聲道:“俾妾是來看吉祥姑娘的。”
說完這話,她又帶着幾分害羞輕聲道:“俾妾沒想到,這麼巧能夠遇上三爺。”
“既然看完了,便回去,我與吉祥有事要說。”
袁叔萬淡淡的看了一眼佟姨娘,卻是直接將目光落在了吉祥身上,直接開口打發了佟姨娘。
吉祥看到,在袁叔萬這話說出的時候,佟姨娘的面上忍不住一白,她咬了咬嘴脣,眼眶子也紅了起來,模樣看起來十分的楚楚可憐,只是,袁叔萬卻並沒有看她,她這一番動作,卻是做給了瞎子看。
最終,佟姨娘只能夠朝着袁叔萬行了一禮後,輕聲道:“那俾妾就不打攪三爺和吉祥姑娘,先退下了。”
佟姨娘帶着小環戀戀不捨離去。
等到人離開後,袁叔萬走到了吉祥邊上,開口道:“她來做了什麼?沒事吧?”
吉祥點了點頭,看着袁叔萬這般關心她的樣子,卻依然對方纔的事情有些無語,她指了指還放在榻上小矮几上的那個盒子,開口道:“送了一件禮物,好像生病了。”
袁叔萬聞言,直接忽視了後一句話,走到了榻邊撿起了那個盒子,打開只看了一眼,卻是面無表情的扔給了青玉開口道:“拿出去扔了。”
“扔了?”
青玉手足無措的捧着盒子,而吉祥也是驚訝出口。
吉祥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些爲難的青玉,又看向了袁叔萬開口道:“這東西,扔了會不會不太好。”
雖然吉祥從來都沒想過要戴它,可是一來是別人送的,二來據說還是那位袁三夫人的遺物,就這麼扔了,太過於草率了。
袁叔萬隻當吉祥是捨不得這支金簪,握着她的手輕聲道:“你若喜歡這種樣式的,回頭我帶你去鋪子上多挑些,這一支,不吉利,死人的東西,你留在身邊也不怕晦氣。”
雖然吉祥先時聽到袁叔萬開口說着讓青玉扔掉金簪之時,也猜出了袁叔萬是知道這一支金簪的來歷,不過這會兒確認了,卻不知道該如何說。
而袁叔萬看着吉祥的面色,又開口解釋道:“你別誤會,這一支金簪,是當年母親選好送予陳氏的定禮,後來,陳氏在臨終之時將它送予了佟氏,故而我對它有幾分印象。”
“你呀,心太軟、又不愛與人紅臉,日後佟氏再來,你便直接讓青柳她們趕回去便是了,那佟氏的心眼,可比你多着呢!”
袁叔萬輕嘆着對吉祥輕聲道。
而袁叔萬這般說了,吉祥都不知道該如何說纔好了。最終,她只是輕聲道:“三爺似乎並不待見佟姨娘和先夫人。”
袁叔萬聞言沉下了臉,臉上也閃過了一絲陰霾,不過對於吉祥,他到底是不忍心將自己的怒氣波及到她,只是輕聲道:“那佟氏,當年是陳氏的望風丫鬟,明知我不可能待見她,你當陳氏爲何要將她與我做妾。說到底,當年之事,若非佟氏另有心思,如何會攛掇着她家主子做下那般不堪之事,最終害的陳氏一屍兩命。陳氏不過是想要用這種方式,借我的手報復這丫鬟罷了。”
袁叔萬雖然只是簡單的說了一些當年之事,但吉祥心裡卻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着袁叔萬面上陰沉之色,她心裡也有幾分不忍。
當年的事情,對於一個男人而言,的確是一個極大的恥辱,偏偏這事兒,這會兒卻是她提起了話頭讓袁叔萬又重提此事,她的心裡也有幾分歉疚。
她只覺得氣氛有些尷尬,看着袁叔萬面上的沉默,抿了抿嘴,她輕聲道:“三爺,今日,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這個點兒,其實挺早的,距離袁叔萬出府的時間也沒過多少時候。
而袁叔萬聽了吉祥的問話,倒是輕笑着道:“如今與先皇逝世之日已過四十九日,所以皇上打算這幾日便去京郊皇家圍場狩獵,今日朝中也無事,我便先回來了準備準備。”
“三爺你要一塊兒去?”
吉祥愣住了。
這個季節正是狩獵的季節,天兒不算太熱,卻也沒有轉亮,動物們正是養的肥嫩之時,皇家也有狩獵的風俗,甚至特地在京郊圈了一大片山林作爲狩獵場所。
其實,若非是先時先皇剛逝世要守孝,不好殺生,宮裡也早已經要準備去那圍場了,如今剛過四十九日禁日,趙慎便迫不及待的下令讓底下人籌備了起來。
大臣要跟去,其實也是規矩,只是吉祥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而袁叔萬聞言,大抵也看出了吉祥心中的顧慮,笑着開口道:“不必擔心,你與我一道兒去。”
“我……”
吉祥聞言臉上更是驚訝。
“是,你一人呆在府裡,我也擔心着,倒不如跟着去了,反倒時時刻刻看着,也放心了。”
“可是,到時候不是和皇上在一個地方。”
吉祥有些想不通這事兒,她一想到又有可能要見到趙慎,心裡就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袁叔萬安撫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開口道:“不必擔心,有我在,而且我們府上要去的人,並不止你一人。”
“還有誰?”吉祥開口問道,心裡卻是想起了一個人:“你是說,二小姐?”
袁叔萬笑着點了點頭:“將她記在母親名下之事,恐怕我也得找母親好好說說,儘快辦下來。”
“你,該不會是想將二小姐送進宮裡吧?”
吉祥忍不住蹙起了眉頭,猜測着,可是心裡卻是有些確信了。
不然又是要記做嫡女,又是要一塊兒帶去參加皇家圍獵,這又是要做什麼呢!
袁叔萬聽了吉祥的話,只是笑了笑,颳了刮她的鼻子輕聲道:“將香蓉送進宮中,太浪費了。”
看着吉祥面上露出的疑惑之色,袁叔萬又是笑了一下。
袁叔萬來到豐嵐園之時,袁太夫人正坐在屋裡,她剛剛午歇起來,身上只披了外衣坐在梳妝檯前,而袁香蓉正顫顫巍巍的站在袁太夫人的邊上,臉上表情十分驚慌失措。
袁太夫人冷笑的透過鏡面看着袁香蓉,這幾日,袁香蓉上躥下跳跑去玄玠居之事,袁太夫人其實早已經知曉了。
雖然對於袁香蓉去玄玠居究竟幹了什麼,卻是因爲玄玠居里的人口風嚴,根本打聽不出什麼來,可是結合那一日袁叔萬所提及的事情,袁太夫人其實心中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她看着袁香蓉清麗的面容,心裡卻是忍不住吐出一口濁氣,養了這麼多年,依然和她那個早死的娘一副德行。
袁太夫人沒有出聲,而袁香蓉害怕的幾乎要冒出冷汗,她這會兒才明白自己有多衝動多輕率。
如今吉祥先時答應的事情一點音訊都沒有,反倒是惹得袁太夫人越加厭惡了她。
她心裡想着這個時候是否該主動跪下來認錯,可是她又沒有那一份勇氣,只能夠繼續害怕的站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袁太夫人沒有說話,只是拿着梳子一下一下慢慢的梳着頭髮,而袁香蓉已經害怕的要要癱倒在地上的時候,陳嬤嬤卻從屋外走了進來,慢慢的走到了袁太夫人身邊,輕聲道:“太夫人,三爺來了。”
“叔萬?”
袁太夫人皺了一下眉頭,看了一眼鬆了一口大氣的袁香蓉,開口道:“請叔萬進來吧。”
袁叔萬走進屋裡的時候,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袁香蓉後,對袁太夫人開口道:“母親,讓人先退下。我有事與你商量。”
“你想說把她記到我名下的事情?”
袁太夫人此時連喚袁香蓉名字的念頭都沒有,眼裡只是帶着一絲厭惡。
袁叔萬點了點頭,不等他開口說話,袁太夫人卻是出聲道:“你不必多言,我身邊可容不下這樣別有心思的人。”
“母親……”
袁香蓉抽泣地看向了袁太夫人,心裡惶恐極了,忍不住哀求的叫着。
袁叔萬輕輕嘆了一口氣,對袁香蓉開口道:“你先下去,我會與母親說的。母親如今說的只是氣話,你莫記在心上。”
袁香蓉聞言,點了點頭,朝着袁太夫人和袁叔萬行了一禮後,方纔慢慢的退下。
她其實心中還是十分害怕,也想知道元叔萬究竟要與袁太夫人說什麼,可是她也怕自己留下並不好,而且袁叔萬的話,她向來都是十分信服的。
等到袁香蓉退下之後,不等袁叔萬開口,袁太夫人便沉聲道:“你不必多說,這孩子,心太大了,我不可能記在名下,而且你也要想想你大姐,爲你大姐考慮考慮。”
袁太夫人的語調有些快,顯然是很急切的想要表明自己的意思。
袁叔萬聞言沒有搶着說話,點了點頭,而後卻是輕聲道:“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大姐我自然記在心上,只是有些事情,您不要意氣用事。”
袁叔萬在袁太夫人的屋裡只呆了不過兩盞茶的時候,等到袁叔萬離開,陳嬤嬤重新進屋的時候,卻發現袁太夫人的神色瞧着,與先時大有不同。她臉上帶着一貫慈和的笑容,對陳嬤嬤吩咐道:“去將香蓉喚來,我有事與她說。”
“是。”
陳嬤嬤狐疑的看了一眼袁太夫人,還是低頭退下將一直等候在屋外的袁香蓉叫了起來。
袁香蓉面上仍然十分惶恐,一副驚疑不定的模樣,她走到袁太夫人跟前,卻不敢如同往日一般靠近,只是遠遠站着行了一禮。
反倒是袁太夫人,面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朝着袁香蓉招呼了一下,笑着開口道:“你這孩子,站那麼遠做什麼,過來,我們娘兩親熱點說話。”
“……是。”
袁香蓉猶豫了一下,遲疑的邁出了腳步,慢慢的走到了袁太夫人身邊站定。
袁香蓉剛剛走過去站定後,她伸手抓住了袁香蓉的手,輕聲道:“香蓉,先時是母親想岔了,只是覺得你沒有經過母親同意便自作主張有些不高興罷了,如今你三哥也勸了我,我也想通了,你不會怪母親吧!”
“不會。”袁香蓉聞言,連忙搖着頭表明自己的不介意,同時她的心裡也升騰起了一個讓她欣喜若狂,又有些不敢相信的念頭,袁太夫人這是答應將她記到名下了。
也莫怪她如此,嫡女與庶女之間的身份差距,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如今袁家的大小姐袁香芙已經出嫁,若是她被記做嫡女,可是袁府唯一的嫡女了,屆時,什麼樣的好親事會攀不上。
她眼裡滿是希冀的看向了袁太夫人,而袁太夫人也強壓下心中的不樂意,還是微笑着道:“我想過了,你這些年來對我的孝心,我也都看在眼裡,將來也希望你能夠過得好,將你記在我名下之事,我自然是願意的,而且這兩天便辦了,族裡你三哥也會通知好的,你不必擔心。而且,你三哥說了,既然你如今成了嫡女,便帶你出去好好結交一些外邊的世家小姐,多交往一些姐妹,將來對你的親事也有好處。這幾日,皇家狩獵就要開始了,你三哥打算帶你一塊兒去。”
“帶我一塊兒去?”
袁香蓉只覺得一個有一個的餡餅砸在自己的腦袋上,讓她暈乎乎的,幸福的如墜雲端。
她嚥了一下口水,輕聲道:“母親,多謝母親。”
“嗯,你要記得好好表現,不要辜負我與你三哥的一片苦心。”
“是,女兒會的。”
袁香蓉臉上已經完全控制不住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
直到走出袁太夫人的屋子時,她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袁香蓉被記在袁太夫人名下的消息在袁太夫人與袁香蓉說完話後,便差不多傳遍了袁府。
這個消息對於其他人而言,倒是並沒有太大的影響,畢竟袁香蓉就算被記做嫡出,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女兒罷了,將來頂多嫁妝上多些物件,除此之外,還能夠有什麼影響。
可是對於同樣有一個袁家女兒的二房而言,卻不亞於晴天霹靂,特別是袁香棠,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便氣的將自己手中的繡帕給扔了出去,她急匆匆的跑到了自己母親秦姨娘的屋裡。
秦姨娘自查出身孕之後,一直都是臥在牀上,饒是這般,她的面色卻也十分不好。畢竟她年紀太大,這個孩子懷的也太辛苦了。好幾次,她都恨不得將這個孩子給打了算了,可是一想到底下的兩個兒女,想到了一心期盼的袁老太爺,想到了偌大的袁家家產,她到底是硬咬牙撐了起來。
袁香棠跑來之時,她也剛從底下的丫鬟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甚至比袁香棠知道的更多,袁叔萬還要帶袁香蓉去參加皇家狩獵一事,她也知道了,甚至還知道了袁叔萬對袁太夫人所說的這件事情的目的。
袁家這是打算往宮裡送人呢!
袁香棠咋咋呼呼跑進來的時候,秦姨娘倒也沒有像往日一般說袁香棠的禮儀不當,她自己也是情緒不穩,氣的夠嗆。
袁香蓉雖然長得還行,可是哪裡比得過袁香棠,而且年齡上,也不如袁香棠更有優勢,偏偏只是因爲袁太夫人的關係,袁叔萬卻是選擇了哪哪都比不得自己女兒的袁香蓉,
她嘆了一口氣,對袁香棠輕聲安撫道:“莫急,事兒不是還沒定下來嗎,到最後,入宮的名額與嫡女的名分究竟給誰,還是未知數呢。”
秦姨娘未施脂粉,顯得有些憔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別有意味的笑容。
只是,袁香棠此時卻是什麼都聽不進去,她一臉氣憤道:“娘,你快想辦法,讓爹去說,那袁香蓉哪裡比得過我,憑什麼壓我一頭做嫡女。”
“你這孩子,急什麼,做袁家的嫡女算什麼,能進宮做妃子,纔是你應該急的。”秦姨娘心中沉思,若是袁家真打算往宮裡送人,要知道,畢竟袁叔萬是如今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宰相,他的妹妹進宮,位份少說也得是妃位之上,指不定還能夠得個貴妃做做。
而袁香棠聽到秦姨娘的話,面上也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輕聲開口道:“娘,你是說,進宮?”
“你當你三哥真那般疼愛你那個二姐,袁家這麼做的目的,只是打着將人送進宮罷了,誰能夠進宮,誰纔是嫡女。”
秦姨娘輕聲道,“香棠,你要記住,只有進了宮,才能夠做嫡女,纔是袁家最高貴的女兒。”
“可是,如今三哥不是打算讓她做嫡女了……娘,我也要進宮。”
袁香棠心中越想越不忿,進宮做娘娘,這樣的好事,怎麼讓那個悶葫蘆一樣的姐姐給得到了,憑什麼啊!
“誰說的,你三哥這幾日要帶她去參加皇家的狩獵,到時候,我讓你爹與你三哥說,將你也帶上,你二姐長得不如你,到時候,皇上真要挑袁家的女兒進宮,也定然會看上你,而不是你二姐,你自己到時候好好表現。”
想到這裡,秦姨娘覺得自己因爲懷孕帶來的疲憊與難受一下子都不見了,只覺得全身充滿了幹勁,她叫進了丫鬟,招呼着丫鬟趕緊替她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