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輕便洋車子出現在供銷社門口,並沒有引起薛金枝的主意,張本民便喊了聲金枝姐。
“喲,漂亮嘛!”薛金枝走出來看到張本民的洋車子就誇獎起來,“騎誰的呀?”
“俺的。”張本民得意地一仰頭,“也可以說是你的。”
“嘁,那待會就留給俺吧。”
“可以啊,不過白酒沒法拿了,要不你給俺騎騎?”
“行呢。”
“不許反悔!”
“那有啥好反悔的,不就一輛洋車子嘛。”
“你可得聽清嘍,俺是說‘你給俺騎騎’!”
“嗯?!”薛金枝歪了歪下巴,翻了翻眼睛,哼地一笑,“就你這小不點?”
“你懂個啥,不在大小,重在技巧。”
“誒唷,你能得跟個熊似的。”薛金枝看看四周,低下頭問道:“說,你都跟誰學了哪些個流氓事?”
“哪些個呀?”
“就是,就是找花生米啊,還有你剛纔說的啥大小、技巧的。”
“哦,那,那咋能叫流氓事呢?”張本民嘿嘿一笑,“那可是快樂生活的必備技巧!”
“媽呀,俺真的是怕了你個熊孩子。”薛金枝搖着頭道,“跟個人精似的,將來誰要是嫁給你,還不得被你哄死過去!”
“甭瞎說,媳婦能哄麼?”張本民斜眼一瞪,“俺好像說過了吧,女人是用來疼的。”
“你也就靠一張嘴了。”
“又來了,耍嘴皮子不能當飯吃,關鍵還是要見行動!”張本民道,“來,有件事落實一下,你爹那事,說了沒?”
“俺也正想跟你說那事呢。”薛金枝一挑下巴,“走,裡面說去。”
這一說,還讓張本民有點爲難,薛金枝他爸想讓他當上門女婿,說乾兒子比起上門女婿那差得可遠了。
唉,這咋整?真要是娶薛金枝,似乎還有點小難度,關鍵是目前他還根本沒有結婚成家的打算呢。
“金枝姐,你覺得這事該咋樣操辦?”張本民只好讓薛金枝拿主意。
“咱們這樣的,合適麼?”薛金枝搖了搖頭,“要是悶不吭聲地搬到外地住,那也倒罷了,大家都不認識,也不會亂問。可俺們還是要在本地的,最多到縣城去,那周圍的熟人可多了,還不被議論死嘛。”
“是的,繞山繞水,繞不過人的嘴。”張本民邊點頭邊摸着下巴,“其實最好、也是最壞的一個法子是,俺給你爹當個上門的乾兒子。”
“嘿呀,那感情是好!”薛金枝眼睛一下亮了,“確實是最好的!那,那咋又是最壞的呢?”
“你想想呀!”張本民一斜眼,“那樣俺就成你弟了,跟你還能一起玩個歡樂無比麼?!”
薛金枝聽了這話,直眨巴着眼睛,沒說話。
張本民一看,心裡直樂呵,看來這薛金枝還真有點歡喜上那點事兒了呢。
“唉,再說吧。”薛金枝抿了抿嘴,“俺再想想。”
“哦對了,你爹想讓俺當上門女婿,難道不知俺多大歲數麼?”
“俺還沒撈到說呢。”
“那咋不說,要是你爹知道跟你年齡差太大,或許就會打消那念頭了。”
“嗐,怪俺說話沒注意個順序,開始並沒說你多大,就說是乾兒子好還是上門女婿好,結果俺爸一聽就興奮了起來,直說當然是上門女婿嘍。你想想,那個時候要是俺再說你的歲數,會有啥後果?”
“你爹肯定會火冒三丈,說你拿他的堵心事開涮!”
“就是唄。”薛金枝嘆了口小氣,“還是再等一等吧,等俺爸着急的時候,俺再實話實說,那會兒估計他也沒啥火氣了,也只好認個乾兒子算事。至於俺們之間的事兒,那,那就也就算了唄。”
“好,孝順!”張本民點點頭,“金枝姐,俺服你。”
“那不是沒得選擇嘛。”薛金枝說着,眼睛一眯,“嗌,要不趁現在還啥都不是,咱們……”
張本民看這情形自然是心知肚明,不過卻裝起了糊塗,他想看看薛金枝該咋辦,“咱們啥啊?”
“嘿……張本民你甭裝啊!”
“裝?”張本民撓撓頭,“裝啥呢?”
“你恁厲害的一人,俺就不信你不知道俺要幹啥!”
“真是不知道呀。”張本民一臉無辜的表情。
“張本民俺告訴你,如果你是隻青蛙,俺馬上就能拎起腿當場摔死你,信不信!”
“誒唷,金枝姐,你可甭把俺給嚇着嘍。”張本民眉毛一抖,嘴角一翹,兩手一攤,肩膀一聳,活脫脫一副找打的模樣。
薛金枝是又好氣又好笑,乾脆咬着牙手一叉腰,“好,那俺要跟你算舊賬了!”
“算啥賬?”
“兩張嘴的賬!”
“噢喲,好吧好吧,隨你就是,你想咋樣?”
“幫俺把那花生米粒兒,找出來!”
……
對張本民來說,這是件極爲簡單的事,可以說不分時間和場所,都能靈活自如地施展開來。但薛金枝卻不是,尤其是上次從高凳子上跌落在地,這一次特別作了安排,直接把張本民領到貨架後的休息室裡。
好吧咧,這下可真逮着了,儘管可勁地造吧。
最終,薛金枝體會到了虛脫的感覺,離開休息室後,她扶着貨架,弓着腰嗨嗨着挪動小步子。張本民呢?他可不會虛脫,不過作爲一個心理上的成年人,磨磨蹭蹭地也乾嘔着挺了又挺,最後也算是得了個痛快。
完了。張本民心中暗歎着,這事兒開了頭就沒個結束。本來他是極爲剋制的,知道其中的利弊,畢竟身子骨還嫩,不能過早消耗。不過人活一世,就算再精緻、再精準地安排日子,又能咋樣?他自我安慰着,不必有負擔,只是多加註意約束就行。
接下來兩人沒有再聊侃,張本民準備回去了,他搬着一紮白酒,有點吃力。
“哦,等一等,俺來幫你。”薛金枝下意識地要上前,結果兩腿一軟,差點坐到了地上。
“嗨!”張本民趕緊制止,“忙活個啥,好好休息吧,看你剛纔猛得很呢,這會兒歇菜了。”
薛金枝臉一紅,“得了,從今往後,在你面前俺是啥面子也沒了。”
“啥面子不面子的,裡子最要緊!”張本民把白酒綁到了洋車子後座上,“金枝姐,現在看來問題有點小嚴重,以後啊,沒事俺就儘量不來跟你見面了,要不可沒個節制,後果不會太好。”
“嗯?也行。”薛金枝詫異了下,低頭趴在櫃檯上,道:“也行吧。”
張本民知道,徐金枝的內心也一樣不平靜,不過他也沒有再說什麼,跨上洋車子,頭也不回地離去。
只能是如此了,有些事,需要時間去沉澱一下,然後再決定走勢和走向。
可是,行到半路上,張本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不厚道,明明是佔盡了便宜,可還好像挺不情願似的,而且還沒心沒肺地輕鬆甩了個乾淨。
有點不厚道?
簡直是太不厚道了!
張本民跳下洋車子尋思了一下,立刻調轉車頭,撅着屁股猛蹬腳踏子,儘管幾乎是一路上坡,但依舊騎得飛快!
陰鬱的天空,泛着點兒暗黃,風吹到臉上有些軟,了無寒意。
要下雪了。
是的,張本民騎到領坡之上,還沒到屏壩橋,雪就開始下了,大片大片地翻飛舞落。
這是一場美麗的雪。
張本民故意放慢了速度,他捨不得這麼快就穿過如此勝境。
再到供銷社的時候,從門外就看到薛金枝還趴在櫃檯上,看上去有些許柔弱。
“金枝姐!”張本民大喊一聲。
薛金枝擡頭一看,驚中帶喜。
“俺要娶你!”
漫天雪花中,張本民的小身子顯得有點單薄,但他臉上的表情從卻從來沒有如此堅決而醇厚。
薛金枝的眼眶有點溼潤,她不由得奔了出門外,卻死命收住奔泄不止的情感,只是伸手撫着張本民頭上的雪片兒。“你,咋又回來了?”她輕輕地問着,咬緊了嘴脣。
“俺就是想告訴你,俺會娶你的。”張本民的認真前所未有,“只要你願意!”
薛金枝慢慢擁張本民入懷,胸口起伏,“張本民,甭想那麼多吧,將來會發生些啥,誰都不知道。不管你再如何老練,但在別人眼中,畢竟還只是個孩子,俺們……”
“其實,俺就是想讓你開開心心的!”
張本民把臉埋在薛金枝的懷中,剎那間,他想起了高虹芬和盧小蓉。
罪過!
內疚之心涌起。
“會的,只要想到你,俺就會開心的!”薛金枝鬆開膀子,捧起張本民的臉,“俺明白你的心就好,比啥都好!”
“嗯,俺會保持一顆坦誠的心。”張本民只能這麼回答。
“好了,你趕緊回吧,雪越來越大了呢,回頭俺找件雨衣給你披上”
“用不着,俺喜歡雪花兒落在身上的感覺,尤其是打在肩膀上噗噗簌簌的聲音,特別好聽,特別有感覺。”張本民眨巴着眼,“俺幻想着,那就像俺們在熱烘烘的被窩裡時,你在俺耳邊小聲說話的樣子。”
薛金枝翹起了嘴角,“那,啥時候說給你聽聽?”
頓時,張本民小心猛地一抖,一股熱流從鼻孔裡淌了下來。
日死則個,竟然流鼻血了。
流點鼻血也就罷了,還有個問題非常關鍵,錢還沒借呢!
這個時候談借錢,總覺得不合時宜,可不開口吧,孫餘糧家的代銷店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