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凌雲飛準時去了永博公司,來到財務室。
敲開門,房間裡只有一個男的,說這會兒公司的財務正在集中訓話,要趕着做年終彙總,還騰不出人手辦理其他業務。張本民表明來意,說是已經約好的,來拿拆遷補償款。那男的稍一猶豫,要張本民晚點再過來,趕在下班前就行。
眼看拆遷補償款要到手,多等會兒有什麼?張本民暫且離開了永博公司,到了附近一家書店,已經很久沒有看書了,找了本探險生存方面的坐下來慢慢看,反正時間還有不少。
讀得有滋有味,漸漸入迷。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等張本民回過神的時候,馬上就快五點半了,於是趕緊跑去永博公司。
這次門衛沒有刁難,很痛快地讓他進去了。再次來到財務室,門是虛掩着的。張本民敲了敲,好一會兒都沒動靜。回身看看走廊,空無一人。
張本民覺得不能傻等下去,萬一等過了時間,財務以下班爲由不辦理,今天就白白消耗了。於是,推門進去。
整個辦公室裡只有一個女的,趴在辦公桌上,像是睡着了。
客氣地問了句“你好”,那女的沒動,再喊幾聲,依舊沒動靜。張本民擡手用力敲了敲桌子,依舊得不到任何反應。在猶豫了一陣後,他走近前一看,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那女的頭下有一灘血。
看這一幕,張本民頓覺不妙,本就小心謹慎的他趕緊回頭便走。然而,走廊裡已經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
很快,眼前出現一堆身着警服的人,爲首的竟然是大黑痣。“別動!”他舉着手槍對準張本民不斷狂吼,“舉起手,趴下,別動!”
大黑痣不是被清除出公安隊伍了麼?怎麼現在又穿上了警服,還持起了槍?張本民一尋思,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但還來不及多想就被圍了起來。面對大黑痣手中黑黢黢的槍口,除了服從別無選擇,他慢慢蹲了下來
剛一蹲下,張本民就被踹到,緊接着被幾人按住,戴上了手銬。
“哎呀,你說你,終究還是要栽在我手裡!”大黑痣得意地道。
“可以嘛,這麼快就恢復原職了。”張本民想套點話出來,“剝下來的皮還能披上,看來能耐還真是不小。”
大黑痣呵地一笑,“瞎了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哪裡恢復原職了?”
張本民這才仔細一看,原來是假警服,看來大黑痣應該是在永博公司做起了保安。“哦,那你不是退步了嘛,原先是公安,現在成了保安。”他也笑了起來,“越混越差,還他媽嘚瑟個屁啊。”
大黑痣一聽氣得牙根直癢癢,不過並沒有發作,只是輕蔑地一哼,“死到臨頭了,還他媽嘴硬!”
張本民聽了這話,知道財務室那個女人已經沒了命,剛好嫁禍給他。
“怎麼不說話?怕了吧!”大黑痣冷笑了起來。
“得意什麼?就你們玩的那點小鬼把戲,還當成什麼大謀略了?告訴你,我明白得很!”
“你明白個鬼!等死吧!”
“別以爲自己有多了不起,其實你就是胡華正的一條狗而已。胡華正不是跟永博公司的老闆肖永波好嗎?所以前段時間,肖永波的小舅子張燎就順着關係用上了你,然後你就不問青紅皁白地就把我抓了,說我傷了人。”張本民笑道,“哦,這麼說的話,你也是張燎的一條狗。那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凡是比你強的人,都可以把你當成狗使喚?”
“住嘴!”大黑痣一腳踢在了張本民腰上。
“多聽我講兩句,對你是有好處的。”張本民並不生氣,此時也沒法生氣,“告訴你,這一次你搞大了!胡華正竟然利用你殺人來栽贓陷害我!你呢,是當過警察的,知道殺人是怎麼回事!更知道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說,你能逃得了麼?”
“你他媽胡說些什麼!我可沒殺人!告訴你,你要是再說一句,我就拿膠帶封上你的嘴!”大黑痣顯然心境有點亂,他對着旁邊的人一揮手,“把這個殺人犯帶到保衛科去!”
張本民不再說話,他知道此刻的大黑痣有些惱羞成怒,得適當避其鋒芒。
來到保衛科辦公室,進了內間,竟然還有張問詢椅,跟派出所的問詢室有點像。
很快,張本民被拷在了問詢椅上。隨後大黑痣來了,他一掃手,其他人都識趣地離開。
“喲,警官,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張本民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很放鬆,不把眼前發生的當回事。
“怎麼,現在又喊我警官了?”大黑痣斜着嘴一笑,“想討好我?很可惜,晚嘍!”
“也不能那麼說,好飯不怕晚。”張本民道,“不管發生什麼,一切都是天註定的,是好是壞沒法違背。”
“嗯,還真是,都是天註定,就像你註定要落在我手上一樣。”大黑痣抖着下巴,走上前對着張本民的頭就是一巴掌,道:“還他媽說我越混越差!”
張本民一聽,知道了大黑痣的弱點,於是道:“唔,你怎麼不是越來越差?”
“好,我就好好介紹一下自己,反正對一個將死的人就跟對着空氣一樣。”大黑痣道,“我,何廣升,現在是永博公司保安隊隊長,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不說,月收入差不多抵得上之前一年的了!你說,我怎麼就混差了?”
“你殺人了,是殺人犯。”張本民笑道,“再能掙錢,也是階下囚!早晚要吃槍子兒!”
“放屁,我沒殺人!”
“你沒殺?財務室那女的是怎麼死的?”
“反正不是我!”
“那是誰?”
“……”何廣升張了張嘴,突然一咬牙,擡手又打了張本民一巴掌,“你他媽的給我下套?我告訴你,那女的就是你殺的!”
“是不是我殺的,你說了能算?”
“嗯,今天啊,還就是我說了算!”何廣升道,“等會你就知道了!”說完,走了出辦公室。
說實話,張本民非常緊張,凝固的氣氛讓他脊背有點發寒。
十來分鐘後,何廣升進來了,身後還跟着張燎。
張燎的表情很複雜,看不出喜怒。“你小子,其實也是個狠角,可你沒狠到地方!”他指着張本民說,“竟然跟我們作對!”
“你們?”張本民一皺眉,“看來這次陷害殺人的事,還有幕後吶。”
“別跟他囉嗦了,早點送他走,這種事不能拖拉!”何廣升拿了根褲腰帶,往窗戶櫺上端扣着,“一吊拉倒!”
何廣升和張燎要在這裡下死手?
瞬間,張本民頭腦轟鳴一片,他知道這兩人沒有開玩笑,不是隻想嚇唬一下。
“人早晚有一死,栽在你們手裡,我也認了,不過你們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面對事關生死的局面,張本民得盡力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他需要拖延時間,尋找逃生的機會。
“死個明白?”何廣升邪惡地笑了下,“都到現在了,你還不明白?好,那我告訴你,你將會畏罪自殺,明白了吧?”
“畏罪,我犯了什麼罪?”張本民假裝很詫異。
“你他媽是不是嚇傻了?你殺人了還不知道?”何廣升在窗櫺上扣完褲腰帶,用力拽了拽,很結實,然後眉毛一拉,哼了一聲,道:“你到永博公司財務室辦理拆遷補償款現金結算業務,發現會計身邊有大量現金,於是見財起意,錘殺了她。但結果呢,被我們抓了個正着!”
張本民聽到這裡,暗暗一聲長嘆。
何廣升帶上了橡皮手套,拿出了把帶血的錘子,將錘柄硬塞到張本民手中,然後裝進了一個透明塑料袋,在張本民眼前一晃,“兇器上已經印了你的手紋,還能賴得掉麼?”
“能不能賴得掉,那得到法庭再說。”張本民閉着眼,大腦在飛速旋轉着。
“法庭?剛纔不是說了嘛,你是畏罪自殺,還用等到上法庭?”何廣升指了指窗櫺上掛着的褲腰帶,“你深感罪孽深重,所以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在警察到來之前,就在我們保安室自縊身亡了!”
“看來,今天我是沒得選擇了。”張本民嘆了口氣,對何廣升道:“其實,我們之間沒有直接的仇怨。”
“現在講這些,有意義麼?”何廣升道,“非洲大草原上,難道獅子和羚羊就有冤仇?沒有!可獅子還不是一樣要無情地吃掉羚羊?”
“大自然有大自然的食物鏈,社會有社會的食物鏈。”張本民點點頭,“好吧,我也只有認了,不過有個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說說看吧。”
“我是沒有活路了,等我上了天堂,希望你們不要對我的家人、親戚和朋友動什麼念頭,放他們一馬。”
“哦,這個嘛。”何廣升猶豫下,道:“這個我說了不算。”
“嗨喲,你跟他囉嗦什麼?麻溜地勒死他,然後吊起來完事!”張燎一旁催促着。
“不用那麼着急。”張本民道,“死刑犯上刑場前,還有頓好飯吃呢。”
“嘿,你這玩意兒,還真他媽的是個人才。”張燎咬着牙笑道,“不過對不起了,你只能做個餓死鬼!”
張本民不再理睬張燎,對何廣升道:“能給支菸抽嗎?”
“刑前一頓飯、三支菸,飯是沒法子了,煙嘛,可以抽。”何廣升說着,掏出了香菸,“瞧瞧,還是帶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