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戴力強,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安戶籍系統還不完善,想查到有一定難度,而且戴力強這個名字也有可能是假名。
一時間,張本民不由得生出一絲沮喪來,不過也沒有放棄努力,他通過各種關係,與縣區公安部門取得聯繫,請下面的各個派出所詢查。
結果可想而知,一無所獲。最後,張本民寄希望於戴力強還留在興寧,只要他人在這裡,就有發現的可能。
連續幾天狀態不佳,昌婉婷看在了眼裡,她知道張本民遇到了煩心事,也沒打擾他。有時候,煩惱沒法被外人開解,只有自己慢慢消化。
不過,默默的關懷沒有少。一杯咖啡、幾個小水果或者是小飲料,總會不知不覺地出現在張本民的辦公桌上。
張本民知道情緒是自己的,不應該影響到別人,他看到了昌婉婷靜默,當然,也意識到了問題,覺得有必要跟昌婉婷好好聊一聊,便把她喊到了辦公室。
“今天跟你聊天的話題,可能是我不自量,或者是臉皮太厚。”張本民斜拉着嘴角,儘量讓氣氛活潑一些。
“什麼呀,難不成你會說些讓我臉紅的話?”
“嗯,還真有可能。”張本民點點頭,抖着眉毛道:“我發現,你是不是對我很有好感?”
昌婉婷一愣,臉微紅,“你就這麼自信?”
“不是我自信,是我感覺到了。”張本民仰躺在椅背上,懶洋洋地道:“因爲你的主動性,在別人看來我們是不是走得有點近?那可能不是件好事。”
“你是領導,有義務關心體貼下屬,反過來,下屬也可以關心一下領導嘛。”
“哦,那就好。”張本民咂吧着嘴巴,“很可惜,事情有點走偏,畢竟我是有了媳婦的人,如果沒有,我會喜滋滋地接受你的好,哦,應該說,我會瘋狂地追求你。”
“真的?”
“假話就沒必要說了,沒那個時間耽誤。”
“那我感謝你能對我吐露心聲。”
“其實,在開口之前,我怕傷害到你。”
“我沒那麼軟弱,還有,你所認爲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我對你主動靠近,是那種關心?那種好?”
“所以,一開始我就說可能是自己臉皮厚嘛。”
“臉皮厚不厚我可不知道,但是,你真的很殘忍。”昌婉婷抿了抿嘴,“你笑呵呵地、慢慢地揭開人家的傷疤,不管傷口是否在流血,只是面帶微笑、平漠然靜地說,你就是這樣的人,隨心所欲地做着自己喜歡的事情,從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所以,不要說疼,也不要生氣,好嗎?”
“哎喲。”張本民看到昌婉婷的眼角有點溼潤,“早知這樣,我就不說這些了。”
“沒關係,我會像你想象得那樣堅強。”昌婉婷深呼吸了下,“好了劉隊,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去忙了。”
“沒了,只是隨便聊幾句而已,你去忙吧。”張本民一聳肩膀,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昌婉婷拉開門,憂傷地走了,張本民坐在椅子上,發了呆,他的心裡,其實很難受。
嗐,難什麼受呢?這不正是想要的結果麼?
點支菸,站在窗前遠眺,調整下心情。
很巧,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是鍾崇翔。
鍾崇翔是來謝恩的,他的女兒得到了公正的裁決。
“不用謝,這是我們人民公安應該做的。”張本民道,“你要是感謝的話,反倒讓人覺得不正常,似乎我們只是偶爾乾點公平公正的事兒。”
“不是不是,沒這個意思,我這真是發自內心的感激!當然,還,還有另外一件事。”鍾崇翔支吾着道,“我知道,你,你可能已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已經沒了餘力,但是,有件事還想說。”
“說,有事就說,需要我們幫助的,儘管開口,不是說嘛,有困難找警察呀。”
“那我,就說了啊。”鍾崇翔嘆了口氣,“說到我女兒的遭遇,的確不幸,但相比之下,她還是幸運的。她有個同事,可就悲慘了,被他們老闆的一個手下看好了。那個畜生趁着夜班的時候,心懷不軌做出了傷天害理的事,最後,那姑娘跑到樓上,跳了下來,當場就沒了命。”
“也是酷斯堡的?!”張本民忙問。
“對。”鍾崇翔道,“我知道,這事可能也讓你坐不住,但我還是要說,畢竟,那姑娘死得冤屈。我也是做父親的人,心裡難受,就琢磨着劉隊長有沒有辦法幫幫忙。當然了,你別有壓力,我知道每個人的能力都有限,而且,酷斯堡的老闆確實也太厲害了。”
又是酷斯堡!
張本民憤怒之下還有些莫名的躁動,畢竟與馬道成有關。“事情最後怎麼處理的?”他問。
“法院宣判了,定性爲自殺,說那個姑娘有什麼重度抑鬱症,是自己跳樓尋死的。”鍾崇翔道,“酷斯堡老闆可能覺得也太傷天害理了,讓人送了幾萬塊錢給女孩家裡,說是什麼員工傷亡補償。不過人家沒要,說一分錢都不要,只要兇手償命。”
“已經判了,還償什麼命?”張本民嘆了口氣,道:“找個時間,你帶我去那女孩家看看,再瞭解一下,畢竟有些情況你可能也說不清。”
“太好了!”鍾崇翔一下激動了起來,“你就是包青天!”
“我不是包青天,我是人民公安!”張本民決定當即就行動,“走吧,現在就去。”
老舊的小樓,昏暗的兩居室,一對毫無生機並不算老的夫婦。
婦人臥牀,傷心過度,一病不起,整天以淚洗面。男人的身體比較高大,看上去也挺硬朗,不過,卻拄着拐。
一番瞭解得知,夫婦二人失業,最近幾年在街邊做雞蛋餅謀生。
“你真的能幫我們?”男人的眼中含着無限期望。
“只能盡力,不敢保證。”張本民沒法把話說絕對,萬一沒解決好,會讓他們徹底失去希望,沒準還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氣。
“需要錢的話,我有,家裡還有幾千塊錢!”男人的口氣很堅決。
“不一定是錢的事。”
“我知道,背後的關係太複雜。”男人嘆息着,“我也沒少上訪過,但根本就沒有用。”
張本民不由得在心裡也嘆起了氣,安慰道:“你女兒單位補償的錢,該拿着,至少能給你女人把身體好好治一治。”
“不,我覺得那是沾着女兒鮮血的錢,不能拿。”男人道,“我一定要讓殺人兇手戴力強償命。”
張本民眼前一暈,“你,你說誰?”
“戴力強,好像是酷斯堡老闆的私人保鏢!”
“……”張本民真的開始眩暈起來。
“怎麼,你知道那個人?”男人見張本民反應很大,便驚問了起來。
“不,不認識。”張本民穩住了心緒,“最近連續熬夜,有點累。”
“哦,我以爲你認識,被嚇到了呢?”
“嚇到?”
“對,他太厲害了。”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腿,嘆道:“我知道法律沒法給個公正,就想豁出去我這把骨頭,也要讓戴力強償命。可是,那個畜生真的太厲害了,像我這樣的體格,在他面前根本都不堪一擊。”
“還是要相信法律,不能自己動手。”
“我是相信法律,但是,法律好像看不到我的存在。”男人擦了擦眼角,“真的,如果可以,我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拉戴力強的命,跟他一起死!”
“別亂想,這不但解決不了問題,而且還會讓你們更痛苦。”張本民道,“即便不相信法律,但你一定要相信公道,公道天下,不負人心,不藏奸佞。你要相信,惡人會有惡報。”
說完這些,張本民就走了,他沒法再待下去,他要回去好好想想該怎麼做。
辦公室內煙霧繚繞,香菸一根接一根。
現在,幾乎可以斷定沈時龍的死跟馬道成有必然的聯繫,是馬道成收買了戴力強,對他痛下殺手。
“啊呀!”一聲驚呼,昌婉婷開門進來,頓時被嗆住了,“怎麼了劉隊,抽這麼多香菸,有什麼想不開的?”
昌婉婷恢復了先前的狀態。
這很好,張本民很樂意看到這一幕。“唉,男人,也有男人的不易。”他推開了窗戶,道:“把門也敞着吧,抽一下煙氣。”
“男人說不易,是不是有點矯情?”昌婉婷用手扇動着空氣,“即使真的不易,說出來也不合適,當然,在自己人面前沒什麼。”
“行,這會兒我就虔心聽你說教了。”張本民坐了下來,“昌婉婷,你非常優秀,如果可以選擇,我真的會像飛蛾一樣,撲向你那團火。”
“怎麼,良心發現?把人家傷害了之後,開始說好話安慰了?”
“沒,不是安慰,是真心話。”張本民表情確實很認真,“只不過,人生就是這麼真實,有些事容不得選擇,只有接受。”
“別感慨了,又不敢來點實際的。”
“敢,而且必須做到位!”
“什麼?!”昌婉婷很是驚奇,“你說什麼?!”
“哦。”張本民被問得一愣,恍然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沒什麼的。”
“可以啊,這你都能走神!”
是的,張本民剛纔的確走了神,他已經暗下決定,要用自己的力量除掉戴力強,那樣既能爲沈時龍報仇,又能爲下一步跟馬道成爭奪安保市場掃清一個大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