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女兒爲什麼活成一出悲劇?除了世人的有色眼鏡做催化劑以外, 她莫名其妙的自我懺悔態度纔是問題的根源之所在。性格決定命運,態度決定成敗。據說她新婚當夜就跟丈夫進行自我剖白,懺悔自己的國過往,強調以後一定洗心革面,好好爲人妻。
許多那時候聽人家閒言碎語, 還以爲是其他人胡編亂造。這都什麼年代了, 孫家女兒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當老師的人啊。
但是孫家女在婚後的所作所爲似乎又印證了傳言空穴未必無風。她謙卑柔婉, 對丈夫畢恭畢敬, 嘴上掛着的永遠是丈夫。丈夫是她的天,她的世界永遠圍繞着丈夫轉。人性本賤,太容易獲得的東西總是輕易被拋棄。再多的好也贏不來尊重與敬畏。你都認定自己犯了滔天大過,要以贖罪的姿態生活, 旁人爲什麼不能輕視你?
而尊重與敬畏, 這二者卻恰恰是維繫家庭關係穩定結構的力量。就連東漢班固編寫的官方文獻《白虎通義》中, 對妻子這個詞的解釋也是:妻者,齊也。夫妻之間,是平起平坐的關係。
表姨還在喋喋不休:“哎呀, 男人穿上褲子就不認賬了。你們啊,別嫌我說的難聽。我這人就是實在,有什麼說什麼。”
許多突然間笑了。
她原本不想理睬這位表姨, 她對這邊諸多所謂親戚的態度都是敷衍。反正一年到頭也難得見一次。她懶得爲這種神經病浪費任何時間與精力。已經無法對她的生活造成實質影響的七大姑八大姨,她不想理會。除了她媽這樣一輩子活在別人嘴巴里頭的人,誰會在意這種low貨的看法。她們自己都活的一塌糊塗,哪裡知道什麼活出了真滋味。
況且她要是情緒激動的話, 估計話題又會被歪到“她是不是被白睡了”這種奇葩的方向去。
只是,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人的耳光都打到她臉上了,她再假裝跟自己沒關係,實在就沒意思了。
許多好奇地眨了下眼睛,羞赧道:“表姨,你怎麼能在我們這些小姑娘面前說這種話。什麼褲子不褲子的,人家爲什麼要在你面前脫褲子穿褲子的,我們可聽不明白。”
許婧跟許寧差點兒沒當場笑出來。男人穿上褲子就不認賬,她這是身經百戰總結出來的經驗啊。
表姨反應過來,立刻跳腳:“啊,你個死丫頭怎麼跟長輩講話呢。一個小丫頭,把男人脫褲子這種話都掛在嘴邊上,也不怕爛嘴巴。”
許多反脣相譏,面上一派無辜:“這是表姨你說的話啊,我不過重複了一遍。我一個小丫頭不能提,你爲什麼要在小丫頭面前說這種話。”
許爸直接笑出了聲,態度冷淡而嘲諷:“上下尊卑,爲老不尊的,也就尊不起來了。”
坐席的親戚見勢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哎喲,這是人家的事情,大過年的,說這些幹嘛。”
表姨面上一陣紅一陣白,沒有順勢而下,反倒繼續嘲諷:“就是啊,人家的事情,他們倒是上蹦下跳的。也不曉得是不是我哪句話踩到了痛腳了。”說着,她眼睛珠子就直直地不懷好意地黏在了許多的身上。
許爸猛地站起了身,冷笑連連:“對,我們是聽不下去。我們可不會聽着這種話還笑着當是看熱鬧。因爲我們嫌這話聽了髒耳朵,我怕讓我們家孩子聽到爛心爛肺的東西。這種髒話也能說的出口。
人孫家的姑娘是掘了你家祖墳還是燒了你家的房子啊。再怎麼着,人家也就是沒結婚的孩子,是你的晚輩。你一個長輩把人家小孩子的事情當話頭子放在嘴裡嚼舌頭,也不怕爛嘴。倒還有臉吃飽了撐的,對人家指手畫腳起來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許家三姐弟都頗爲訝異。因爲他們的爸爸真是出了名的脾氣和軟。這麼多年下來,即使在老丈人家裡受了無數委屈與奚落,他都是笑笑就過去了。沒想到這一回,爸爸居然徹底爆發了。
許爸說了開頭,索性不再停歇,一口氣說到底:“你拿大人開玩笑,我當你說着玩兒,無所謂。你把屎盆子往我家孩子頭上扣,老子就撅你。你有種再嘴巴髒試試,看老子撅不撅你!”
外公忽然一頓柺杖,呵斥道:“當着我的面稱老子,我看你倒是誰的老子!”
許爸冷笑:“我不差人喊爸爸,我是三個小孩的老子。既然我是人家的老子,我就得撐起老子的身份,對得起孩子喊我爸爸。”
許媽正端着燒好的獅子頭上桌,廚房裡煙熏火燎煎炸炒煮,她忙得不亦樂乎。廚房跟堂屋之間又隔了天井,她壓根兒不知道外頭已經吵成一團糟。許媽一出來,看到丈夫跟她父親面紅脖子粗,嚇得差點兒沒把手裡的碟子給打了。
她忙不迭地去拉丈夫,厲聲斥道:“你幹嘛了你,跟我爸爸大嗓門。爸爸,你別生氣。這人早上貓尿喝多了,酒沒醒,犯渾呢。”
飯桌上的其他人趕緊站出來勸架,還有個年齡比表姨大幾歲的表舅出口罵了她幾句:“就你話頭子多。人家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
表姨不服氣,還梗着脖子:“我說說又怎麼了。人家能做我爲什麼不能說啊。孫家人還沒開口講我一句不是呢,他們家倒是跳腳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做事不清白,還由不得人說了。”
許媽雖然沒有聽到她的高談闊論,但之前這位表姐拿老二這個丟臉的東西訂婚的事情掛在嘴邊說,她卻是知道的。她羞臊難當,情急之下冒出一句:“好了,表姐,你少說兩句。不就是找個工作麼,我開過年去找我,我給你在我們單位安排一個。”
表姨一聽就來了精神。她這個表妹的工作好啊,過年一家老小的年貨都不用買了,單位全給發了。
許爸突然喊了聲許媽的名字:“李琴,算了,我們離婚吧。你今天就不用回去了。我們爺兒四個自己過挺好。省的被你拖累死了,你還委屈。”
許媽嚇得手上拿着的筷子都掉了一地。
許爸面無表情:“你倒是會拿我們做人情。你的工作還是我託戰友幫忙找的。你不就是個種菜的臨時工麼,不曉得的人,還以爲你是多大的領導呢。張口一句你去安排工作。到時候,連累的還不是我們。”
許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她一直在人前說自己受領導器重,在領導面前說得上話。結果丈夫卻當衆不給她臉。
許爸的確不想再維繫妻子的顏面了。先前他想的是無論如何都是一家人,妻子掉了臉,其實就是他們家沒臉。所以儘管他不高興,卻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妻子去鬧騰了,反正一年也就過一回年,忍忍幾天過去拉倒。
可是現在他發現了,只要他顧忌着面子,妻子就永遠有辦法捅出更大的簍子。她這個表姐哪是個能沾上的人,滾刀肉混不吝貪小便宜又狗膽包天,她要是惹下麻煩來。人家找不到她,只會盯着他們一家。誰都不肯沾的臭狗屎,他這個老婆倒是忙不迭地要湊上去。
許爸真不願意再在這種人身上浪費自己未來的生命。
許媽嚇得渾身哆嗦。她也感覺的到,丈夫這一年來,態度變了好多。有的時候,他明明出差回來了,也不願意回家,反而出去找戰友吃飯。她確定丈夫在外頭沒有女人,因爲他的錢沒有額外的支出,除了一半拿出來家用,其他的一直是在存定期。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丈夫有自己的小金庫。他是廠裡銷售科的科長,賣貨有提成,手上哪會沒錢。不過他的小金庫的確沒有花在家人以外的人身上,全都用來跟兒子一道蓋房子了。
許爸繼續慢條斯理往下說:“既然回了你孃家,索性這次就攤開來說清楚。離婚以後,三個孩子跟我,我也不要你出撫養費。好在我們夫妻在城裡是租房子住,也不用劃分什麼財產。港鎮的房子,你想要也行,不想要也罷,我都無所謂。”
許媽捂着臉,肩膀顫抖。她哀求地看着三個孩子,指望他們能站出來說句話。可這三姐弟都是一派漠然的神色,壓根沒有什麼反應。
外公氣得七竅生煙,一個勁兒地跺柺杖:“當我是死的啊,當着我的面把我女兒休回家。你做夢!我女兒犯了哪條錯,七出三不去,你還動不動規矩。”
父母鬧離婚,無論是什麼緣由,作爲兒女的三姐弟都該悲傷無奈。可外公這句“七出三不去”出來以後,他們卻都忍俊不禁。
許多心道,她這位外公,還真是一輩子活在他的浮華舊夢中。已經到了這個時代,還在說什麼七出三不去。
外公喘了口粗氣,呵斥道:“先前貧賤後來富貴者妻不去。你發達了,就想換老婆了?沒這麼便宜!”
許爸面色不改,聲音平靜的很:“我就是個窮打工的,在城裡頭連套房子都沒有。比不得你兒子,大老闆,有錢人真富貴。我一個窮小子高攀了你們家,娶了你們家的小姐讓她吃苦受委屈了。現在我幡然悔悟,不敢再耽擱你們家小姐的時間。大家好聚好散。”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咕~~(╯﹏╰)b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