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臉上的陰鷙殺意凜冽得叫整個廳內的空氣都透着冷峭,他看着夜憐心的眼神,是那般冷漠,沒有半分往日的情意在。
夜憐心望着對方冰冷無情的眸子,眼底有因爲痛苦也有因爲心裡的難過而醞釀的眼淚,她的力道與夜無瀾此時動了殺心所用的力道相比,微不足道。雙手無力地握着那隻頃刻就能掐斷她脖子的大手,夜憐心聲音微微嘶啞,眼神哀傷,
“皇、兄。”
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缺氧使得她難捱地閉了閉眼,眼角的淚劃過臉頰,順着下巴,流到了夜無瀾指縫間。
滾燙的眼淚。
夜無瀾狠厲的神情一瞬凝了凝,而不待他作何反應時,一個身影急急衝了進來。
“放開她!”
秦錚眸子一縮,他只是不放心夜憐心,便中途折返回來,才走到門口便聽到夜無瀾陰鷙的聲音,等他踏進大廳,便是看到這一幕!
他震驚地望着柔弱得隨時能被夜無瀾掐斷脖子死去的夜憐心被高高舉起的身子,那後仰的頭,痛苦的呼吸聲,當下來不及多想,人便已經遵從本能地衝過去,一個手刃便砍在夜無瀾手腕上,夜無瀾心神正值動盪時,一時不防備,便捱了一下,吃痛地鬆了手,捂着手腕,眸光冷冷地望着秦錚。
秦錚不管落在身上的目光有多冷硬令人發麻,他徑直抱着夜憐心軟倒下的身子,扶起不斷咳嗽,面色漲紅又泛白的夜憐心,木然冷淡的臉上不禁流露出幾分擔憂來。
夜憐心捂着脖子,咳得眼角淚花不斷,她虛弱無力地靠着秦錚,意識漸漸模糊。
“你,有沒有事?”秦錚感受到女子柔軟溫暖的觸覺,不禁爲難,但他又無法將其推開,只能僵硬地問了句,眼裡晃了晃,帶着焦急。
“咳咳咳……”夜憐心咳嗽着,聲音都變了味。
她只來得及哀慼地望了眼夜無瀾的方向,還來不及開口,便在對方複雜又冷漠的眼神中,閉上眼,徹底失去意識。
“喂!”秦錚面色一白,登時不知所措來,想起奶奶死前的樣子,他不禁慌忙伸手,探了探夜憐心的鼻息,而後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雖然微弱,但還活着。
夜無瀾維持着捂着手腕,神色幽冷又灰黯地瞪着眼前這對男女,心底的憤怒陡增,他被自己最信賴的人背叛,他是想殺了夜憐心的!
他從未想過,夜憐心會背叛他,還聯合別人殺了他的生父,毀了他最重要的幫手!
可是看到她柔弱的樣子,他的手都不聽自己使喚,殺了她,他卻捨不得。可是不殺了她,心裡這股失望與恨怎麼都滅不了。
但看到秦錚,這個他要栽培的棋子,此時抱着夜憐心,兩人俊男美女,說不出的和諧又說不出的令人厭惡。
想起那天夜晚,她對秦錚的關心,夜無瀾便眯起眸子,眼角猩紅——
難道,她心儀秦錚?
呵呵。
“很好,你也想背叛我麼。”
夜無瀾起身,冷冷地走到秦錚面前,居高臨下,又凜然陰暗,一字一句,聲音含着冷笑,面色幽冷地道。
“也”?
秦錚眉梢一擰,便捕捉到這個字,不禁手顫了下,低眸看向懷中昏迷不醒的女子,心裡不禁想到——
她難道真的背叛了她的兄長?不然怎麼會在回來前便好似知道今日之果?
可是——
“秦錚不敢!”秦錚一把抱起夜憐心,垂首對夜無瀾恭恭敬敬地道,“雖然秦錚不知公主與殿下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殿下是公主的親哥哥,公主絕不會背叛殿下。”
“親哥哥……呵呵,你怎麼就篤定她不會?”夜無瀾眼角再次眯起,對秦錚抱着夜憐心這一舉動,胸腔不禁升起一股狠厲的殺意。
但他只勾着春,冷峭地笑着,嘲諷地反問。
他又瞭解多少?憑什麼這般維護夜憐心!
秦錚定定地擡眸直視夜無瀾的眼睛,而後低聲道,“秦錚相信公主。秦錚也相信殿下,是非曲直,還是先請個大夫替公主看看再說吧。”
他甚少開口說話,爲人木然冷漠,卻在夜憐心的事上說了這麼多,夜無瀾不禁咬了咬牙,郎有情妾有意?
呵——
真礙眼啊。
“哦?你這是,命令本宮麼?”夜無瀾看了眼自己紅了一塊的手腕,不禁揚起脣角,微微輕笑,聲音發冷地道。
秦錚垂眸,抿了抿脣線,收緊了手臂,“秦錚,不敢。”
“呵,我看你敢得很!”夜無瀾忽然襲來,一隻手將夜憐心搶過來,另一隻手一掌沒有用內力但力道不小地打在秦錚胸口,直將人打飛出去,重重摔下,脣角溢出一絲血。
他將夜憐心橫抱着,而後冷幽幽地瞥了眼艱難爬起來的秦錚,忽而脣角一勾,便輕嘲道,“秦錚,你既想投奔於我,報殺親之仇,就最好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該你肖想的,這輩子,都別想。”
饒有深意的警告,叫一手捂着傷處,直直跪着的秦錚,驀地身體一緊,垂下的眸子裡閃爍了下。
抿緊脣線,面色有一瞬的難堪。
“秦錚……不敢!”
少年嘶啞的低沉的帶着敬重的聲音落下,夜無瀾只從鼻腔中輕輕哼了一聲,而後抱着夜憐心,腳步一轉,便出了廳門。
他相信,這一句敲打,便足夠瓦解秦錚那點子心思。
畢竟報仇之餘少年而言,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於——
夜無瀾面上滿是冷然,帶着生人勿近之色,看到他抱着昏迷的夜憐心朝自己院子走的下人們也不敢多想,只恭敬地行禮便趕緊走掉。
他不理會這些人,只垂了眸子,面色複雜地凝視懷中面色蒼白如紙的夜憐心。
目光下移,落在她脖子處,鮮明青紅的五指印子上時,眸光暗了暗。
再用那麼一點點力,這時候的夜憐心,怕是已經成爲一具女屍了。
想到這,他便心底無端地煩躁,那隻掐過夜憐心脖子的手五指收攏,關節作響,眼底醞釀着一場風暴。
竟是在最後,有那麼幾分慶幸,秦錚的及時出現。
不然……
他呼吸沉了沉,告誡自己,不是捨不得,而是,還不能輕率。
哪怕是死,也要問清楚,更何況,她的身份,若是死在他的府上,便是百口莫辯的麻煩。
給自己找盡了理由的夜無瀾,沒有發現,自己的手從抱起夜憐心起,便一直在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