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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和趙森直接打過交道的金燕和高衍,劉毅幾乎和他沒什麼交集,但那並不代表劉毅不知道這個人。

趙森在電話那頭聽到劉毅自報家門着實驚了一跳,也難怪趙森會驚到,因爲在他看來除非高衍和劉毅說了什麼,否則劉毅也不會拿着高衍的電話親自打過來,語氣冰冷又漠然。

趙森心裡琢摩着,拿不準,難道自己之前和高衍說了,弄得高衍一激動流產了?不能吧?

劉毅沒工夫和趙森拐彎抹角,直接道:“你之前打電話和高衍說了什麼?”

趙森頓了好一會兒纔開口,只是習慣性的把話題往其他人身上引過去,道:“我和他說溫寧離開蘇州了,可能會去找他。”

劉毅不是傻子,高衍對溫寧已經沒有什麼情誼可言了,斷不會說提到一個溫寧就弄得高衍動了胎氣。

劉毅冷冷道:“還有呢?”

趙森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他聽劉毅這口氣怎麼聽怎麼像是“無論事情和他有沒有關係,都會被找麻煩”的節奏。

趙森越想越不妙,也開始後悔白天給高衍打那麼一通電話,但他本意是好的,提醒高衍溫寧離開了,高榮生可能會去找他,順便又提了他和高榮生沒有血緣關係的事情。

趙森不是傻子,無論劉毅怒不怒也不論高衍這會兒出了什麼事情,都要一口咬死了和他沒什麼關係,於是便道:“溫寧離開了,蘇州這塊沒人壓制着高榮生,我猜高榮生可能會去找高衍,所以纔打電話提醒高衍的。”

劉毅整個人渾身都是一塊千年的寒冰,“理由?”

趙森在電話那頭默默的一拳頭砸在牆壁上,道:“我和高衍有私底下的交易。當初他做了兩套假錢幣,一套用來打發高榮生,另外一套給了我,讓我去鉗制住高榮生。高榮生在高家站不穩,隨時可能被取代,高衍也承諾我,絕對不會在任何時刻以高家後代的名義出現攪合進高家內部的爭鬥。”

劉毅這纔算徹底明白了,高榮生當初爲何在高環宇死後突然不明不白離開,又爲什麼沒有再出現糾纏高衍。

劉毅道:“就這麼多?”

趙森道:“就這麼多。”

劉毅眉頭一挑,從耳邊挪開手機掛斷了電話,心裡十分肯定趙森必然還有什麼沒有說,但至少他現在有了個底,知道事情的大致方向。

劉毅把手機放回去,看了看時間給劉恆打電話讓他去接一下孩子,接着和往常一樣下樓做晚飯。

當天晚上劉毅和高衍進行了一次深入交談,當然,高衍本來也沒想過要隱瞞什麼。

高衍直接告訴劉毅,他動胎氣是因爲趙森給他打了個電話,提醒他溫寧離開了,高榮生處於某種報復或者其他心態,很可能會來找他;但高衍並沒有提血緣的事情,因爲這件事他還需要時間來消化。

劉毅把事前趙森的話和高衍的話一比對,幾乎沒差,心裡放心了不少。

既然話題跳開了,劉毅自然會多問一點,把當初高衍揹着自己做錢幣的事情也順手問了一遍。

高衍自然坦白從寬,沒有半點隱瞞,不過沒提到金燕,只說自己當時想快點讓高榮生離開,才做了兩套錢幣,會和趙森有利益的互相捆綁完全是出於巧合,也怪趙森當時太倒黴,放在紅玉的一對雍正膽瓶一真一假剛好被高衍看出來,紅玉的老闆剛好又是喬行,喬行又剛好是高衍的親爹,趙森把柄被人捏着,只得乖乖就範。

劉毅對這些全然不知,聽高衍提及的口氣雲淡風輕,好像做那些根本就非常容易一樣,但劉毅瞭解那時候的高衍,所有外在的淡然和鎮定幾乎一大半都是裝的。

高衍說完吐口氣,無奈笑道:“趙森比我滑頭太多了,和他談判的時候我壓出了喬行、紅玉還有自己的手藝,最後連帶劉家都拿出來做靠山。我當時心裡緊張得要死,一身都是汗,其實現在想想我當時完全就是十拿九穩能捏住趙森的。”

劉毅能想象當時的高衍會是怎樣一種驚弓之鳥的狀態,心中不免又憐又愛,他抱住高衍,道:“沒事了,高榮生那邊你不動擔心,照顧好自己。”

高衍在劉毅懷裡嘆了口氣。

劉毅花錢花人力,終於打聽到高榮生近期根本就不在蘇州。

而直湖那邊被砸了一次,報警託關係查那羣小混混也無從查起,該逃的早就逃走了,沒逃的也都躲了起來。劉恆請了專業的保鏢封堵了店鋪的裡裡外外所有角落,按照劉恆要求的,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直接上去先卸了兩條胳膊。

然而沒過多久王殷成又察覺鋪子周圍似乎總是被人盯着,但那只是王殷成心中一種不太好的感覺,說不出具體的東西來,保鏢組也不能胡亂在直湖邊上抓人詢問,便只能按照原定計劃每天二十四小時輪班盯守。

三個孩子每天都有家長接送,學校裡的門衛老師都打過招呼,保鏢更是一路上護送學校周圍緊盯着,劉恆劉毅小區也成了重點勘察的對象。

劉毅花了大價錢通了大人脈,上天下地就是在找高榮生,但高榮生不愧是活了大把年紀的老狐狸,劉毅用了各種辦法,竟然沒有尋到高榮生的任何行車或者住宿記錄。

高榮生就好像一下子平白無故消失了一樣,不在蘇州,也尋不到任何蹤跡。

本來只是疑心的對象,而如今倒像是坐實了衆人心中的猜測一樣。

高衍和幾個孩子一樣全然被蒙在骨子裡,什麼都不知道,而劉毅的壓力在三天之後越發沉重,因爲他打聽到高榮生如今在高家的境遇可謂悲慘,養子和妻子都死了,高家的上層認爲他年紀太大早已失去了價值,逼着他放棄錢幣一支,手裡的生意和權利幾乎全被收走,孤家寡人一個,也沒有人樂意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幫他,只有一堆靠不住等着樹倒猢猻散的旁觀者。

狗急了也會跳牆,更何況高榮生榮光滿身了一輩子,臨到半隻腳踏進棺材的時卻弄出這麼一遭家破人亡,會做出什麼事情劉毅簡直難以想象。

劉毅十分清楚,高榮生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也就無所謂把柄無所謂後路了,會做出什麼,根本無從猜測。

沒有人向高衍吐露半個字,劉毅便一直獨自頂着所有壓力,雖然談不上戰戰兢兢,但每天的精神都高度集中,照顧着高衍和鼕鼕又要打聽高榮生的事情。

一直到第四天,什麼都沒有發生,於是劉毅便考慮着是否需要給金燕打個電話,找個理由讓高衍和三個孩子先回去避一避了。

然而有些事情要麼不來,要麼一來就是十分迅速又突然,像是鋪天蓋地而來的狂捲風,讓人措手不及。

那天劉恆剛剛把三個孩子送去上學,一轉頭還沒一個小時,幼兒園就打來了電話,說鼕鼕和湯圓不見了,門衛和老師搜遍了幼兒園裡的每個角落,根本沒有兩個孩子的身影。

劉毅接到電話的時候只覺得心跳和時間全都停止了,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顫慄冒出一層冷汗,高衍那時候從二樓轉下來,見劉毅握着手機呆站着不動,隨口問道:“怎麼了?”

劉毅轉頭的瞬間收斂起臉上的神色,自然轉頭,找了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回道:“沒事,陸亨達的電話。”

鑑於陸亨達經常從國外搞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送人,高衍便沒有多問什麼,只道:“那你早去早回,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劉毅瞞過了高衍,不動聲色掛了電話,挪步時腳下卻是千斤重,冰冷徹骨的寒意浸透了每一個毛孔,他拿了外套和鑰匙站在玄關換鞋,高衍就站在幾步開外挺着肚子看着,眼神平靜柔和。

劉毅擡頭笑了一下,道:“等我回來。”

高衍點點頭,還揶揄了一句:“我倒是覺得陸亨達有時間搞那些亂七八糟的,送我一對嬰兒牀更加實際一點。”

劉毅笑了笑,轉身出門,剎那臉色冷了下去,擡頭朝電梯口一個戴着耳機穿着一身黑色外套的男人看了過去,男人用餘光看了看劉毅,不動聲色按了電梯鍵,劉毅走過去,道:“看好了。”

男人點了點頭,沒有多餘動作,劉毅進電梯下樓,男人便晃到了劉毅家大門拐角處的安全通道內。

劉毅出門之後高衍給陽臺上的幾盆草澆了澆水,擦了擦葉子,又去廚房給自己溫了熱牛奶,再跑到樓上看了會兒電視,接着又下樓躺在沙發上看小說。

劉毅離開才30分鐘,高衍就覺得有點不習慣,畢竟這幾個月以來兩個都是朝夕相處的,有時候買菜都膩歪在一起,但凡現在稍微分開一會兒都會覺得不舒服。

高衍看了會兒小說,看看時間才過了40分鐘,就有些等不下去,然而這個時候門鈴突然想起,高衍擡眼剛好看到茶几上放着劉毅的一竄鑰匙。

高衍站起來邊朝門口走邊暗自搖頭,嘴邊卻扯着抹笑意,自言自語道:“又忘記帶鑰匙啊,不過今天回來倒是挺快的。”

高衍邊說着邊走到門口開鎖拉門,然而擡頭的瞬間他卻愕然了,大門外的防盜門敞開着,一個帶着口罩陰沉着臉的威武大漢站在門口,眼神直白又冰冷的看着自己。

男人在高衍開門的順便便擡臂格擋住門,劉毅反應過來想關上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男人另外一手垂着,擱擋在門框上的手臂微微一用力,接着擡腿一踹,高衍扶着門框的手一麻,下意識側身護着肚子,那人便順利將門踹開,推開高衍走近了半步。

高衍皺眉剛要開口呵斥,高大的男人側身讓開一步,裹在一身黑色風衣裡頭髮花白的高榮生便出現在了高衍視線中。

高衍瞳孔一縮,全然沒有想到高榮生會找上門,心道一聲不好,下意識擡手就要合上門,然而站在門口的男人似乎十分不耐煩,推了高衍一把,接着走進門,一直垂落的手臂一擡,將一個滿臉是血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男人扔在了玄關門口。

高榮生陰沉着臉看着高衍,接着走進門,對男人道:“你在門口守着。”

帶着面罩的男人看了高榮生一眼,什麼廢話都沒有說,轉身離開的時候“啪”一聲順手合上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