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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殷成前期負責裝修的事情,高衍的擔子就輕鬆了一些,但任務量還是很大,就像劉恆一開始和王殷成說的,開公司開古董店不是弄個地攤,沒有那麼容易。

高衍之前和宋明在電話裡討論了鋪子的事情,約第二天見面聊,結果當天高衍到咖啡店的時候,發現宋明把胡煉也拉過來了。

高衍有一段時間沒看到胡煉了,再加上之前又聽說了胡煉家裡的事情,不免驚詫道:“你現在竟然這麼閒?”

胡煉一副“你以爲我想來”的樣子,訕訕拿手掌給自己扇風,一臉嫌惡翻了個白眼,道:“呵呵,誰讓我欠某個大爺錢呢!”

高衍走進來,朝包間裡一看發現宋明不在,連忙道:“宋明拉你來的?”高衍覺得神奇了,這兩人現在走得挺近啊。

胡煉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嗯”了一聲,道:“他讓我來,說你要開店,有些東西不太懂。”

高衍睜大眼睛笑道:“所以你就來了?”

胡煉見高衍一副八卦十分有興致的表情,嫌惡道:“哎,我說你這什麼表情啊,我來是給你面子好麼!”

高衍聳肩:“是你說宋明讓你來的啊。”

胡煉氣結,不開口了。

宋明從衛生間回來,進門之後隨手甩了甩手上的水,胡煉看了一眼眼神就轉向別處,聲音不大,語調還是一如既往的傲,“不會拿個紙巾擦擦啊。”

宋明切了一聲,踢了踢胡煉坐着的沙發,擡腿和高衍坐到了同一張長沙發上,邊坐下邊道:“窮講究,不擦又不會死。”

高衍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起了陳角家的那位葉不死。

人都到齊了,自然開始談正事,既然胡煉來了,高衍索性告訴他自己目前糾結和不確定的問題。

胡煉只聽了一遍,聽完之後便直接道:“你要自己開公司,開在直湖這裡,前期工商註冊的時候直接找個會計事務所,就說你開的是工藝品的小店,50萬的註冊資金都不用,只要證件齊全,給事務所幾千塊錢,從工商註冊道銀行開戶,人一次性給你辦妥當了。”

宋明忍不住插嘴道:“工商註冊這麼便宜啊?”

胡煉斜眼看宋明,“要不你以爲呢?50萬事務所幫你出,反正他們一條龍,回頭都弄好了,再從你銀行基本戶裡把錢都取出來,留個一千塊就夠了,回頭這一千塊你給事務所補上就行了。”

高衍之前還問王殷成結果相關方面的書看過,但他也沒想到真正操作起來的時候竟然是這樣,一個事務所就搞定了。

宋明張嘴又要說什麼,胡煉索性一瞪眼,怒道:“聽不聽啊?不聽我走了。”

宋明翻了個白眼,高衍皺眉看了宋明一眼,努嘴道:“你閉嘴。”

胡煉繼續:“註冊完之後,你要麼找個老會計,要麼還找個事務所幫你代帳,但那時候你就要和會計那邊說清楚,你經營的到底是什麼,古董和工藝品當然不是經營範圍,納稅的稅率、要跑的稅務科都不一樣,不過人會計肯定有本事幫你把帳做穩當了。”

高衍認真道:“除非我一輩子在直湖邊上開小店,我覺得這個辦法有待商榷,你繼續說。”

胡煉點頭:“你這麼想是對的,逃稅漏稅的小公司在前期可能會節省很多成本,後期卻會因爲發展問題付出對等甚至更多的代價。華榮當年可是求着去納稅的,要不然現在也不會有園區政/府投資的那塊工業土地了。”

“第二種辦法。”胡煉黑眸凝視着高衍,“找紅玉,要麼做紅玉的分項目,要麼乾脆就做他的分公司。”

高衍腦子裡飛速一轉:“你是說miu?”

胡煉老成的點點頭:“藉着喬行和紅玉的東風,攀上miu這搜大船,你要是曾經在網上搜索過這家公司,你就會知道他在國外的上流社會有多麼吃得開。”

高衍當然查過,只是當時他搜到的都是miu的官方資料,對外的註冊資本經營範圍,旗下在全球的分公司投資的子公司等等……但高衍還真不知道miu有這麼大的面子,以一個會展商的臉皮蹭上了所謂的名流。

不過,高衍記得他當時查過之後就覺得有一點非常奇怪,miu投資的子公司非常多,但只有紅玉是唯一一家全資投資的子公司。

胡煉道:“這兩條路是目前在我看來比較好走的,當然如果你徵求我的意見,我認爲你應該去找喬行。”

高衍想了想,點點頭道:“你說的對。”

宋明坐在旁邊聽着一直沒出聲,這會兒納悶道:“找喬行?”行得通麼?這個時候去找似乎也不太好。

胡煉轉頭看宋明,挑眉道:“有風的時候你偏不順着風前行,矯情得自己和自己較勁逆風走,還覺得自己很偉大,有病吧?”

宋明擡手:“你牛!說不過你,不和你吵行了吧?”

胡煉沒睬宋明,轉頭對高衍道:“你可以再想想,其實按照你現在的情況,你能選擇的路非常多,只要不走死路,隨便什麼路你都能成功的,只不過時間早晚的問題。”

胡煉和高衍之後又討論了其他一些問題,涉及股東方面的專業問題胡煉不懂,但好歹也曾經涉獵過一些。

胡煉走之後宋明也離開了,剩下高衍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期間喊了服務生過來換茶,之後就坐在哪裡基本都沒有動過。

胡煉走之前可能還是覺得高衍心裡會有疙瘩,勸了一句說,神仙之所以是神仙,是因爲神仙懂得放下七情六慾架東風而走,這樣才能飛昇。

胡煉這話說得還蠻文藝的,高衍當然也聽懂了,胡煉是讓他儘可能放下過去的恩怨,有紅玉和喬行在,自己以後的路會平坦很多。

紅玉近期正在準備一場義賣,因爲涉及和有關部門的合作,喬行這次沒敢放手,親自打點各方面的細節。

展會借用海德大樓最大的宴會大廳,從裝飾道席位排列再到當天的拍賣議程都經過了一遍又一遍的確認。

喬行一身整齊的西裝站在大廳展臺正前方的位置,表情十分嚴肅,周身彌散着一層刻板而井井有條的硬派氣場。紅玉的工作人員和請過來佈置展廳的展會公司員工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因爲喬行剛剛發了一通很大的火,有迎賓的工作人員拿錯了進場的名單,耽誤了整整半分鐘的時間。

張融融站在展廳靠門的位子也是大氣都不敢出的,只敢用眼神不停示意幾個小姑娘腿腳麻利一點,所以當她轉頭看到高衍的時候十分驚訝,印象裡高衍並不是一個喜歡不請自來的人。

張融融轉頭朝喬行看了一眼,輕步走到門口道:“來找喬總麼?”

高衍是半途開車拐過來的,他自己都覺得十分突然,也沒有提前打個電話,打轉方向盤掉頭的那一瞬間,高衍還和自己打了個賭,要是喬行不忙他就和喬行說他自己的事情,如果喬行有事要忙,那就算了。

高衍當時還自嘲地搖了搖頭,如果不想來,何必又調轉方向專門過來呢?明明想來找喬行,還得矯情得給自己和自己打個賭。

高衍道:“在忙?”

張融融當然不會說忙,趕忙搖頭:“不忙不忙,喬總就是來看看的,已經都弄完了,我幫你喊喬總。”張融融說着趕忙跑進去喊喬行,喬行低眸一聽,愕然一愣轉頭朝門口看來。

高衍朝喬行點了點頭。

喬行把手裡的名單冊子推給張融融,半句吩咐都顧不上說,跑了出來。

喬行和高衍在海德的咖啡廳點了下午茶,喬行沒想到高衍會突然跑過來找自己,心裡一時很激動也有點不知所措,他覺得高衍會和他說點什麼,也可能是有事要請自己幫忙,喬行內心裡甚至有點擔心自己會幫不上忙。

但其實高衍的忙對他來說太小case了,也不過是點點頭的事情。

高衍把自己最近在做的事情和喬行簡單說了一下,喬行聽完之後簡直有些心花怒放,因爲他發現高衍請他幫忙的事情對他來說其實非常簡單。

而更讓喬行高興的是,高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找自己,讓他渾然有一種被需要的感覺。喬行二十多年沒有做父親,如今高衍有事開口相求,自然很高興。

喬行的眉目疏散開,和剛剛在宴會大廳的氣氛截然不同,像一個氣質平和的中年大叔。

喬行道:“當然,當然可以,或者再近一步,做miu下的一個子公司都是可能的。我可以回去幫你說說,定一個方案,如果能通過風險備案,基本就沒有問題了。”

高衍搖頭道:“太快了,我會的太少,會摔死的。”

喬行本想說我可以教你,但想想還是沒有開口,兩人說話都有顧慮,都無法像真正的父子那樣做到心無芥蒂坦誠布公。

喬行於是點頭,道:“好,紅玉之後有幾個項目,你可以試着做做,如果有不懂的問我或者問張融融。”

高衍:“好,謝謝。”

兩人一時低頭沉默,沒有人再說什麼,喬行拿起咖啡勺攪動自己的面前的一杯黑咖啡,一勺糖三份奶,垂眸間也許想起了什麼,情不自禁道:“我以前是個土老帽,還是高潛教我喝咖啡的。”

喬行或許是一時放鬆,有感而發,然而高衍卻擡眸看了喬行一眼,又看了看他面前的那杯咖啡。

高衍:“他從來不喝咖啡,說咖啡太苦有股子怪味。”

喬行也擡眼,苦笑了一下,道:“也對,我也沒見他怎麼喝過,他以前教了我很多東西,喝咖啡看電影騎馬還有讀書,我只有划船比他劃得好。”

高衍心裡卻是咯噔一跳,他努力回憶了一下自己記憶中的高潛,卻發現和喬行嘴裡的那個人根本重疊不起來。

高衍用半玩笑的口氣道:“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麼?”

喬行這個時候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可能你不記得了,你很小的時候他就帶你去樂器店挑鋼琴,還教你認樂譜,高潛會很多東西,品味很好廚藝也不錯,他當年留學的半年迷倒了不少外國女孩子。”喬行想起記憶中的戀人一時有些忘情,至少他覺得訴說的對象如果是高衍的話問題不大。

喬行回憶起當年記憶中的高潛,就覺得心中像是溶開一汪潭水,又像是盛開了一朵優雅芬芳的帶刺玫瑰。

高衍看着喬行,從他梳理妥帖的頭髮鬢角,到熨燙整潔的襯衫領口,再到精緻古雅的西裝袖釦,以及端坐的姿勢和氣場,以及在這個五星酒店的咖啡廳中的舉止投足,他的身份,他周圍的環境甚至他現在的價值觀。

高衍轉開視線,內心裡卻又有些慶幸喬行這麼多年都沒有再回去找過高潛,他實在是很難想象,當高潛等回來喬行,卻又發現兩人的價值觀生存習慣完全天差地別時高潛會有多麼崩潰。他也無法猜測,當喬行發現記憶中的戀人變得面目全非時,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高衍這才後知後覺中驚覺,原來二十多年一過,滄海桑田的時候,兩人都已經在自己觸碰不到的地方變成了自己記憶之外完全不熟悉的那個人。

而無法相見,卻變成了荒誕中的喜劇,成了最完美的結局。

你知道麼?我爸沒帶我去學過鋼琴,他也不喝咖啡,他喝的是市面上最便宜的十塊錢一斤的綠茶,回來還要炒一炒再曬一曬。他根本就沒有什麼品位,襯衫都不貼身,永遠大一號,穿到袖口或者領口磨壞了爲止。他沒去過電影過,也沒劃過船,我沒聽他說過一句英語,他討厭所有的動物寵物包括馬,他只會拿方言唱‘姑蘇城外寒山寺’。所以,喬行,這是你記憶力愛的那個高潛麼?

高衍沒有開口,更沒有問半個字,他突然又有些同情喬行,當喬行還在回憶自己記憶力那個愛人的時候,高潛卻已經解脫了,不用回憶不用承受,更加不用面對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面目全非的戀人。

於是高衍扯開話題,當自己從來不曾發現什麼。

晚安=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