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認識阿泉嗎?”方希悠突然開口問,眼中的笑意沒有絲毫波動。
蘇凡一愣,不知道方希悠如何得知她和曾泉相熟,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的,畢竟方希悠是曾泉的妻子。
“嗯,我們以前在一個辦公室裡。呃,四年前他在雲城市外事辦,我當時也在那邊工作。”蘇凡也禮貌地微笑,答道。
方希悠“哦”了一聲,含笑道:“那你是他的領導了?”
“真是不好意思!”蘇凡忙說。
她算是什麼領導啊!
“你們,那時候關係怎麼樣?”方希悠問道,“曾泉那人,出了名的難相處。很多和他共事的人都背地裡抱怨他呢!你們怎麼樣,有沒有覺得他很——”
方希悠沒說出來,蘇凡卻明白了,微微點頭笑着說:“他是不太喜歡理人,我們市政府裡不少未婚女同事都心儀他,可他走到哪兒都那麼一副,呃,”蘇凡想學曾泉那一副擺着冷麪孔的模樣,卻學不出來,“生人勿近的感覺!”
想起曾經的事,蘇凡就覺得很溫馨。
是啊,那樣的一個曾泉,就是那樣的一個曾泉!
方希悠點頭,卻只是微微笑着。
突然間,蘇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面對着曾泉的妻子說曾經的女同事們心儀他,好像有些不好,便忙補充道:“其實當時我們單位里長的帥的未婚男性太少了,曾泉,曾泉實在是很不錯,所以大傢俬底下愛慕他也,也沒什麼。他和誰都沒有交往過,應該是,嫂子放心!”
“是嗎?”方希悠笑了下,道,“你們兩個能同在一個辦公室工作,真是好巧的事!”
“是啊,很巧!”蘇凡笑笑,道。
“哦,對了,他今天晚上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們可以好好敘敘舊!”方希悠微笑道。
不知怎的,蘇凡的心裡漸漸生出一個念頭,方希悠好像總是話裡有話的樣子。可是,爲什麼會這樣呢?難道說是因爲曾泉和她之間有問題,她纔會懷疑曾泉和別的女人有什麼事情?不會,不會,方希悠是這麼落落大方的一位大家閨秀,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何況,就算是方希悠這樣想,也不會懷疑她的,畢竟她是曾泉的妹妹。可能方希悠就是想知道曾泉在雲城的時候有沒有什麼豔史吧!怎麼會呢?曾泉的眼睛長在頭頂上,哪個女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估計也就只有方希悠這樣的大家閨秀才能配得上他!
心裡雖然如此想着,可蘇凡絕對不會說出來,只是陪笑道:“是啊,可以好好聊聊了。”
一時尷尬,可是,方希悠很擅長處理這種冷場的局面,沒幾秒鐘就把蘇凡的思緒帶到了別處。
“不知道文姨這些日子給你安排了要見什麼人,等你閒下來,我帶你去逛逛。”方希悠熱情地說。
“謝謝嫂嫂,我,的確沒怎麼來過京城,就那麼匆匆的幾次,辦完事就走了。”蘇凡道。
“沒關係,我反正平時也閒着沒什麼事做。不過,這個季節外面的環境不太好,等春天來了,我們倒是可以一起去賞花。”方希悠道。
說話間,黃嫂敲門來了,說是小雨回來了,夫人叫迦因帶着念卿一起過去。
蘇凡起身,帶着女兒和方希悠告辭。方希悠忙說:“黃阿姨,把這些玩具都送到念卿那邊去,孩子都喜歡呢!”
黃嫂領命,趕緊叫人來方希悠這裡整理。
送走了蘇凡母女,方希悠走到書架上,取下來一本書斜靠在貴妃椅上翻着。相比較上網,她更喜歡拿書看。只是,蘇凡的面容始終停留在她的眼前,不禁有些心亂。
自從得知自己有這樣一個小姑子的存在,方希悠略微留心了一下蘇凡的經歷,卻意外發現了她和曾泉之間的重疊部分,不禁想起了訂婚前父親同她說的事。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而且,現在從蘇凡的表現來看,或許過去的一切都是傳聞而已。可是,轉念間,曾泉獨處之時那孤寂的眼神,在方希悠的腦子裡深深刻着,根本擦不掉。她的心,疼着,越想越疼,拿着書的手,不禁用力了,紙張隨之皺了起來。
這時,家裡的僕人稟報說已經把玩具整理拿過去了,方希悠才從自己的思緒裡走出來,淡淡笑了下,說了句“我知道了”,便繼續看書。
蘇凡跟着黃嫂來到羅文茵的住處,一進屋就看見了和羅文茵一起擠在沙發上的一個妙齡女子。女孩子二十出頭,剪着齊耳的短髮,一臉笑嘻嘻地靠在羅文茵的身邊,一見蘇凡和念卿進來,明顯愣住了。
“迦因,過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的妹妹嬌嬌,大名是曾雨。”羅文茵對蘇凡道,說完又對小女兒說,“嬌嬌,這是你姐姐迦因,還有你姐姐的女兒念卿!”
蘇凡禮貌地問了句“你好”,曾雨視線卻看向旁邊,只是鬆開了母親的胳膊,並不做聲。
念卿擡起頭看着媽媽,又看看沙發上坐着的人,完全不懂此時的情況。
羅文茵見此情形,忙對蘇凡說:“你坐過來。”
蘇凡卻並未和曾雨一樣坐在羅文茵身邊,而是抱着女兒坐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
雖然以前的家裡她也不是獨生子女,家裡有個弟弟,親戚家裡一大堆的兄弟姐妹,她都可以輕鬆和大家交流,可此時,面對着這個和自己血緣相同的妹妹,蘇凡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念卿看見了茶几上擺着的點心,伸手就要去拿,羅文茵忙說:“來,你想吃哪一個?這是外婆剛剛讓廚房端過來的,你想吃什麼就拿!”
“不了,謝謝!”蘇凡見女兒擡頭望着自己徵詢意見,便對羅文茵道。
“那麼客氣幹什麼?好像我們故意疏遠你們一樣的。”曾雨說完,翹着腿坐在那裡,眼睛根本不看蘇凡和念卿。
“嬌嬌——”羅文茵道,“跟你姐姐好好說話!”
曾雨看了蘇凡一眼,環抱着雙臂,沒有搭理母親。
蘇凡淡淡笑了下,抱起女兒,道:“既然認識了,以後就算碰到了也不會因爲不打招呼而失禮了!抱歉,孩子困了,我帶她回去睡一會兒。”
說完,蘇凡抱着念卿離開,卻再也聽不見房間裡的母女二人在說什麼。
“你跟我保證過什麼?你不是說要和姐姐好好相處的嗎?你看看你剛剛說的話——”羅文茵怪怨女兒道。
“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帶她們回來幹什麼?讓咱們家丟人現眼嗎?你們愛怎麼樣是你們的事,反正我不會承認她是我姐姐,丟死人了!您也不看看她女兒的那個樣子,一個點心都想吃——”曾雨道。
“你胡說什麼?小孩子都那個樣子,你以爲你小時候能好到哪裡去?”羅文茵斥責道,“以後,不許這樣說你姐姐,聽見沒有?”
“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她,幹嘛還要帶她回來?還讓她和她的孩子住在我的院子裡?”曾雨道。
“嬌嬌,她是我和你爸的女兒,這是她的家,她怎麼能不回來?你乖一點,好嗎?別讓媽媽爲難!”羅文茵拉着女兒的手,道。
曾雨卻把手抽出來,道:“我知道,你看着她就想起和我爸熱戀的時光了,是不是?只有她纔是你們愛情的結晶是不是?”
“你說什麼傻話呢?你是爸爸媽媽最疼愛的小公主——”羅文茵道。
“我不要看見她,你讓她走,”曾雨說着,拉住母親的胳膊開始搖,撒嬌道,“媽媽,好媽媽,讓她走吧,只要你讓她離開咱們家,以後你說什麼我都聽,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好不好,媽媽?求你了!”
這是曾雨從小到大慣用的一招,只要這一招一出,羅文茵就立刻繳械投降了。今天,卻始終不見動靜。
“媽媽,求你了,好媽媽,我的美人媽媽!”曾雨懇求道。
“好了好了,你也別我這裡浪費工夫,你姐姐和念卿是不會走的,你爸爸不會讓她們走,我也不會!”羅文茵輕輕拍拍女兒的臉蛋,道。
“爲什麼啊?媽——”曾雨道。
“因爲她是我和你爸的女兒,就這麼簡單!”羅文茵說着,看着茶几上擺放的茶點,起身端着離開了房間。
也許,她真的該做點什麼來彌補一下她和蘇凡之間的關係,不管她對這個女兒再怎麼不滿意,都沒法改變親子關係的事實。
蘇凡正在房間裡哄女兒睡覺,新的牀,還真是不習慣。念卿怎麼都睡不着,蘇凡便讓她拿着方希悠送給她的玩具在牀上玩。
窗戶上,似乎蒙上了一層薄霧,是外面下雪了嗎?
冷冰冰的屋子,冷冰冰的家!
她是不是不該來這裡?自己來了也就罷了,還帶着孩子——想想剛纔曾雨的樣子,恐怕這纔是這個家對她的真實態度吧!
門上傳來敲門聲,蘇凡趕緊下牀去開門,進來的人竟然是羅文茵!
“什麼,什麼事?”蘇凡不解地問。
羅文茵笑了下,道:“念卿好像愛吃這個,我就拿過來給她,下午她餓了就給她嚐嚐。要是喜歡的話,就讓廚房多做點給她吃!”
蘇凡接過碟子,忙說了聲“謝謝”。
羅文茵望着她,望着這張融合了自己和曾元進全部優點的臉龐,不禁擡起手,輕輕撫摸着她的眉眼,眼裡似乎在看着什麼,而這絕對不是在看眼前的這個女兒。就在蘇凡誤以爲母親是在向自己表達愛意的時候,羅文茵突然收回了手,對她笑了下,那笑容似乎是擠出來的一樣,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了房間。
蘇凡笑笑,望向外面的天空。
真的,下雪了啊!
自從到了榕城,她幾乎沒有見過雪。小時候那種在雪地裡放肆地奔跑滑雪的記憶,再度點燃。
但願,但願這雪在今晚可以一直下下去,這樣的話,說不定明天早上就可以帶着念卿堆雪人了。
一下午,母女二人就在房間裡度過了,傍晚的時候,蘇凡給霍漱清打電話,問他在做什麼,霍漱清說今晚有個重要的聚會——
“你和念卿已經來了嗎?”他壓低聲音問。
“嗯,下午的飛機到了,一直在曾家。呃,晚上他們說要一起吃飯,你,你可以過來嗎?”她問。
“對不起,今晚的聚會很重要,我不能缺席。覃書記打電話專門叮囑了這件事——”他解釋完,就聽到蘇凡說,“沒關係,你,你忙你的事吧!”
蘇凡沒法告訴他,直到剛剛,家裡也沒一個人明確告訴她,霍漱清可以來參加今晚的家庭聚會,爲了她和念卿舉辦的聚會。
掛了電話,她一個人站在廊下,望着這飄飄灑灑的雪花。
“嘿——”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