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霍漱清道,頓了下,他又說,“謝謝你!”
“她是我妹妹,你知道的!”曾泉道。
妹妹——
霍漱清不禁苦笑了。
一個小飛,愛了蘇凡那麼多年,現在出了事。曾泉又在這裡說妹妹,真的,是妹妹嗎?
蘇凡啊蘇凡,你這些年都幹了什麼啊?
“嗯,我知道了。那先這樣!”霍漱清道。
“嗯,再見!”說完,曾泉就掛了電話。
霍漱清聽着聽筒裡的鳴音,不禁閉上了眼睛。
蘇凡蘇凡,你這丫頭,你——
這一刻,霍漱清才知道,愛與恨之間,其實距離很近,好像愛一轉身就是恨,而恨一轉身,就是愛!
可是,他又該怎麼做?
他的蘇凡——
此時的霍漱清,並不知道蘇凡的狀況有多麼嚴重,他想給蘇凡打電話,可是,電話打過去和她說什麼?
今天他沒有接她的電話,是因爲不知道和她說什麼。而現在,他依舊不知道。
他害怕她做了選擇,害怕她要和他離婚,害怕,她離開。
蘇凡依舊在醫院,等她醒來的時候,身邊依舊是曾泉。
“你怎麼還在這裡?工作怎麼辦?”她問。
“我已經把事情交給別人去做了。”曾泉道,“現在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蘇凡搖頭,問:“我,怎麼了?是不是我的腦子出了問題?”
“沒有,你只是車禍後遺症,要不我找醫生來和你說,醫生的話,你肯定相信。”說着,曾泉就按下了呼叫鈴。
蘇凡看着醫生護士們進來。
“劉主任?”她叫了聲。
這位劉主任是蘇凡上次中槍住院後參與治療的一位醫生,是她當初那位主治醫生的老師,同樣也是醫院的權威人士。
“現在感覺怎麼樣?”劉主任問,態度和藹。
“頭還是有點疼。”蘇凡道,“劉主任,我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
“沒有,你現在這是車禍後遺症,腦震盪造成的。因爲你一直沒有好好休息,情緒上受了比較大的刺激,纔會延遲了你的康復。”劉主任道,“我和曾市長談了,建議你去北戴河療養一陣,曾市長明天陪你過去,我已經在那邊給你安排好了治療組,等過幾天我再過去那邊給你治療,要是有什麼問題,你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療養?
蘇凡看着曾泉。
“這邊人太多,事也多,去那邊休息一陣,你也會恢復的快一點。”曾泉柔聲道。
蘇凡點點頭。
“不過,我要批評你一句。”劉主任道。
蘇凡愣住了,批評?
曾泉立馬滿腦袋黑線,劉主任在醫界地位尊崇,很多現任和前任的領導人都是他的病人,因此他經常只要一說批評就會沒有一個時間節制。曾泉是見過方希悠爺爺被劉主任批評的,那位老人家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人人敬仰的人物,在劉主任這樣的醫生面前,也是聽起批評來一聲都不反駁的。醫生都是爲了病人的健康,誰都知道這一點。
可是蘇凡是不知道這些的,她愣愣地看着劉主任。
“不說你之前那麼重的槍傷,就說你剛剛發生了車禍,又流產了,你怎麼可以不好好在醫院休息,到處亂跑?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健康?”劉主任嚴厲地說。
蘇凡低頭不語。
劉主任看着她的樣子,想起曾泉說的那些,不禁心裡也有些難受。
讓其他的醫護人員都出去,劉主任纔對蘇凡道:“你還這麼年輕,要好好保重自己纔對。你們這些年輕人啊,有這麼年輕的生命,有無限光明的未來,怎麼可以這樣不負責任地對待自己呢?等你們到了我們這個年紀,看着每天的夕陽,你都會不自覺地感嘆自己的生命就像那一點點消逝的陽光一樣。”
曾泉聽到劉主任說這話,都不禁愣住了。
“上次你從死亡線上回來,應該更珍視自己纔對,是不是?”劉主任道。
蘇凡苦笑了。
“我曾經有個病人,她和你一樣,是個很年輕的媽媽,可是她得了很重的病,在當時那個時候,哪怕是現在,都沒有辦法根治。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於是,有一天,她找到我,跟我說,她其實根本不怕死,她只是怕以後再也見不到她的兒子。”劉主任道。
蘇凡和曾泉都望着劉主任。
“那個病人,真是非常堅強,那個時候的治療很痛苦,可是每天她都在努力堅持,每次她的兒子來醫院看她的時候,她都是努力對兒子微笑,好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記住一樣。”劉主任說着,不禁嘆了口氣。
曾泉聽到劉主任這麼說,不禁別過臉,望向窗外。
蘇凡看着他。
“直到現在,我都記得她當時的笑容,我很少在病人的臉上看到那樣燦爛的微笑。”說着,劉主任也不禁嘆了口氣,笑了,“她啊,每次聽說兒子要來,就會給自己化妝,後來身體虛弱到沒辦法自己動手,就讓護士幫忙給她化。她和我說,要讓兒子記住媽媽最美的樣子,她不想讓兒子看到她慘白的臉,不想讓兒子傷心。”
曾泉閉上眼,淚水在眼裡打轉。
劉主任看了曾泉一眼,對蘇凡道:“人只能活一次,好好珍惜上天給你的這個機會,好好愛自己,愛你的家人。”
說完,劉主任輕輕拍了下曾泉的肩,對蘇凡道:“我要下班了,孫醫生會照顧你。”
“謝謝您,劉主任。”蘇凡道。
老醫生走了出去。
蘇凡望着一旁坐着的曾泉,她看不到他的臉,只看到他的肩膀微微聳了幾下。
她輕輕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曾泉趕緊擡手擦了下眼角的淚,轉過頭看着她。
“怎麼了?”他忙問。
“你,沒事吧?”她問。
他笑了下,道:“沒事,劉主任總是喜歡這樣,我應該早點告訴你,他批評起來會沒完沒了。”
蘇凡還沒有開口,他小聲說:“其實是嘮叨,囉嗦,是不是?”說着,他不禁笑了。
看着他強作輕鬆,蘇凡問:“劉主任說的那個病人,是不是——”
曾泉望着她,良久,才長長嘆了口氣,道:“是我媽,沒錯,是她。”
他這麼回答,蘇凡的心頭不禁一痛。
她的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不禁微微用力了一下。
曾泉知道她的意思,輕輕拍拍她的手背,微微笑了,道:“她得的是卵巢癌,和很多人的癌症一樣,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在她發現得病之前,她一直都生活在一種很壓抑的感情世界裡,得病之後好像變得輕鬆了一樣,至少我是這麼感覺的。她和我爸的感情不好,可她還是一直在努力想着去愛他,最後逼得——”
“對不起!”蘇凡道。
蘇凡知道,是因爲她母親的出現才讓曾泉的母親這樣——
曾泉搖頭,道:“都過去的事了,她的個性太要強了,她愛我爸,所以一直想要和他在一起,結果——”
不就跟他和希悠一樣嗎?
“我媽一直都在寫日記的,所以這些事,我都從她的日記裡看過了。她說,是她的病情讓她改變了,是病情讓她原諒了我爸和你媽,是她的病讓她決定支持我爸和你媽在一起。”曾泉道。
蘇凡望着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迦因——”他叫了她一聲,蘇凡靜靜望着他。
“不要輕易的放棄自己的生命,好嗎?你不只是有霍漱清,還有我們,更重要的是,還有你自己。要是沒了生命,什麼都來不及了。”他幽幽地說。
蘇凡閉上眼睛,淚水流了出來。
“霍漱清,他,他恨我,他不會原諒我。”她說着,擦着臉上的淚。
曾泉拿着紙巾輕輕給她擦着,道:“你爲什麼這麼說?他和你說了?”
蘇凡搖頭。
“那就不要這麼想,你又沒有聽他說,怎麼就——”曾泉道。
“我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他根本不接,他,他就是恨我,他——”蘇凡道。
“他恨你?”曾泉道,蘇凡點頭。
“不要瞎想了,可能是他很忙呢?他的工作,你知道很忙的,不可能你每次打電話他都會——”曾泉解釋道。
“我知道現在不一樣的,真的,不一樣。”蘇凡搖頭道。
“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你要養好身體,就算霍漱清不接電話也沒關係,你身體好了,就去走到他面前,對他說,去質問他,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你現在這個身體,吵架都沒法兒贏的。”曾泉勸道。
蘇凡擦着臉上的淚。
“你知道吵架最關鍵的是什麼?就是氣勢,你現在這樣子,哪有半點氣勢?連大聲喊都沒辦法做到,還怎麼用氣勢嚇住他?吵架最高的境界就是,不怒自威,知道嗎?”曾泉說着,故意擺出一個架勢,像是大公雞一樣的架勢,蘇凡不禁破涕而笑。
“真是個傻丫頭,鼻涕都出來了。”曾泉道。
傻丫頭!
這個稱呼,讓她想起了霍漱清。
霍漱清——
兄妹兩個人在病房裡沒一會兒,羅文茵就趕來了。
“迦因,迦因,你怎麼樣?”羅文茵拉着蘇凡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看看她有沒有事,一臉擔憂。
“我沒事,劉主任讓我明天去北戴河療養幾天。”蘇凡道。
曾泉起身,道:“文姨,您坐。”
“謝謝你,阿泉,”羅文茵道,“真是,真是嚇死我了,你這孩子,怎麼就,怎麼——”
羅文茵說着,不禁雙眼迷濛。
“文姨您別擔心,迦因她沒什麼大事,去療養院好好住幾天,心情好點就沒事了。”曾泉道。
“今天麻煩你了,阿泉!”羅文茵望着曾泉,道。
曾泉搖頭,道:“我爸他打過電話了,他沒時間過來,明天迦因去療養院,我送過去。”
“你是不是還有很多工作要忙?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是別讓家裡這些事影響你了。”羅文茵道,“明天,呃,我去吧,我明天好像沒事。”
“沒關係,文姨,我送。迦因安頓好了,我就回去上班,我已經請過假了。”曾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