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現在畫的畫,你拿出來看,看起來是不是和畢加索莫奈的一樣?”他問。
她點頭,他卻說:“可是,爲什麼大師畫成小孩子那樣的畫作就是精品,而小孩子的只是塗鴉?”
“因爲大師是拜託了固定的模式,尋找到了藝術的真諦,是嗎?”她問。
霍漱清點頭,道:“是的,孩子對自己思想的表達,是最爲純真,最爲接近藝術精神的本真的。想要成爲藝術家,天賦當然重要,可是後天的培養更加重要。然而,對於一個藝術系的學生來說,他們要從小開始臨摹學習,按照章法作畫,學習各種技巧,而這恰恰是一個將人的思維固定的過程,對於藝術來說,僵化的思維就是它的天敵。可是,如果不熟練掌握技巧,又怎麼能把藝術從框架裡解放出來,昇華出來呢?這就是大師精品和孩子塗鴉的區別。再說你的設計,你現在雖然取得了一些成功,可你基本是在依靠自己的天賦,你缺乏的就是技巧,所以現在你去學習一些必要的技巧,熟練一些技巧,這是你要成爲頂尖設計師必走的道路。”
她望着他,久久不語。
良久,她笑了,擁住他,道:“謝謝你這樣肯定我,只是,我覺得,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的設計很,很——有些沒信心!”
“傻丫頭,你是想告訴我,那麼多顧客都是沒品位的人?還是說那些給你評獎的人都不懂設計?”他盯着她,道。
她低頭笑了下,又望着他,道:“你說的對,我不該這樣子,可是,可是,我這個人,總是沒自信的。”
“自信是建立在你自己的成績之上的,所以,蘇凡,你沒有理由懷疑自己。當然,人和人的眼光不一樣,沒有人能做到讓所有人都喜歡——”他說着,她卻打斷了他的話。
“遠的不說,我嫂子就是啊,每個人都喜歡她,每一個人都覺得她——”蘇凡道。
“你怎麼知道?”他問。
“我能感覺出來啊!她走到哪裡都——當然,她值得別人這樣喜歡,畢竟她對每個人都特別好,幫助大家,不管是家裡的親戚,還是勤務人員,她都是那樣的,沒有區分。”蘇凡道。
霍漱清無聲笑了,道:“你啊,何必非要和別人比呢?你現在就很好啊!只要我愛你就可以了,而且,你知道她有多累嗎?讓所有人都喜歡,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你還是別像她一樣了,做好你自己就可以。”
她笑笑,道:“你說的對,我就算想,也做不到。不過,關於你剛纔的建議,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決定?”
他點頭。
“我還是去進修一下,不過呢,我的客戶羣,還是定位在中等收入的人羣好了,現在中產階級的消費很驚人的。”她說着,他點頭,卻說:“雖然你的客戶定位是這樣,不過,你的作品設計可一定不能粗製濫造去應付顧客,明白嗎?”
“這個是當然的!用最好的作品,去服務更多的人,賺更多的錢,這就是我的目標——”她說。
“賺錢?”霍漱清聽她這麼說,突然笑了,道,“賺錢不賺錢都是小事,只要你開心——”
“做生意當然要賺錢啊,不賺錢做什麼?”她說。
他笑了,道:“沒看出來你是個財迷啊?”
她拉住他的手在自己手裡玩着,道:“顧客的肯定,就是體現在他們的購買上面,如果都沒人來買我的婚紗,就算是拿獎,也不能說明我的成功啊!我這人就是個俗人,什麼獎啊之類的,我也不在意,可是也不能否認那些東西的宣傳效果。可是,最根本的就是要讓顧客真心喜歡,贏得他們的讚譽,賺他們的錢,這樣纔是成功,你說呢?”
他微笑點頭,道:“那就做吧,我希望你可以正確看待自己,不要妄自尊大,也不要妄自菲薄!”
“嗯,我明白!”她笑了,看着他,道,“過幾天回榕城,我就和逸飛商量一下這件事,然後準備在這裡開店。”
“這邊的店還要和逸飛合作?”霍漱清一愣,“你現在沒有足夠的錢開新店嗎?”
“不是錢的事,念清從一開始就有逸飛的參與,而且念清有今天,他也做了很多的工作,我不想一來這裡,就把他一腳踢開,那也太不厚道了,這不只是錢的問題。”她說着,起身開始穿衣服。
霍漱清看着一片光明中她的軀體,想了想,才說:“過去是過去,現在,還有將來,還是有所區分的好。”
蘇凡轉過頭看着他。
“你什麼意思?”她問。
“沒什麼,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當初逸飛那麼做是爲了幫你創建你的事業,而現在,你已經有能力獨立了,就儘量不要去麻煩他了——”他說着,她低頭。
房間裡一片沉默,霍漱清也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了,這是他第一次勸說她和覃逸飛保持距離,他覺得她應該明白。
而她,的確是明白的。
“是啊,你說的對,我不應該老是麻煩他了,可是,這麼多年,很多事情,都習慣了和他商量,好像已經成習慣了,一下子——”她苦笑着嘆了口氣。
霍漱清擡手撫摸着她的臉,認真地注視着她,道:“習慣,也要慢慢改!”
她點頭,卻說:“不過,我還是應該把決定告訴他,要不然——”
“嗯,你是該告訴他,哦,我忘了和你說,剛纔就接到他的短信,說他明天就會過來。正好明天是週末,我這幾天也休息,我到時候還要和他一起吃午飯,你也去?”他望着她,問。
“他找你是有事吧,我去——”她道。
“沒關係,一起去,到時候你們兩個可以談談後面的發展問題。咱們下午就回家去吧,在那邊接待小飛他們也方便點,在這邊太給你媽媽添麻煩了。”霍漱清道。
說完,霍漱清先起身了,穿上自己的襯衫,留下蘇凡坐在那裡。
母親剛剛說讓她不要太多進入覃逸飛的生活,現在霍漱清也說同樣的話——
蘇凡陷入了沉默。
凡事都要付出代價。
如果她是個普通人,她的丈夫不是這樣的高級官員,她就可以出國去讀書旅行了。唉,想這些有什麼用?她也不想他覺得虧欠她。
換了衣服,等羅文茵午睡醒來,蘇凡和霍漱清就去了羅文茵的院子,和她說下午準備回家的事。
羅文茵正準備出門去參加一個聚會,見霍漱清來了,也就沒有再勉強留他們,只說“明天你爸檢查工作就回來了,你們明晚回來吃個飯”,霍漱清和蘇凡就答應了,夫妻兩人收拾了下就乘車返回了自己的家。
蘇凡知道他這些日子太累了,回到家就讓她上樓休息,可是霍漱清非要抱着她一起睡,兩個人就一起躺在牀上,結果沒過多久,她就聽見他睡着了。
輕輕拿開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蘇凡給他蓋上薄被,拉上窗簾,就小心地走了出去。
看他困成這樣,估計這些日子也沒怎麼休息,看着他這樣,蘇凡也是很心疼。
過了沒多久,曾家的車就送念卿回來了。
念卿一到家,就開始要踢球玩,帶着她的狗狗在樓裡到處跑。
孩子的笑聲和狗狗的叫聲,立刻就充斥了整幢小樓,儘管蘇凡關了臥室的門,可是念卿聽說爸爸回來了,還是打開門衝了進去,和狗狗一起爬上父母的牀,趴在爸爸的身上。
霍漱清被女兒給叫醒了,蘇凡進去叫女兒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
“沒事,我起來了。”霍漱清道。
“爸爸、爸爸,陪我去踢球吧,好不好,爸爸?”念卿也是好多天沒有見到爸爸,抱着爸爸就是不鬆手。
蘇凡再怎麼說都沒有用,霍漱清被女兒這麼抱着胳膊一搖,本來就很寵着女兒的他,自然心就軟了。
“走咯,爸爸陪你踢球,不過爸爸要先換個衣服。”霍漱清抱着女兒下牀,親着女兒的小臉蛋,道。
蘇凡看着他這樣,也是隻有無奈嘆氣。
沒過多久,蘇凡就聽見樓下的院子裡霍漱清和女兒一起在踢球,她趴在欄杆上,看着父女兩個。
清風吹拂着她的長髮,還有她臉上的笑意。
這纔是她的家人,不是嗎?
然而,這時,大門開了,她看見一輛車開了進來,正在陪着女兒踢球的霍漱清走了過去,從車上下來的人,竟是覃逸飛!
蘇凡看着霍漱清和覃逸飛擁抱握手,還互相在對方肩上拍了一巴掌,緊接着,念卿就帶着狗狗飛跑了過去,一下子就跳到了覃逸飛的懷裡。
覃逸飛哈哈笑着,對霍漱清道:“念卿好像又重了點啊!”
“最近鍛鍊的比較多!”霍漱清道,“你不是下週三來嗎?剛剛給我短信就到家了,你是坐火箭的?”
說着,霍漱清笑了。
“我是去辦了點事,打算直接回榕城的,下週三是還要過來,不過,想想你今天在休息,就過來看看你,咱們好久沒聊了。”覃逸飛笑道,說着,他環視一圈,道,“還別說,你家老丈人給你的這房子,真是不耐!”
“你要是娶了葉敏慧,咱們就做鄰居了,呶,前面那邊,就是葉敏慧的。”霍漱清指着門外,道。
“爲了跟你當鄰居,我就要賣身?你這也太過分了啊,哥!”覃逸飛道。
“哪有賣身那麼誇張?”霍漱清笑着說,“哦,對了,你們現在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覃逸飛想要岔開話題。
這時,蘇凡已經換好衣服從樓上下來了,面帶微笑走向覃逸飛。
“怎麼來了也不提前說一下?”蘇凡笑問。
“難不成我說了你們就要給我舉行歡迎儀式?”覃逸飛笑道。
“起碼可以準備你喜歡的菜啊!”蘇凡道,“要不你們兩個先去樓上聊,我去廚房準備晚飯,做一大桌子出來!”
“你現在的手藝那麼好了嗎?”覃逸飛笑問。
“我充其量就是幫忙而已,有張阿姨在呢!”蘇凡笑着說,“念卿,下來,不要老讓小飛叔叔抱了!”
“不要不要嘛,我要和小飛叔叔踢球,爸爸不認真和我玩兒!”念卿說着,死死抱住覃逸飛的脖子不鬆開。
“瞧瞧,你就這麼當爹的啊?”覃逸飛對霍漱清道,霍漱清苦笑着搖頭。
“走,小飛叔叔陪你踢球去!”覃逸飛抱着念卿,走出了客廳。
“你去準備午飯吧,中午我和小飛喝幾杯!”霍漱清跟蘇凡交代完,就跟着走出了客廳。
蘇凡看着那三個人的背影,笑着嘆了口氣。
在廚房裡,蘇凡依舊能聽得見院子裡傳來的笑聲,有念卿的,還有覃逸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