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希晨沒有一句解釋,也沒有一句道別的話,就這樣搬出了佩克莊園。
很快,有流言傳了出來,說穆希晨和二公主宋晴兒正在談戀愛,外面傳得風風雨雨,穆希晨卻始終沒有出現,只打過一通電話給她,電話裡,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她“照顧好自己”。
佩克莊園裡面的人都對穆希晨和宋晴兒的事避而不談,生怕令秦唐傷心,她卻跟沒事人一樣,一心照顧霍啓昀。
秦唐守在病房三天,霍啓昀終於甦醒了過來,她驚喜又激動,險些落下淚來,“啓昀哥,你終於醒了!”
霍啓昀握住她的手,仔細打量她,聲音沙啞虛弱,“唐唐,你沒事吧?”
這下,秦唐忍不住哭了,“你都這樣了,你還關心我那麼多做什麼?你等一下,我先去叫醫生給你檢查一下。”
醫生馬上趕過來,檢查之後說霍啓昀已經脫離危險了,現在需要好好休養。
秦唐一邊用溫熱的溼毛巾替霍啓昀擦拭手臂,一邊說道,“啓昀哥,等你傷好了,就趕緊回國吧,我不想再連累你了。”
想到那些人要刺殺秦唐,霍啓昀就心有餘悸,他緩緩說道,“那些人是誰,爲什麼要害你?”
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穆希晨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保護你的?”霍啓昀怒氣一下子涌了上來,臉色都變了,右手捂着胸膛咳嗽。
秦唐嚇了一跳,連忙拍撫着他的後背,“啓昀哥,你別激動,你剛剛醒過來,別說太多話,好好休息。”
霍啓昀咳了一陣才停歇下來,沉沉地喘熄幾下,虛弱地說道,“從明天開始,你不要再來醫院照顧我了,好好待在佩克莊園裡面。”
雖然他對穆希晨這個情敵充滿怨言,但也不得不承認,在他的勢力範圍內,不會有人能夠傷害到秦唐。
“可是你……”
“我沒事,有護工可以照顧我。”霍啓昀握緊她的手,一字一頓地說道,“唐唐,我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秦唐鼻子一酸,既感動又愧疚,她在咖啡店裡,那麼冷淡地對待他,他還一心爲她着想……
她也握緊他的手,說道,“啓昀哥,在你恢復健康之前,我想親自照顧你。”你照顧我六年,爲了救我而受傷,如果我不能爲你做一點事,我一輩子都難以心安。
他從她的眼裡看到了感激,看到了祈求,可是,他不能因爲一己私慾,將她的性命置於不顧。
他鬆開她的手,修長的手指緩緩撫上她熟悉的眉眼,微微笑開,“可我不想把你置入危險的境地,唐唐,聽話,在危險解除之前,你不要再來醫院看我。”
不管秦唐說什麼,他就是不肯讓她繼續照顧他,她沒有辦法,只好先回佩克莊園。
沒想到,當她回去之後,莊園裡面發生了一件大事。
穆希晨回來了。
同時,他還帶回來一個跟秦唐長相一模一樣的女人,不,不是一模一樣,那個女人,有着一雙淡藍色的眼睛,而秦唐的眼睛,是黑色的。
他摟着那個女人的腰,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秦唐,然後側頭對女人說道,“珠珠,這是我的助理,唐小宋。”
秦唐眼睛緩緩睜大,驚愕地望着穆希晨,那個女人伸出右手,笑得天真爛漫,“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秦唐沒有看她,依舊望着穆希晨,穆希晨蹙了蹙眉,“唐小宋,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沒有聽到珠珠在跟你打招呼麼?”
秦唐心臟猛地一墜,握緊手指,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從他的眼裡,她只看到不悅,沒有看到其他情緒,心涼了,渾身的血液彷彿都凝滯了。
她顫抖地伸出手指,握住了那個長相相似的女人的手,艱難地扯了扯脣角,說,“你好,長公主。”
“如果她是珠珠的話,那我又是誰?”走廊上,秦唐堵住了穆希晨的去路,剛纔,在外人面前,她用盡力氣維持着理智,現在,只有他們兩人,她將自己的情緒都釋放了出來,蒼白的小臉上佈滿憤怒。
穆希晨冷靜地注視着她,淡淡地說道,“你不過是她的替身。”
“不,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希晨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你告訴我,我可以理解的!”
她神色惶恐,衝上前,想要抓他的手,被他輕輕鬆鬆地避開了。
“苦衷?我能有什麼苦衷?我確實是在欺騙你。你不也說過,珠珠的眼睛是淡藍色的,你的眼睛是黑色的麼,你怎麼可能是她?”穆希晨擡起右手,輕輕彈了彈衣服袖口,動作依舊優雅,卻讓她的心冷到了極致。
他嫌棄她,他甚至不願意讓她觸碰。
她臉上血色盡失,艱難地後退了一步,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那麼記憶呢?我爲什麼會擁有珠珠的記憶?”
穆希晨淡淡道,“這還不簡單,我讓千影阿姨給你塑造了假的記憶。”
“替身,替身,又是替身……”秦唐崩潰地又哭又笑,“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穆希晨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目光冷清,插在褲兜的手指卻悄然握緊。
她雙手捂着臉,沒有聲音地哭泣,眼淚從指縫緩緩流下,顆顆砸在他的心臟上。他右腳微微動了動,想要上前,卻又生生地剋制住了。
“我的存在,就是幫真正的珠珠擋住危險的,是麼?”秦唐鬆開手指,露出那張佈滿淚痕的臉,悽然地笑了笑,說,“我真傻啊,還以爲我真的是你心愛的女人,還以爲可以和你……”白頭到老。
這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傻的女人了。
秦唐還沒有從這次打擊中抽離出來,更深的打擊隨之而來。
新聞媒體鋪天蓋地地播放“長公主重返皇室”的新聞,秦唐看着新聞裡面並肩而立的兩人——俊美無儔的穆希晨,還有與她長相酷似的長公主珠珠,忍不住再次落下眼淚。
門外響起敲門聲,秦唐連忙擦了擦眼淚,“請進。”
進來的是英國管家大叔,管家大叔假裝沒有看到她微紅的雙眼,微笑着說道,“唐小姐,公爵大人說,您現在已經不適合住在這棟莊園裡面,請您在今天之內離開。”
這麼快,穆希晨就要將她掃地出門了麼?
她臉色一白,心裡難受至極,右手按着胸膛,強笑道,“好,我知道了,我會搬出去的。”
管家大叔又道,“公爵大人還說,您的護照、身份證等證件正在辦理,請您再等幾天,證件辦理妥當之後,他會安排人送您回國的。在此之前,您可以住在北部的莊園裡面。”
秦唐一口回絕,“不需要,幫我謝謝他。我自己會找住的地方。”
管家大叔悠悠道,“公爵大人已經猜到您會這麼說,所以,他吩咐老奴,一定要將您安全送到北部莊園,他說,這是爲了感謝您這段時間的配合。”
配合?配合他成爲珠珠的替身,幫珠珠擋住危險麼?
秦唐覺得諷刺的同時,又心痛如絞。
她咬了咬牙,面色冰冷地說,“可我,不想接受他的任何幫助!”
管家大叔微笑着說道,“恐怕,您不得不接受,因爲,公爵大人已經讓人去醫院接霍先生了,難道您不想到莊園去照顧霍先生麼?”
穆希晨,算你狠!竟然拿霍啓昀威脅她!
她大膽地猜測,穆希晨執意將她送到北部莊園,是爲了防止她在公衆面前現身,說出不該說的話。
她心裡又是一痛,他有必要那麼防着她麼,就算他利用她,將她當成替身,她也不可能跳出來做出危害他的事情,誰讓她已經……喜歡上他了呢……
幾個月前,秦唐爲了從穆希晨身邊逃離,曾經裝瘋賣傻,穆希晨便讓人將她送到北部莊園療養,這一次重回故地,她的心情很是複雜。
莊園裡的僕人們對她還是很恭敬,老早就收拾好房間,烹飪好美食,爲她跟霍啓昀接風洗塵。
偌大的房間,秦唐一動不動地矗立在落地窗前,透過窗戶玻璃,望着這座被夜色籠罩的莊園,漂亮的眸子裡,漸漸涌起悲傷。
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她轉過頭來,看到霍啓昀緩緩走了進來。
“啓昀哥”
“你怎麼站在這裡?有心事?”來莊園的路上,霍啓昀就察覺到秦唐不太對勁,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秦唐笑了笑,“沒有啊,你是不是要休息了,我幫你擦身子吧。”
她轉移話題,他也就不再追問,微微一笑,說,“好。”
她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衣服,露出被紗布層層包裹的胸膛,溫柔地替他擦拭着身體。由於他不習慣陌生人觸碰他的身體,所以擦身體這種事就落到了她的頭上。擦完上半身,她很自然地替他擰好毛巾,遞到他手中,然後背轉過去,等待他自己擦拭下半身。
沒有人說話,氣氛顯得很尷尬。
又過了一會兒,霍啓昀咳嗽了一下,“好了。”
他伸長手臂,想自己將毛巾扔到水盆裡,秦唐看到他勉強的動作,不由皺了皺眉,搶先一步,從他手中奪過毛巾放進盆裡,他一向冷清的臉上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顏色,低聲說了“謝謝”兩個字。
秦唐假裝沒有看到他臉上不自在的神色,端起水盆打算出去,霍啓昀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唐唐,等我傷好之後,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國?”
秦唐笑了笑,“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之後,我們再談這件事。”
霍啓昀明白她這是委婉的拒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鬆開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