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廷擡步走到牀邊，微微俯下身子。
顧南喬本想裝睡，但思忖片刻，又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裝睡的必要，還是掀開被子睜開了眼。
兩人視線相對，霍靖廷看着她通紅的眼眶，“怎麼了？哭過了？”
顧南喬薄脣咬緊，心裡衝動的情緒持續發酵，幾乎要摧毀她好不容易纔維持住的冷靜。
霍靖廷俊顏湊到她面前，可她卻無論怎麼努力都看不清楚，瞳孔內一片模糊。
她目光渙散的盯着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夜。
無助、掙扎、痛苦，以及撕裂般的疼痛，哪怕過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也還歷歷在目。
或許有些傷，是真的一輩子都好不了的，她以爲的痊癒，不過是迷惑人的假象而已。
霍靖廷見她這樣，只覺越來越不對勁，“小喬？”
顧南喬眼角輕眯下，看到眼前的這張臉彷彿帶了一張惡魔的面具。
她不知道自己還恨不恨他，但是她能確定，自己還痛。
那股痛憋在胸腔內，見縫插針的席捲上來，顧南喬瞳孔裡一片模糊的黑暗，她忽然揚起手，一巴掌甩向他的臉。
可在距離他臉還有丁點距離的時候，她看到他潭底的擔憂和關切，凝聚在掌心裡的力氣又像是忽然散了一般。
顧南喬混沌的思緒陡然清醒下來，放空力道輕輕撫上了他的臉。
霍靖廷看着她眼中瞬間千變萬化的情緒，薄脣輕揚了下，“怎麼了？剛剛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顧南喬與他對視幾秒，強行想要擠出抹笑，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最後無力的低下了頭。
是啊，她是真的想吃了他。
原來最讓人痛苦的不是單純的傷害，而是沉重的愛裡面摻雜的傷害。
霍靖廷指尖輕觸她的眼眶，輕輕摩挲着，“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哭？”
顧南喬一時接受不了他這親暱的舉動，“沒事，就是去醫院看到她還沒有醒，所以心裡有些難受。”
這個理由，是她唯一能找到的了。
“那你也不要哭的這麼厲害，心情這麼壓抑，對你自己和孩子都不好。”霍靖廷在她身邊坐下，摟住她的腰，“以後你想去醫院我陪你去，現在快要生了，最好還是別自己一個人出門。”
顧南喬低着頭，輕“嗯”一聲。
她擡手撥開霍靖廷摟在自己腰上的手，儘量讓自己表情坦然。
他所有關切的話語，這時候她一個字都消化不了。
霍靖廷壓根沒往那方面想，因此，也沒察覺到她有什麼不對勁，還以爲真的是因爲程素素。
他將顧南喬攬入懷中，讓她的下巴靠在自己肩頭，“蘇顏說你沒怎麼吃飯，餓不餓？要不要再去吃點？“
顧南喬遲疑幾秒，然後點頭，“好。”
她並不想讓霍靖廷看出什麼，所以只能儘量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尾音落下，她從他懷中起身，然後去洗手間洗了洗手。
顧南喬鞠了捧冷水，狠狠澆在自己臉上，直到感覺一片冰涼，才找毛巾擦了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