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爺最近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他的“賢婿”趙彥清一直在宮裡,也沒有遞多少消息出來,他現在對宮裡的情況,還是一頭黑。
原本陶貴妃時不時能送消息出來,結果現在一點音信的沒有了,最近的一個消息,是皇上醒過一次,有意傳位於六皇子,召了內閣大臣來擬詔,還要下詔讓兩位親王前往封地。
這可喜可賀的消息,卻沒了下文。陶老爺也是內閣大臣,結果並沒人來傳旨召見。
讓親王前往封地的詔書倒是下來了,只是兩位親王不服,非要面聖,這事兒又耽擱了。
陶老爺就不安起來,難道宮中有變?不該啊,趙彥清一直在宮裡,可以說和陸震一起控制了內廷了,兩位親王就算叫嚷着要面聖,依舊皇上的一面都見不着,而且那兩位的勢力早不必前幾年,經過他這麼些年的經營以及前段日子皇上的打壓,朝中大臣有大半都傾向六皇子了。
那爲何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被動了呢?
陶老爺想進宮,給宮裡遞了牌子,可就是進不去,聽說現在宮裡是由皇后娘娘做主了。
可這也不應該呀,皇后娘娘爲何不讓他進宮?明明皇后娘娘支持的就是六皇子,何況還有趙彥清在。
除非趙彥清沒把他當自己人。
這麼一想,陶老爺就起了疑心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皇后娘娘和趙彥清是一個陣營的,這也能解釋陶貴妃毫無消息,因爲宮中被皇后和趙彥清控制,沒有陶貴妃行動的份了。
所以他纔會被撇在宮外,處於被動中。
陶老爺越想越心焦,可這樣一來又有一點說不通,皇后和趙彥清支持的是誰?看那兩個親王的反應,應該不會是他們,難不成是趙彥清自己想篡位?
這好像是唯一的一種解釋了,可皇后總不會幫着一個外人來篡位的,又不是自己孃家人,總不會是想讓周楠篡位吧?這也太離譜了。
陶老爺覺得他腦子都快炸了。
他想找趙彥清,可趙彥清在宮裡,他見不着人,去侯府也沒用。讓陶夫人去趙老夫人那裡走動,誰知趙老夫人一點都不知情,安享晚年,絲毫不關注外頭的事情了。
至於武安侯府的主母二夫人,嘴巴嚴得厲害,含糊其辭的,只說不知。
不過他三番兩次地到武安侯府打探,趙彥清在宮裡自然知曉,想着也不能總吊着他,抽空出了一趟宮來,拜訪了陶府。
陶老爺見到趙彥清甚是激動,但面上卻還是冷着一張臉,擺個架子,冷聲道:“這一個多月了,你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帶出來,宮中到底是怎麼個回事?怎麼我連進一趟宮都進不去?”
趙彥清對他的冷臉不感冒,只是道:“皇上時睡時醒,他發過話,外臣除了樑閣老和宋閣老,其他一律不見。我雖一直在宮裡,但見着皇上的面還是不多,不得召進不了乾清宮。”
“那現在是怎麼個回事?”
“貴妃娘娘興許是因爲前段日子太辛苦,給累病了,所以現在是六皇子和皇后娘娘侍疾。六皇子一直在皇上牀前,晝夜不離的,這意思不是很明顯?現在沒把詔書頒佈下來,無非是因爲兩位親王還在京城,恐詔書一旦下來,兩位親王狗急跳牆。”
陶老爺信了大半,面露沉思。
趙彥清又道:“如今樑閣老正要找言官彈劾兩位親王,讓他們前往封地的詔書一旬前就下來,現在還滯留在京中,實爲不該。”
“沒錯,沒錯,”陶老爺忙不迭點頭,兩個親王也是他的一塊心病,“我也找找我這邊的言官,怎麼說也要讓他們去封地纔是。”
親王一旦去封地,基本就奪嫡無望了,能養的府兵有限,而封地自有州府管轄,親王去了那裡,也就成了閒人過過日子罷了。
趙彥清見陶老爺知道該怎麼做了,也不多說,便告辭離去。
他這一進宮就有一月有餘,都不曾回府過,這個時候難得出宮一趟,怎麼說也要回去看看。
東小院裡,憐雁和徐婉瑩在一起做小孩子穿的肚兜。
趙彥清一回府,還沒進垂花門,她這裡很快就有人跑來報信了,當真是又驚又喜,扶着腰站起來往外走。
雯月忙攔着她,“姨娘當心啊,侯爺一回府就往這裡走了,很快就到了,您不用急着出去。”
這都一個多月沒見着人了,宮中的消息她這裡只是斷斷續續聽到一些隻言片語,甚至潛生回京後她連面都沒見着,如何能不急?
憐雁沒聽勸,“不過是走幾步路而已,瞧把你們嚇的,快去備茶,再拿些點心來,侯爺在宮中也不知能不能吃好睡好。”說罷就讓杜若扶着往外走。
還沒走出東小院,就迎上了走進來的趙彥清。
趙彥清好像瘦了些,下巴處也有了點細細的鬍渣,雖然還說不上憔悴,但看上去還是辛苦了好些日子了。
趙彥清上前扶憐雁,杜若很有眼色地鬆了手退後兩步,將位置讓給了他。
還沒等憐雁開口問宮中情況,趙彥清就道:“怎麼出來了?別亂走,小心着點。”說着扶着她進屋,很是小心翼翼。
“算日子有七個月了吧?我都沒空陪你。”
憐雁道:“沒事,我好着,你專心應付宮裡就好,今兒是抽空回府的嗎?”
“嗯,出宮去了趟陶府,就順趟回來了,明早再走。”
因屋裡都是人,憐雁沒問及潛生,看趙彥清的樣子,應是一切順利了。
徐婉瑩還在,碰上趙彥清,屈膝行了禮。趙彥清似乎沒認出她來,問:“新來的丫鬟嗎?”他對憐雁上心,自然也知道憐雁身邊服侍的是哪些人,見她眼生,免不了問一句。
徐婉瑩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憐雁也是一愣,她沒想到趙彥清不認識,明明是他從教坊司贖出來的。憐雁忙拉了拉趙彥清的衣袖,“這是徐小姐。”
趙彥清愣了片刻纔想起哪個徐小姐,“原來是徐小姐,陶家那邊送過來的?”
“嗯,已經好些天了,你不知道?”
“之前陶老爺提過,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趙彥清道。
徐婉瑩尷尬地站在那裡,原本她留在這裡而沒有聽聞趙彥清過來就避開去,就是想道個謝,順便也想看看趙彥清對自己是什麼態度,卻沒想到他根本不認得自己,當時只隔着一層紗簾,若他有意看,絕對不會看不到她的臉的。
這倒不是她起了這個心思,只是趙彥清託了陶家把她從教坊司贖出來,原本就是個引人深思的舉動了,何況憐雁並不好明說她是罪臣之女,她又和趙彥清的兩個通房住在一個院子,所以底下人都一致默認徐婉瑩是趙彥清新收的通房了。聽得多了,她自己也難免會這樣想。
憐雁看她臉色差,就先讓她退了下去,輕聲埋怨趙彥清:“你也是的,怎麼問是不是丫鬟,你看她多尷尬。”
“我這不是沒認出來。”趙彥清也無辜,“就是在教坊司碰上過,還是遠遠的,都沒仔細看。”頓了頓,又道:“一直讓她留在府裡也說不過去,你讓鄭媽媽瞧瞧,有沒有合適的人家,既然把她從教坊司贖出來了,也不能不管。”
憐雁斜睨他一眼,“我倒是想,只是你忽然託人把她從教坊司贖出來,這底下人都衆說紛紜的,都把她當你的人看了,我怎麼好直接把她配了人。”
趙彥清在她腰上一擰,“你這飛來橫醋。”
憐雁嬌笑,杜若看他們舉止親密,使了個眼色,帶着小丫鬟們魚貫退下。屋裡只剩下他們兩個,趙彥清攬了憐雁坐上榻,問:“身子還好?”
“好,挺好的,孫媽媽和馬媽媽都眼睛不眨地盯着我,吃的用的什麼都要她們過目,想出問題都難。”
“你別嫌煩,這可馬虎不得。”
憐雁倚在他懷裡,這麼久沒見,只覺得想得緊,“宮裡情形如何?”
“好,都好,我也算控制了內廷了,皇上的病難好,遺詔都準備好了,只等着皇上駕崩殿下即位。”這話說得大逆不道,在憐雁聽來卻是令人激動的。
隱忍這麼久,總算有個出頭日了。
“潛生沒跟你出宮嗎?我都兩年多沒見他了。”
“他在皇后宮裡,將他帶出宮不方便。不用多久了,你總能見上他的。他好着呢,身子長壯實了,個子也高了,都到我肩膀了。”頓了頓,趙彥清又笑道:“你是不是該讓他丟了潛生這名字了?總是潛生潛生的叫,跟喚小廝似的,未來的陛下得跟你急。”
憐雁抿嘴笑笑,“叫習慣了。”潛生名字叫楊皓。
其實她該慶幸,她的阿皓沒有當個小廝當習慣,到底骨子裡還有皇家的高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