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兒時的記憶裡,從小年到除夕這段日子是最快樂充實的。
充實到,每天都有新鮮的吃食,塞滿嘴巴,美味而樂陶陶。
如今施子恆便是這種狀態,吃着米花筒傻樂了半天不說,捧着一碗香濃的豆汁,也忍不住喝到尿崩。
這就讓黑蛋和小江,有些看不起了。
倆孩子不止一次地跟吳濤告狀,這寶島來的親戚,咋這麼沒見過世面呢?
其實不僅是他,就連施千雪這個臺妹大學生也好不到哪裡去。
自打進入小年,市裡的小吃店,關門的關門,放假的放假,吃飯頓時沒了着落。
施光耀拉她回招待所去吃,她執意不肯;反倒要跟着吳濤和方媛,每天回家去吃。
回家吃的那天,正趕上張惠蘭做豆腐。
當點了滷水之後,豆腐腦析出、半析出之時,施千雪那口水已經多到含不住了。
咕咚咕咚地直往下吞。
片刻後,巴掌大的海碗,盛了滿滿一碗,倒上醬油醋,撒上點芝麻粉、碎花生,放點香菜,看着就讓人食慾大開。
吳濤領着倆表姊妹,捧着大海碗,坐到院裡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去吃。
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仨碗還都是滿滿的,可到了葡萄架底下時,施千雪那碗已經下去一半了!
這麼燙,怎麼做到的?
吳濤看着方媛,表兄妹一臉不解。
這還不算,吳濤吃完第一碗的時候,施千雪已經從廚房裡端出第三碗了……
這特麼就是個潛力無窮的吃貨啊!誰娶誰倒黴。
然而這不過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做完豆腐剩下的豆渣,用水過着,揉揉壓壓,能餘下不少汁水,加入粳米,燒出來的米粥,格外香甜。
往年,這樣的米粥,吳濤可以喝到過年春節裡。
然而今年,才喝到了臘月二十六,就沒了。
這是爲什麼呢?吳濤追問老孃,張惠蘭很無辜地看了看施千雪,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走了。
施千雪捧着海碗,眼巴巴地追着張惠蘭問:“什麼時候,家裡會再做豆腐呢?”
方媛看着她的背影,幽幽道:“她一天喝三碗,頓頓都不落,你說爲什麼呢?”
於是乎,吳濤決定買臺體重秤放在家裡……
當然這段日子裡,也是農村裡迎來送往的日子。
家裡收到了不少的年貨和土特產。
有吳炳華的徒弟和施工隊成員送來的人情禮,感謝這一年自己能有活幹、有錢拿。
也有徐會計詐騙案的受害者送來的報恩禮,感謝吳家在關鍵時刻的穩住人心。
當然自家也不會刻意地統計誰家送了,誰家沒送。
但在吳炳華倆口子的心裡,自然就有桿秤,哪些人重情重義,值得相交,全都記在心裡。
就連高錦達和老丁村長,都先後提着兩瓶老酒過來說了會話。
沒辦法,形勢沒人強,該巴結就得巴結,該籠絡就得籠絡。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九,轉天就是除夕,也就是祭祖大典的正日子了。
吃完晚飯,吳炳華叫住吳濤,走在葡萄園裡溜達了一會。
葡萄架下的田壟裡,薄膜下的草莓秧子,透着令人喜悅的翠綠。
“這些天,過來家裡的鄉親不少。看咱家這情況,個個都羨慕得緊。話裡話外,都巴望着咱們給出個主意,指條掙錢的道,我都推給你了。明天祭祖的時候,要是有人問起你,你想好再說。”
“這事啊!”吳濤稍一琢磨,便語出輕鬆道:“這事倒也不難。”
“……以後再有人問你,你就分情況告訴他們。家裡有勞力的,你就推薦他們去參加市裡的技能培訓,出去打工;家裡有錢的,你就讓他們去買明年的小商品市場鋪位。”
“這事它靠譜嗎?”吳炳華也是有些猶豫。
吳濤篤定道,“我說的這倆個頭緒,都是安叔主導的,靠譜是肯定靠譜。但是你也不要什麼人都告訴,看人再說。免得有人出去嚼舌根,弄得咱們出了主意,還不落好。”
“那是自然。”吳炳華臉色一凜。
翌日一早,窗外一片漆黑,大約四點多的樣子。
吳濤洗漱完畢,眼見施千雪和方媛的房間,一點動靜都沒有。
擱在門外喊了兩聲,無人支應。
推了推方媛的門,反鎖了。嘿,這是防火防盜防表哥的意思麼?
倒是施千雪的房門,一推就開。
吳濤施施然走進去,看着牀上二表姐的睡姿,實在是不忍直視。
咕咚……
可自己爲什麼爲吞口水?
搖搖頭,擺脫腦海裡的亂七八糟念頭,吳濤力貫嗓門,大喊道:“二表姐,起牀了!”
施千雪嚶嚀一聲,翻了個身,一雙長腿把被子夾得愈發緊了。
喲,竟然沒反應。
咕咚咕咚……
再次吞完了口水,吳濤心裡有了主意。
“二表姐,聽說我媽今天又做豆腐了……”
“什麼什麼?”施千雪蹭地一下坐下來,“又有豆腐腦吃,有豆汁米粥喝了嗎?”
吳濤轉身就走,身後傳來‘咕咚咕咚咕咚……’的口水聲,好多聲。
施千雪迫不及待地跳出溫暖的被窩,只穿着吊帶衫和睡褲便追了出來:“表弟表弟,你說話呀!”
被客廳裡的涼氣一衝,施千雪頓時打了個噴嚏,睡意醒了大半。
“當然是假的。”吳濤頭也不回。
“你,我竟然敢騙我~”施千雪抓狂了,寒意和憤怒,頓時趕走了她全部的睡意。
再度回到方媛的房門口,吳濤只說了一句話,裡面便傳來了響動。
“表妹,二表姐已經起來了。”
三秒後,房門打開,方媛興匆匆地跑出來,信誓旦旦地揚言道:“我一定要搶在她之前,佔領衛生間!”
半個小時後,帕傑羅駛離富貴家園,天剛矇矇亮。
方媛帶上了點細碎的行李,今天祭祖之後,她就要回家過年了,小臉上有些傷感和不捨。
不過很快她便重新振作,舉着秀拳信誓旦旦地道:“到了年初二,我就過來,你們等着我!”
施千雪歡呼雀躍,像箇中二少女道:“好呀好呀,等你喲!”
吳濤卻是毫無反應地看向窗外,‘連睡覺都防着自己,人和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更何況咱們還是表兄妹?’
方媛一把拉住他的手,晃悠着道:“表哥,把壓歲錢收好,等我過來幫你花喲……”
往年從父母手裡漏下來的那點零碎壓歲錢,全都被方媛忽悠着花掉了。所以她有此一說。
“不用了,我會第一時間交給你表嫂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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