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在手術室外面,來回踱着步,偶爾走到亮起的手術燈底下,會在他頭髮留下微弱的紅光。
其他人都茫然地坐在椅子上發呆,他們的腦子很空。
忙碌的時候還沒有感覺,現在靜下來後,衆人心中油然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
因爲,老爺子剛剛完全不在意他們這羣人說什麼。
那種反派被挑釁幾句就怒不可遏的場景,根本不可能在現實裡面出現。
他們的憤怒,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在老爺子的眼裡,反而像看到真人版的猴戲一樣。
大家突然又想起了老爺子說的所有話。
無論他們再怎麼掙扎,都沒有辦法改變現狀,都沒有辦法挽回已經逝去的光陰。
他們這一輩子,或許都要活在那個讓失去大好前途的陰影下。
沒有翻身的可能,也不存在改變的機會。
這個結局,在他們當年得罪了那些權貴以後,就已經註定的了。
只是,大家沒想到劇團裡最放不開的人,竟然是白團長。
齊愛國的脾氣很火爆,他從年輕到現在,一直都這樣。
沒有了方偉剛壓制的趙誠,可謂是他的翻版。
但齊愛國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也試過跟當年的敵人狹路相逢,可只要罵一頓發泄出來,就真的是什麼事都沒有了。
相反,性格溫和、看起來最淡然的白團長,卻一直沒辦法對過去釋懷。
要不然,也不至於被那混蛋老傢伙說幾句,就被氣成了這樣。
如果真正放下了從前,不應該是恨,而是能夠冷漠地面對一切,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普通人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裡面,就真的連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嗎?
難道只有那些有背景、有權勢的人,才能在娛樂圈實現自己的夢想嗎?
他們不知道,也不會有人把答案告訴他們。
在加入流芳民間劇團之前,現場的各位,至少有八成都是陷在過去的泥沼裡。
雖然他們比前世的趙誠要過得好,起碼家裡已經安排好了退路,或是一份穩定工作。
但是,原本對娛樂圈懷有大抱負的他們,又怎麼會甘心平凡?
可他們也沒有辦法。
每天只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在各自的崗位上活着,做好他們並不想做的本職工作。
完全沒有成就感,也失去了實現人生價值的意義。
只剩下最後那麼一點點不切實際的希望,覺得自己或許還有機會迎來表演事業的第二春。
萬一哪天走在街上,突然有個導演或者星探看中自己,不顧一切要把他推出去呢?
這些想法,當大家過了50歲生日的時候,就自動死掉了。
畢竟都一把年紀了,夢也該醒了。
但在這時,他們接到了來自白團長的邀請,只要演得動,可以一直留在劇團裡。
這讓大家重新燃起了希望,其實對於趙誠來說也是這樣。
假如他沒有發生底牌的話,劇團的確會變成自己的精神支柱,他也會在劇團裡再次找到實現人生價值的機會。
而大家的希望,全都源於白團長的努力,他在用自己的方法對抗資.本權貴。
哪怕能起到的作用很微弱。
在大家的焦慮期盼中,紅色的手術燈終於熄滅了。
一個戴着淺綠色帽子和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我們團長他怎麼樣了?”首先發現狀況的趙誠,最快走上前問道。
“病人現在的神智清楚,生命體徵和血壓值平穩。”
“再觀察48個小時,如果病情不在發展,就可以進行康復鍛鍊了。”醫生沒有太多的表情說道。
對於醫生來說,見過的生離死別太多了,白團長也只是其中一個。
“那以後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嗎?因爲我們團長是演員來的。”細心的團花大媽問道。
衆人剛到醫院那會兒,笨重地用手機查詢了一下關於腦梗塞的知識。
然後發現,一把換上腦梗塞的人,多是因爲存在顱內神經元的不可逆性損傷。
所以,患者容易出現一些神經功能缺損的症狀。
例如言語的含糊不清、構音障礙、吞嚥困難、飲水嗆咳、肢體的活動障礙、肢體的活動不靈和癲癇等症狀。
這着實把衆人給嚇得夠嗆的。
“一般情況來說不會,因爲病人在發病後的黃金四小時,得到了有效的救治,大概率會完全康復。”
“不過,這都需要後期的觀察才能確定得了。”
醫生說完就離開了,衆人趕忙走進去看白團長。
此時的白團長還很虛弱地躺在病牀上,但他還是對着成員們強顏歡笑了一個。
“團長......”大家都擔憂地喊了聲。
“幹嘛全都這副樣子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白團長的聲音有點小,可語氣還是像以往一樣樂呵。
衆人有些無奈,但也明白團長這是想讓他們別擔心。
大家只能轉移話題,聊一些開心的事,絕口不提那個人面獸心的老混蛋,生怕又讓白團長的情緒激動起來。
閒談了幾分鐘後,白團長開始對大家下逐客令。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大家快點回去休息吧。”
“明天一早,我們還要出發去首都。”
趙誠一聽就瞪大了眼睛,用難以相信的語氣問道:“我們?”
“白團長,您身體現在都已經這個狀況了,還怎麼長途跋涉1000多公里去首都演出??”
“工作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好好養病,將身體養好比什麼都重要。”
“這樣才能帶領咱們流芳民間劇團走得更遠啊,至於首都已經定下來的演出,交給我們來做也成啊,您的戲份就讓齊老師來演。”
“對吧,齊老師?”
趙誠轉過頭望向齊愛國,想要得到他的支持聲音,好勸白團長別擔心。
可是,向來屬於活躍份子的齊愛國在這時卻一聲不吭,趙誠終於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他剛剛一直認真地勸着白團長,沒留意到整個病房裡說話的人,只有他自己。
“怎麼了?”
趙誠有些不明白成員們怎麼在這時沉默了,不都應該勸白團長好好休息纔對嗎?
良久,齊愛國才說道:“其實我們在首都定下的演出,還有一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