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傾對上她的眼睛,黑眸染上戾氣。
他不喜歡她假裝平靜的樣子,明明她在生氣,他攥着行李箱的手泛白,手背青筋凸起,“我不允許!”
蘇婉兒冷冷一笑,剋制着自己的聲音,“你不允許,你憑什麼不允許,慕子傾,你是我的誰,我可以不住這,你給我一個解釋。”
慕子傾又沉默下去。
蘇婉兒氣極,乾脆把行李箱丟下,“反正裡面的東西我都可以買,你要拿就拿去。”
她大步邁向前,拿鑰匙開門,隨後關上門。
慕子傾站在原地,心裡頭被苦澀掩蓋蔓延,明知道她想要聽什麼,可他卻無從解釋。
蘇婉兒上了二樓之後發現她在這裡什麼東西沒有,行李箱又被慕子傾拿走,難不成她要返回去跟他討要。
可是她已經放出狠話了,再回去要豈不是沒面子,她來回踱步,坐在王樂樂購置的牀上,忽然包裡的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來電,她接起。
“我是白卉。”
白卉走在酒店的長廊上,尋了一個僻靜無人的角落,她剛剛跟別人要了蘇婉兒的私人號碼。
在蘇婉兒離開後,慕少也走了,不用猜,慕少一定是去找蘇婉兒。
白卉給她打電話,蘇婉兒在另一頭有些詫異,搞不清白卉的目的,她緊緊聽着白卉說話。
越聽下去,臉色越蒼白,電話掛斷的時候,她坐在牀上一動不動,腦袋鈍痛。
過了一會之後,她噌噌下樓,腳步急促,打開門的時候,慕子傾還站在人行道上,她慢慢走過去,“行李箱給我。”
慕子傾老老實實給她,眼睛始終不離她。
蘇婉兒嘆了一口氣,若是白卉吧不跟她說,是不是他就打算一直瞞下去。
什麼牀伴,什麼已經上牀,通通都是假的,她不相信,她要的只是他一個解釋,一個合理的解釋,她纔不相信一個有重度潔癖的人會碰別的女人,他就像一個悶葫蘆一樣,由着她生氣。
“慕子傾,慕爺爺他是不是還是不原諒我?”
白卉跟她說慕爺爺一直在逼他,讓他跟不同的女人相親,他便找來白卉逢場作戲,把白卉帶回慕家,讓慕爺爺死了這份心。
她知道慕爺爺還不止做這些,慕爺爺一定派人跟蹤他,來驗證真假,直到打消疑慮。
牀伴是假,他們睡在兩個不同的房間。
他找她,應該是慕爺爺暫時相信他的話了,相信他不會跟她糾纏在一起,他纔會來找她。
慕子傾擡眸,臉色一沉,“她跟你說了?”
“不關她的事。”
慕子傾盯着她,依舊見到她的自責愧疚,他抱住她,讓她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不管他原不原諒,那都不是你的錯,童童的死是意外,不關你的事。”
她已經承受太多了,他不能讓她再往她身上加擔子。
他注意到她不敢坐副駕駛,不敢自己開車,夜裡需要極其安靜黑暗的條件下她才能睡着,她睡覺的時候總是蹙着眉頭,總是蜷縮着腿,那是一個人在害怕恐懼下意識的睡覺姿勢。
蘇婉兒整個人一怔,這是他第一次跟她說童童的死不關她的事。
他們從來不主動提起這事,規避這個話題,漸漸的,這個話題似乎成爲他們心中的一根刺,它始終在那裡,偶爾會疼上一疼。
他對她說過很多狠話,他對她說他永遠不會原諒她。
他對她說她欠慕家一條人命。
他對她說蘇婉兒你只有死,我纔會原諒你。
她聽到的時候,不是不難過,不是不傷心,漸漸的,次數多了,她便將難過傷心藏在心底,假裝不在意。
可如今他說童童的死不怪她,這三年來她唯一要的就是這句話。
可爲什麼當他說出來的時候,她反而沒有釋然,而是更加沉重,因爲她已經分不清他是真心這樣覺得,還是在安慰她。
她覺得自己彷彿在做夢,夢裡的她就這樣,明明是不清醒的,可她覺得自己是清醒的。
這三年來,只有她的家人跟她說,婉兒,童童的死是意外,不怪你。
而慕家人見到她便是:“蘇婉兒,你怎麼不去死,你這個殺人兇手,你怎麼還活在這個世上。”
他們一遍又一遍提醒她三年前噩夢般的過去。
童童的死是意外,不關你的事,爲什麼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她沒有感覺到一丁點解脫,彷彿是更深的桎梏,更深的罪孽。
是不是在出事後的第二天,他沒有站在她身邊,反而跟慕爺爺他們一起來指責她,她就不再相信他。
是不是在這三年來他無數次跟她說,蘇婉兒,你要殺人償命,她就不再相信他。
原來這麼多年來,她潛意識裡還是怪他的,怪他沒有站在她身邊,怪他不相信她。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他們回不去了,她不該回君城的。
橫亙在他們之間有太多太多東西。
一直以來,她都是忍着哭,默默流淚,她不敢發出聲音,可是她很想大哭,嚎啕大哭,於是她真的放聲大哭,就這樣站在人行道上,他抱着她的時候。
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指指點點。
可蘇婉兒全都看不見,她只哭自己的,眼淚嗒嗒流下來,將他的襯衣弄溼。
慕子傾手指握成拳,想要安慰她,可話到嘴邊只變成一句:“別哭了。”
他退後一小步,溫柔地替她拭去眼淚,蘇婉兒透着淚水看着他,這張在她腦海中出現過無數次的臉。
“別哭了,嗯?”
尾音微微上揚,透着一絲繾綣,蘇婉兒只覺得她的心被熨平,她想在她始終在貪戀這種溫度,即使他曾經往她心窩子捅了那麼多刀,即使她從未真正原諒他。
不知道是哭的太久,她開始打嗝,大腦有點缺氧,樣子很狼狽。
“額……”她又打了一個嗝,帶着哭腔,“我想回公寓住,我餓了,我想吃你做的飯。”
慕子傾冷沉的臉柔和下來,他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她的手,走到出租車站牌下,召了一輛出租車。
原本駐足圍觀的路人感嘆一聲,這樣帥氣而又溫柔的男人世間少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