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之間一直這樣僵持着,比陌路人還要尷尬。
雲朵朵成了系在蘇熙宸心上的死結。
久而久之,雲朵朵也不會再主動找蘇熙宸說話了,只是默默地關注着他。
蘇熙宸白天去上班的時候,雲朵朵會悄悄推開外婆臥室的門,從裡面拿出他的髒衣服,爲他清洗,曬乾以後,再悄悄放回去。
她每天晚上都會早早地做好晚餐,默默地等着他回來吃晚餐,可是一次也沒有。他每次都還是很晚纔回來,她早上起來去廚房看,她爲他留下的晚餐還是原來的樣子,一口也沒動。每一次,她都含着眼淚,將那些剩飯剩菜倒進垃圾桶。
又到了去檢查的日子了,這一天,雲朵朵吃過早餐,換了一身舒適的衣裙和一雙粉色的平底豆豆鞋,順便將一本孕婦專用書籍放進包包裡,準備出門。
意外的,她在一樓客廳碰到了蘇熙宸,沒想到,這麼晚了,他還沒有去上班。
她盯着他,眼尖地看到他今天穿的正是那件她昨晚爲他洗過的襯衫,朵朵心中一陣竊喜。就算她沒有得到他的親口原諒,但看到他穿着她親手爲他洗的襯衫,她心裡頓時安慰了不少。
雲朵朵將額前的一縷長髮別在耳後,露出纖瘦的小臉,尖尖的下巴,朝蘇熙宸溫柔一笑,揮手說道:“早啊!”
蘇熙宸擡眸望着她,眸光閃了閃,沒有說話。
她今天穿的衣服很寬鬆,更加襯得她瘦弱無骨,弱不禁風,這些日子以來,她似乎根本沒有照顧好自己,下巴更尖了,臉也更消瘦了。
她這樣,他真的很心疼。
他緊握着雙拳,心裡其實很想走上前去告訴她,其實他根本沒有恨過她,只是,伴隨着外婆的死亡,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他搬離臥室,不是不想和她共處一室,而是他想要向外婆贖罪,畢竟外婆的死亡真的是因爲她啊……
他每天不和她說話,不是因爲不想理她,而是外婆住院的那幾天,他連着三天沒喝一口水,音帶受了傷,根本不能正常說話,他怕他一張口,沙啞的不成樣子的嗓音令她擔心。
他沒日沒夜的酗酒,不顧自己的嗓子難受,用酒精麻痹着自己,懲罰着自己,痛苦着自己。他想用這種懲罰自己的方式,請求死去的外婆的原諒。
這是這麼久以來,蘇熙宸第一次長時間地觀望她。
雖然兩人沒有交談,卻足以讓雲朵朵心情大好。
雲朵朵挎着包包,在門口換了鞋子,徑直走出了門,她剛出門,就看到蘇熙宸快步走到她面前,將車子從院子裡開到了門口,但是久久沒有開動。
雲朵朵詫異地看了眼那輛車子,然後緩步通過那條鵝卵石小路,在路邊打了一輛的士,向司機師傅報了地址,然後包包裡掏出那本孕婦專用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車窗外,蘇熙宸的車子疾馳而過。
如果此刻她朝窗外看一眼,就會看到車窗外那道深情而溫柔的目光一劃而過。
可是她沒有。
有些目光碰撞的鏡頭就這樣永遠錯過了。
爲雲朵朵體檢的婦產科醫生還是上次那個厲害的女醫生。
雲朵朵自覺地把衣服撩起,讓醫生爲她做B超檢查。
女醫生盯着她三個月的肚子還是沒有一點凸起的痕跡,頓時蹙起了眉心,再看到她更加纖瘦的身材,黃巴巴的臉色,眉心蹙得更緊了。
雲朵朵望見醫生蹙緊的眉心,不由得一陣擔心,她激動得抓住女醫生的雙手,焦急地帶着哭腔問道,“醫生,你快告訴我,我的寶寶怎麼了?是不是情況不好?”
女醫生冷哼了一聲,扯起一把紙巾丟給她,隨即冷冷地說:“我從來就沒見過你這樣馬虎的媽媽,明知道自己懷孕了,還不好好吃飯。現在怕孩子出事,早幹嘛去了?”
雲朵朵被女醫生的話嚇得臉色一陣發白,她顧不得整理衣服,一下子從病牀上坐起來,握着女醫生的手說道:“醫生,你告訴我,寶寶到底怎麼了?”
女醫生輕描淡寫地說:“寶寶沒事,但是,如果你再這麼情緒不穩定,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話,我可就不敢保證什麼都不會發生了。你現在明顯是貧血,營養不良,回去多補補!”
雲朵朵聽了以後,立即眉開眼笑,她撫着小腹,笑得像個孩子,“嗯,我會聽您的話的,回去我一定會好好補充營養的。”
女醫生突然又提醒道:“還有,回去以後,你和你丈夫要多多進行胎教,這樣有利於孩子的成長。”
聽到這裡,雲朵朵頓時垂下了眼皮,面露難色,“我老公他……”
女醫生看了眼她發愣的表情,覺得有些奇怪,“你丈夫不願意做這些?”
雲朵朵微微一怔,急忙搖了搖頭,笑眯眯地望着女醫生,“怎麼會呢?他當然願意了。”
她相信,蘇熙宸如果知道她有寶寶了,他一定會把她放在手心裡疼愛的,只是,他還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
雲朵朵心事重重地走出婦產科,就連有人碰到她,她都沒有察覺。
安心急忙說了句“對不起”,可是對方卻沒有理會,她詫異地轉過頭去看,只覺得那道背影實在有些眼熟。
聽到婦產科室裡的醫生叫自己的名字,安心這才走進去,女醫生爲她認真檢查了一番,將她表揚了一番,說:“孩子發育的很好,你要繼續好好保養,等孩子出生,一定是一個很漂亮的寶寶。不像剛剛來的那個媽媽,孩子都三個月了,還是那麼纖瘦。”
安心撫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溫柔地笑着說:“我婆婆很照顧我,孩子當然很好啦。”
自從那次蘇俊醉酒,她意外懷孕了以後,李慧的確是對她照顧有加,蘇俊對她也很好,她的日子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隨即,安心又笑着問:“請問剛剛來檢查的那個媽媽叫什麼名字?我剛剛看到她的背影好熟悉呢。”
女醫生看了她一眼,回答道:“雲朵朵,你認得嗎?”
安心聽了以後,心中明瞭,然後笑着搖了搖頭,“不認得。”
從婦產科室裡出來,安心望着空蕩蕩的走廊,哪裡還有蘇俊的身影呢?
“不是說好在門口等我的嗎?”
安心只得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撥通了蘇俊的電話,但響了兩聲以後,又很快被掐斷,她只得收起手機,朝醫院門口走去。
走動醫院門口的時候,安心看到蘇俊和雲朵朵正站在路邊談話,他正用一種溫柔深情的目光望着他面前的女子,笑容溫柔而甜蜜,眉心隨着雲朵朵的講話時而蹙起,舒展。
然後,她看到蘇俊殷勤地走到車前,爲雲朵朵打開車門,體貼地爲她綁好安全帶……
這一系列的親密動作,他從來沒對她做過。
安心暗暗地捏緊了掌心,長長的指甲很快刺破了掌心,尖銳的刺痛卻完全比不過心底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