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死了三年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帶來的驚訝無疑是震憾的。 ..
冷少擎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敢相信的出聲：“紀臣，你是紀臣？”
黑衣男人緩緩摘下了帽子又摘下了口罩。
看到他的整張臉，冷少擎已經確定他就是紀臣，可是這張臉……千瘡百孔，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除了那雙眼睛仍然明亮，曾經記憶中帥氣英俊的紀少爺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足以讓任何人看到都嚇得驚叫的醜八怪。
“好久不見。”他掀了掀脣角，聲音沙啞難聽：“少擎。”
冷少擎大步跨上去，伸出雙臂用力抱住了他，眼中潸然有淚，雖然難以置信，可他真的是紀臣，他從小到大的好兄弟，爲了救他而搭了一條命的紀臣。
“紀臣，你還活着，你竟然還活着了，三年了，爲什麼不回來找我？”
紀臣嘆息，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其中發生了很多事，一言難盡，我聽說煙煙要做腎移植，是真的嗎？”
冷少擎鬆開他，點了點頭：“她就在這間病房，我帶你去看她。”
推開手術室的門，裡面還有醫生在做着準備工作，本來預計要同時開始的兩臺手術卻因爲突然的事故而停滯了。
“冷少。”醫生衝他點了下頭，“紀小姐的情況目前還算穩定，不過仍然昏迷。”
冷少擎說：“你們先出去吧，有事我會喊你們。”
醫生和護士們陸陸續續的走了出去。
紀臣來到病牀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撫摸紀煙的臉，可是看到自己形狀怪異，皮膚褶皺的手，他突然又縮了回來。
“少擎，煙煙的事，我都聽說了，你爲了救她，竟然要活生生的傷害一個愛你的女孩嗎？”
冷少擎想到了江浩然，紀臣不可能消息這麼靈通，一定是他剛纔碰見了江浩然。
“雖然我讓你照顧好煙煙，可前提並非是讓你犧牲自己的幸福，人各有命，就算煙煙挺不過這一關也是她命該如此，你沒必要搭上你的婚姻和另一個人的健康，如果煙煙知道的話，她也一定不會同意你這樣做。”
冷少擎沉默着。
“當年我跟你一起潛水，結果被鯊魚攻擊，你的氧氣管斷了，一邊是鯊魚，一邊是將要耗盡的癢氣，我把自己的氧氣瓶給你，不是爲了煙煙，而是因爲你是我的兄弟，我寧願用自己的命換你好好的活下去，而你似乎曲解了我的意思。”紀臣嘆息，目光復雜的投向冷少擎，“我讓你照顧煙煙，並不是強迫你要愛上她，少擎，你明明不愛煙煙，卻非要給自己製造出你很愛她的假象，因爲，你覺得欠我一條命，你覺得對我的承諾無論如何都要實現，你拼了命的對煙煙好，你甚至爲了治好她做出這樣毫無人性的事情，可是，你有沒有捫心自問，你真的愛她嗎？不是對於妹妹的愛，而是男女之間的愛。”
冷少擎反駁：“不，我愛煙煙。”
紀臣搖頭：“好好回憶下你們之間的相處模式，究竟是像戀人更多一點還是像兄妹更多一點？你這並不是愛，是責任，是我無意中強加在你身上的道德枷鎖，因爲對我的一句承諾，你放棄了心中真正的感情，而真正的愛是霸道的掠奪，是不計代價的付出，是轉眼即已想念。”
冷少擎彷彿被人當頭敲了一棒，心底升起陣陣寒意。
紀臣重重拍了下他的手臂：“我想，煙煙也是不愛你的，否則，你們應該早就結婚了，一個男人給予一個女人最重的承諾就是婚姻，可是，你把它給了誰？你又想把誰緊緊的綁在身邊？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你更加想念的那個人又是誰？少擎，好好問問自己的心，把這一切看明白，免得失去之後再後悔。”
紀臣的一番話說完，冷少擎腦中浮現出的人竟然真的不是紀煙，而是那張在花叢中嫣然一笑的俏臉，是她被陽光填滿的淺淺梨渦，是她溫溫柔柔的一聲“老公”。
怎麼會這樣？
冷少擎糊塗了，他愛的應該是紀煙，爲什麼想的卻是葉蕊。
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他驚得像半截木頭般愣愣地戳在那兒，直到紀臣再次說道：“煙煙是我的妹妹，我跟她擁有同樣的血型，雖然我面容全毀，可腎臟是健康的，少擎，很感謝你爲我妹妹所做的一切，現在我回來了，你可以安心的把她交給我了。”
冷少擎回過神，“當年我逃生後，曾經花了一年的時間在海上找你，可是卻找不到半點屬於你的蹤跡，我們所有人都認爲你被鯊魚吃掉了，你，你是怎麼生還的？”
“其實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活着，我當時差點被鯊魚吃了，身上已經被它咬得血肉模糊，奇蹟的是，我被吸進了一股暗流，一直被捲到了另外一處海域，我在海上飄泊了一天一夜，最後被一個漁民救了，只不過，這些被鯊魚咬傷的地方已經沒有辦法恢復了，而且還瘸了一條腿。因爲受傷的後遺症，高燒，炎症，我在很長一段時間都處於半昏迷的狀態，大腦損傷讓我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無法說出自己的名字，更說不出來自哪裡，那個漁民把我送進了福利院，我在那裡接受治療，直到不久前才逐漸康復，一回來就聽說了煙煙的事情。”
“對不起，如果不是爲了救我，你不會遭遇這一切。”冷少擎內疚的攥着拳頭。
當時他的氧氣耗盡，紀臣要把自己的氧氣給他，他當然是不肯的，可是紀臣當時已經被鯊魚咬了，他用手勢告訴他自己鐵定跑不了，只能把生的希望給他，冷少擎被他說服戴上了氧氣，當他逃上去找到船來救紀臣的時候，只看到海面上大片的血跡，他又日夜不停歇的搜索了整整一年，結果一無所獲，那時候，大家都以爲紀臣已經喪失鯊口。
這件事對於冷少擎的打擊是巨大的，失去好友的痛苦與內疚讓他一度消沉，直到紀煙來找他，他纔想起紀臣同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照顧好煙煙。
從那以後，他就把照顧紀煙當成了人生頭等大事，只是紀煙並不愛他，但他始終相信，只要自己夠堅定，他一定會照顧她一頓子，讓她永遠幸福。
只是被紀臣的一番話說下來，冷少擎才猛然醒悟，他對紀煙的感情原來真的只是兄妹之情，這些年，從未逾越，從未有過非分之想。
可他對葉蕊，會對她的身體上癮，會因爲她無意中一個挑逗的小動作小表情而失去自我。
難道……
此時，手術室的門被猛然推開，緊接着江浩然就衝了進來。
他穿着藍色的手術服，手套還沒有摘下，上面染滿了血，鮮紅的有些刺眼。
他衝過來，一把抓住了冷少擎的衣領，推着他就撞向了身後的牆壁，一向溫潤的江浩然像是一隻被激怒了的野獸，雙眼充血，牙關緊咬。
冷少擎的後背貼着牆壁，陣陣寒意從腳底滋生，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身上的毛孔都因爲恐懼而全部張開。
“呵呵。”江浩然突然笑得有點瘋癲，眼淚順着眼底就流淌了下來，“冷少擎，這回你滿意了吧？”
“葉蕊怎麼了，你說清楚。”
“你還有臉問我？你自己幹了什麼，難道不清楚嗎？你是跆拳道黑帶，國家級的高手，你那一腳踢得有多重，有人比你更清楚嗎？”
冷少擎的臉刷的變了，一隻手攥緊了江浩然的手臂，語氣迫切：“葉蕊到底怎麼了，你說啊。”
“好，我說。”江浩然冷笑着，眼淚卻沒有斷過，“我真他。媽。的後悔幫你做了這麼缺德的事情，現在好了，葉蕊宮外孕大出血，搶救無效，你的那一腳，不但踢掉了你們的孩子，也踢掉了她的命，她死了，她死了！”
死了？
這兩個字像是晴天霹靂砸落在冷少擎的頭頂，他高大的身軀晃了兩晃，“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死？”
“你不就是想讓她死嗎？你做的這些事情讓她生不如死，恐怕對她來說，寧願是死了也不想再看你一眼。”江浩然抹了一把眼淚：“我不配做一個醫生，我簡直連禽受都不如，我會辭去醫生的工作，以後不會再碰手術刀，而你呢，少擎，你不配自稱別人的丈夫，你連自己的妻子都可以下得去手，你也不配做男人，這輩子，你和我都要被詛咒，都要因爲內疚而痛苦一生。”
江浩然說着，身體猛然被推後了幾步，冷少擎的身影已經快速向門口衝去。
走廊裡，一臺手術牀正在被醫生推出來，而躺在手術檯上的人，身上臉上蓋着白色的單子，安靜的毫無生息。
崇寒守在牀邊，悲傷的掉着眼淚。
冷少擎的大腦已經失去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木頭一般地站在那裡不動，楞着兩隻眼睛發癡地看着前面的人羣。
最後雙腿一軟，坐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