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
木刀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
手腕一轉,白皙纖細的手指握在了刀柄上,她騰身躍起,白色的裙襬卷在雲氣之中,幾乎融成一體。
鍾明鴻和鍾言站在不遠處的山峰上,看着唐不甜舞刀的身姿。
“師妹又長進了。”鍾言感慨道。
“你們回來後,她一直在閉關練劍嗎?”鍾明鴻問。
“對的,除了去找張仙人切磋外就一直呆在自己山頭修煉。”
“張仙人?”鍾明鴻有些驚訝。
鍾言把他們回山那天的事和鍾明鴻說了一遍。聽完後,鍾明鴻點了點頭,“她這個性子,張仙人願意指點她倒也不奇怪。”
劍氣破開雲層,鍾言擡頭看去,少女橫空挺立,墨色的長髮飛舞,眼神平靜無波。
“叔叔……”鍾言欲言又止。
“你是想問三年前爲什麼我要執意改規則,是嗎?”鍾明鴻一眼看出了鍾言的想法。
鍾明鴻轉身看着鍾言,“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最終其他人都同意了呢?”
鍾言搖了搖頭。
鍾明鴻沒有賣關子,他直接說出了答案:“因爲提出這個要求的是莊澤坤。”
“莊先生?”
“三十年前的災變,我們欠了謝東的人情,莊澤坤和牧荑都是他培養出來的,甚至可以說,現在華夏的特科制度,研究所的章程,還有我們和政府的合作,莊澤坤和其他人都只是執行者,而他是畫下藍圖的人。”
“他這麼厲害?”鍾言有些不相信。
“不是厲害,而是華夏政府需要將這一塊納入它的控制中,他們很早之前便開始進行研究,收編了道家佛門,還有一些民間術士,研究靈力,研究妖魔,還有我們,”鍾明鴻的語氣很平靜,“山上大部分人都不能容忍被管控,山上的事歸山上,人間的事歸人間,互不侵犯,在三十年前,這是共識。甚至於現在,許多人嘴上不說,心中還是這樣認爲的。”
他擡起頭,少女的招法從凌厲變得柔和,再漸漸地縹緲了起來,他說:“時代變了。”
鍾言忍不住問:“叔叔,三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妖魔在虛空中誕生,我們修行之人肩負着將它們斬殺的責任,避免他們爲禍人間,”鍾明鴻停頓了一下,“三十年,虛空之中誕生出一隻前所未有的強大的妖魔,它與過去的妖魔都不同,它是數以萬計的妖魔主動獻祭自身誕生的,它能夠自由穿梭於人間與虛空,且不被任何力量傷害。”
鍾言失聲,“不被任何力量傷害?”
“對,無論是人類的武器,還是我們的法術,都無法對他造成傷害,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它在人間行走的時候,實力受到天道的限制,只不過肉身比普通人強悍一些罷了。”
“那捉住了他再把他關起來呢?”
“我們嘗試過很多次,但無論用什麼手段把它囚禁在何處,甚至我們輪班看守他,他總會突然消失,過一段時間後,又再出現在了人間,出現的地點是隨機的,但是管家的人,能算出他會出現的地方,”鍾明鴻嘆了口氣,“它雖然無法在人間造成破壞,但它能夠建造人間通向虛空的路,讓外面的妖魔涌入。”
“那後來是怎麼殺死它的?”
“那把劍,它能夠殺死神。”
聞言,鍾言再次往唐不甜的方向看去。
少女衣袂輕飄,木刀化作十六把刀圍繞着她的伸手旋轉了一圈後,向外飛射而去。
“但是整個山上,無人能夠使用它,但研究所研究出了一個辦法,很殘酷,”鍾明鴻的語速慢了下來,“那時,它又一次從囚禁它的地方消失了,管康,管清彤的哥哥,算出了它會出現在山上,那次之後,他無法再進行卜算。”
“然後呢?”
“牧荑自薦做持劍人。”
少女落到了地上。
身周的草木隨之顫動着。
鍾明鴻的聲音變輕了,語氣卻變得沉重,“他們帶來的人,每個人實力都很一般,但他們是用統一的方法訓練出來的。而我們,個體強大,功法靈力卻各有不同甚至相互衝突。”
鍾言一下明白了鍾明鴻的意思。
“所以沒有人反對莊先生?”
鍾明鴻看着鍾言的眼睛,“當時謝東的手下卻折損了大半,還因此失了勢,幸而當時我主動表達出合作的態度,於是莊澤坤開始抗起了擔子,他在唐江市創立了特科,但特科一開始便是先天不足的,若不是這樣,鏡湖會未必能抓住機會壯大,我甚至懷疑,鏡湖會的‘院子’還有‘明神’都和它有一些關係。”
“所以十年前鏡湖會在久靳山上進行祭祀,是因爲……”
“有可能,可能還有一些其他的門存在着,”鍾明鴻點了點頭,“災變結束後,我便知道,山上需要轉變了,我們需要和人間合作,無論是妖魔,還是我們,在政府眼中都是不受控制的力量,主動合作,也許還能保有一些自由和主動權,再像過去那樣高高在上,當他們能夠完全取代我們的時候……”他的臉色變得肅穆,“我天賦一般,修煉之路我走不太遠,我便自請負責與外界的合作事宜,從而坐上了掌事之位。”
鍾明鴻再一次嘆氣,“時代變了。”
“叔叔,如果直接告訴師妹的話,她不會拒絕的。”鍾言依然有些不解。
鍾明鴻看了看鐘言,“他們想離間唐不甜與山上的關係,把她,還有那把劍徹底地留在他們那裡。”
“憑什麼?”
“他們不懂山上,也不懂修行者,”鍾明鴻的表情變得肅穆,眼神卻柔和了起來,他看着鍾言,“唐不甜是年輕一代最優秀的,紅塵煉心,只會讓她更加堅定她要走的道,而你,特科,研究所,還有在水底下的那些機構,你需要學會和他們打交道,我們可以合作,我們願意爲人類,爲正義戰鬥,但是我們是修行者,我們有我們的路要走,保護山上,這是你和我的責任。”
鍾言看到唐不甜收刀向他們走來。
他的手握了握拳,然後說:“我明白了,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