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立在交叉路口,只覺得有詭異的陰風在不斷的颳着,她的身子已經被凍透了。
眼前那生門,宛如是喜氣洋洋的大家宅院,而死門,卻像是幽魂飄蕩的鬼門關。
出口,便是這兩條路的其中之一嗎?
若要通過的話,得將入口的線破壞掉,才能進去。直覺告訴百里九歌,一旦觸碰那些線,說不準會有什麼殺人機關。
或者……同時將兩邊的線都破壞,這樣又會如何?
就在百里九歌不知如何選擇的時候,猛然間,瞥到生門和死門之間的牆壁上,有個小小的符號。
那符號很簡單,看上去像是一個太陽和一個月亮……
百里九歌猛然驚住。這符號,好生眼熟!日和月,日和月……
想起來了!從前在洛章華的胳膊上見過這個符號!墨漓也與她說過,這是陰陽家的標誌!
百里九歌終是忍不住,驚訝的呼出聲來。
陰陽家的標誌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條密道,是從玉衡的後院延伸過來的。
難道玉衡是陰陽家的人?!
這剎那,寒蟬曾說過的話,忽的浮現在腦海中。
“我所知道的,像劍靈君、樂靈君、玉靈君他們三個,一個只癡迷於鑄劍,一個醉心於音律,還有一個天天就是挖玉養玉賣玉。”
百里九歌愕然,震驚的忘卻言語。
不、不會吧。
難道玉衡是……玉靈君嗎?
此時此刻,百里九歌真的不覺得自己的猜測大膽了。
陰陽九靈君中,玉靈君的排行是最後一位,但既然是能做上長老的人,定有過人之處。百里九歌試着將結識李玉衡之後發生的種種重新回憶了一遍,便更覺得,玉衡就是玉靈君這個可能性,實在太大了!
她還記得,寒蟬曾說,姒瓏是公報私仇,和其他幾個靈君沒關係,且寒蟬還說過,玉靈君爲人不錯。
可是……
算了!現在想這個又有什麼用,玉衡出去挖玉了,自己被困在這裡,就算玉衡掏心掏肺的想救,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還是鎮定下來,想辦法找出路吧。
篤定了這一點,百里九歌走近生死二門,望望左邊,再望望右邊。
生和死,擇其一對嗎?
本能都是會偏向選擇生的吧。
百里九歌從不將事情想複雜,於是走近了生門,舉起短刀,靠近了眼前的紅線……
這瞬間,腦中忽的暈了暈,許是因着這裡空氣太差,百里九歌竟有瞬間的斷片。
她搖搖頭,趕忙找回神智,準備砍斷紅線,突然卻發現自己下不去手了。
素來不是個細緻敏感的女子,但這會兒心裡便覺得,眼前那一根根紅線,就像是冥冥中命運撒下的線繩,將她和墨漓牽到一起……
就像是她和他之間的紐帶……
刀起,颯颯劈下,百里九歌手上的短刀,已經替她的心聲做出了選擇。
刀落,藍線,俱斷。
百里九歌義無反顧的邁步,走入死門之中。
她倒要看看,這死門後的路,到底是不是死局!
紅裙飛舞,如熊熊燃燒的火焰,百里九歌沿着路一直走着,沒有回頭去看,也沒有再去思考自己的選擇究竟對不對,只這般一往無前的走着。
兩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寂靜的暗道裡,沒有出現任何的機關暗器,百里九歌也爲這樣的順利而感到意外,卻仍不敢掉以輕心。
終於,前方無路了。百里九歌試着在牆面上敲打,最後摸出一道拉桿。她拉動了拉桿,牆面打開了一道門。瞬間,強烈的陽光便刺痛了眼睛。
百里九歌連忙避開烈日,讓自己的眼睛迅速適應陽光,接着,一手護住小腹,小心的走了出去。
出來了?
她竟真的出來了?
無法形容心中的感覺,喜悅、夾雜着後怕,一顆心終於沉沉的落下地了,縈繞着感動。
方纔要是選擇了生門,或許也是能出來的,然而,選擇死門,卻令她體驗到了與墨漓之間的紐帶。
此刻,雖然出來了,但百里九歌不敢掉以輕心。她走了出來,只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山中,不知道這是哪座山,西岐城又在哪裡……
看來,她得找個山頭,站上去眺望,才能確定西岐城的位置。
於是,百里九歌將最近的那個山頭確立爲目標,朝着目的地行了過去。
這片羣山很是廣闊,百里九歌粗略的估計了一下,這山的規模不亞於鐘山。她扶着樹幹,一邊擦汗,一邊輕拍肚子,鼓勵着腹中的孩兒。
約摸走了一個時辰,仍然離山頭有一段距離。百里九歌用羽毛射了只烏鴉,烤了吃下,接着走入了一片山地森林之中。
據她的觀察,若是從這片山地森林穿過去,就能更快到達山頭,墨漓他,一定急得瀕臨發狂了。
正想着墨漓,忽然,不遠處傳來了說話聲,好像是一對男女。那女子的聲音,聽來很熟悉……
是顧憐?!
百里九歌確定自己沒聽錯。顧憐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連忙快步過去,這途中也聽得愈加清楚,那個在和顧憐對話的人,是墨漪。
百里九歌心中的疑問更是多了:這裡到底是哪裡?爲什麼墨漪和顧憐會來這兒?他們是在吵架嗎?
走到一塊山石後,百里九歌探出腦袋,正好能看見不遠處面對面立着的兩個人。她正想揮手喊他們的,可誰知,顧憐竟驀地狠狠推了墨漪一下,接着便捶起他的胸口來。
這讓百里九歌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顧憐到底是怎麼了?
她連忙調動內力,聽着那邊的聲音,這瞬間,被顧憐生氣又沮喪的語調怔到。
“墨漪公子,你爲什麼要騙我?從前在朝都的時候,你總流連芳菲館與我套近乎,就是爲了如今將我弄到西岐來,給你們當刀使嗎?”
顧憐怨艾的控訴,狠命捶打墨漪的胸口,見他還紋絲不動的立着,急得落下淚來,捶打得更是拼命了。
“墨漪公子,我是因爲相信公子你,才和你一起來的周國,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你竟然親自將‘連心蠱’下
到我的心臟裡!”
連心蠱?
百里九歌瞪大了眼睛。
她當然聽過連心蠱的大名,更知道其作用。曾聽聞,湘國史上就有國師爲了總攬朝政,在皇帝的心臟裡下了寄生蠱和連心蠱,又將連心蠱下在文武百官的身上。於是只要皇帝不聽話,寄生蠱一催動,皇帝痛不欲生,而那些文武百官也因着連心蠱的效用而承受與皇帝一般的疼痛。
顧憐她,竟然被墨漪親手下了連心蠱?
那她……是與何人感同身受?!
百里九歌只覺得有冷風在嗖嗖的吹,心底一派寒涼。
彷彿是過去了好久好久,才聽見墨漪的說話聲。
“對不起。”這語調是沉悶的,滿滿的無可奈何。
顧憐因着墨漪的語氣,臉上浮起一抹自嘲,慘笑:“對不起,你竟和我說對不起……可不是嗎,我明明心裡清楚,你也是迫不得已。在我心口疼的死去活來的時候,你比我更疼,我知道你是將大部分的疼痛都攬到自己身上了。”
聽言,百里九歌生生打了個激靈。
心口疼?
難道,顧憐便是與墨漪感同身受,而墨漪之所以心口疼,是因爲心臟裡被埋下了連心蠱嗎?
這事情從來不曾聽墨漪說過,此刻望着那輕輕搖曳的黑衣,百里九歌真的不敢相信,那樣一個疏狂、俊懶、雅緻又妖冶、看上去那般縱情人生的男人,心臟裡,竟然生了那麼一條萬惡的邪物?
到底是誰給墨漪下得蠱?又爲什麼要牽扯上顧憐?
她一定要問清楚!
就在百里九歌舉步要走出來的時候,附近突然傳出響動,像是來了羣頗有功夫之人。
墨漪立刻示意顧憐噤聲。
片刻之後,十幾個身穿黑袍的人出現,厲聲喝道:“你們是誰?!”
顧憐膽小,看這架勢,不由退了兩步。
墨漪斜了眼這些人,冷笑:“連我都不認識了?”
“啊……墨漪公子!”這羣人反應了過來,連忙恭敬的行禮,“是小的們有眼無珠,剛纔沒認出公子尊駕。不知公子您怎麼來了,我家大人都還不知道呢。”
“不用驚動她,我不是來找她的。”墨漪冷笑,似是懶得與這些人多費口舌。
百里九歌本是專注的聽着墨漪的話,視線移動到那些人的身上時,忽然覺得,那些人的裝扮好熟悉,自己好像在哪裡看過。
不對,不是好像,是一定在哪裡看過!
是在哪裡?竟是難以確切的回憶起來。
剛好這會兒,那其中一人想是有些熱了,挽袖擦汗,那露出袖子的一截小臂上,分明有個黑色的日月標誌……
是陰陽家!
一道記憶伴着震驚,襲上了百里九歌的腦海。
她想起是在哪裡見過這樣的裝扮了。就是在九死之塔的頂層,姒瓏的那幾個侍者……那些人,便是打扮成這個樣子的。
這樣說來,此刻這十幾個黑衣人,會不會是姒瓏的手下?
可如果他們真的是姒瓏的手下,又怎麼對墨漪這樣恭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