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營。
大軍有條不紊的撤了回來,將士們的心中都充滿了不甘和不解。
戰車上,百里九歌始終與墨漓十指相纏,她望着漸漸近了的軍營大門,深吸一口氣,壓制住在心頭不斷攢動的期待和後怕。
方纔在潼關城下的時候,她明明知道,那個孩子不是衿兒,可是望着熟悉的襁褓,聽着殷浩宸他們談論墨衿這個名字,她還是覺得好怕,甚至在想,會不會御影沒有成功的將衿兒掉包?
當時她多想衝上去救下那孩子,好親眼確認到底是不是衿兒,但終究是忍住了,既是因爲不能添亂,也是因爲相信墨漓。
而就在撤軍回營的路上,御風將墜下城樓的那個孩子抱給百里九歌看,的確是麪粉捏得。
她這才完完全全放心下來,翹首以待着快些回到營中,與衿兒相見。
終於,她回來了,迎接她的是孤雁。
孤雁知道百里九歌的心緒,快步踏了過來,還將衿兒的襁褓直接揭了,把衿兒抱在身前,就衝着百里九歌。
“衿兒!”
百里九歌激動的奔過去。
衿兒,她的女兒……
她將衿兒擁在了懷裡,眼眶立刻就熱了起來。
擠了擠眼睛,讓模糊的視野重新清晰,只爲能清楚的看看衿兒。在這些分別的日子裡,衿兒有沒有變瘦?是不是經常餓着,經常哭喊着想要回到爹孃的身邊?
而她和墨漓又何嘗不思念着衿兒?
索性這樣的折磨已經結束了,她終於能夠再次將衿兒抱在懷裡了。
“太好了,衿兒,你平安無事……”緊抱住衿兒,感受到衿兒小小的身子裡有着心臟跳動的聲音,百里九歌小心的撫着衿兒。
母女連心,衿兒也不由自主的扒在百里九歌的身上,咿咿呀呀的喚着,忽的奶聲奶氣的叫喚:“娘……娘……”
“啊?”百里九歌呆住。
衿兒會叫娘了?
雖然這聲娘,很稚嫩也很僵澀,但聽在百里九歌的耳中,卻是滿滿的幸福。
衿兒已經八個多月大,潛移默化間,已經能喚出這簡單卻幸福的字眼了……
“墨漓,墨漓。”百里九歌激動的要與他分享喜悅,“衿兒喊我了,她會叫娘了。”
墨漓也已經行來,小心翼翼的從百里九歌的懷中抱過衿兒。當完全把衿兒納入懷中時,這些日子以來壓抑在胸臆間的思念爆發了,墨漓也難耐激動的摟緊了衿兒。
“衿兒,讓你受苦了……”撫着這小小的身子,墨漓緩緩閉上眼睛,再不捨得鬆開懷中的小傢伙。
衿兒也聽話的扒住墨漓,奶聲奶氣的安慰起來:“爹……爹……”
墨漓一怔,鬆開衿兒,對上她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這眼睛黑的清澈,純潔的纖塵不染。
衿兒梨渦淺淺的嚷着:“爹……爹……”
“衿兒……”墨漓因着激動,眉梢眼底都充滿了暮春似的柔和。
他再次抱緊了衿兒,不知如何該用言語去描述內心的激動和喜悅。
他是幸福的,不論
此生究竟是怎樣的壽數。
“墨漓……”
百里九歌開懷的倚入墨漓懷中,與衿兒眼對眼的笑着,喃喃:“真好,我們一家人又在一起了,我們再也不分開。”
“嗯,再也不分開。”墨漓柔和的笑着。
再也不分開,在有生之年,他要和她們在一起,她們就是他的幸福源泉。
周圍,周軍將士們依舊有條不紊的撤回各自的營帳。望見衿兒無恙,無人不跟着欣慰。
而被押送回來的黃正天,卻是驚呆了。他努力的眨着眼睛,想要看清楚墨漓懷中的到底是不是衿兒。
黃正天只是不相信,衿兒從那麼高的城牆上墜下來竟然還能夠生還。
爾後,他打了個激靈,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騙了。周世子足智多謀,是根本不可能讓女兒出事的吧。
但黃正天始終也不知道來龍去脈是怎麼回事,墨漓提審了他,卻根本不想與他作任何的解釋。
百里九歌坐在墨漓身邊,抱着衿兒,再望着被押到墨漓面前跪了下去的黃正天,狠聲嗤道:“卑鄙庸俗之人,你對衿兒所做的一切我和墨漓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如今衿兒平安無事,我也懶得和你多費口舌,我只問你一件事,你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宸王妃和小王爺到底被關在哪裡!”
黃正天沒想到百里九歌會問他這個,他狐疑的瞪着她。
百里九歌冷笑:“看什麼看,黃正天,你以爲我們幹什麼要把你要過來,只是爲了拿你泄憤的嗎?”
“你……”黃正天忽然間明白了什麼,“難道你們是想……”
“對!我們就是想從你嘴裡問出吳念念母子的下落!”
黃正天倒抽一口氣,再也沒法狡猾的笑了。直到此時他終於清醒的認識到,自己竟是被算計得這麼徹底。
“周世子,你可真是……怪不得楊妍王致都輸給了你,還有那麼多人栽在你手裡,連百里未明都勝你不過。”
“閣下謬讚。”墨漓眼底冰寒,冷聲道:“楊妍將軍有勇有謀,是被昭宜帝所迫才棄暗投明;關西將軍一代名將,與在下多次鬥成平局,在下敬重他的爲人和能力;至於王致那般自私毒辣之人,自然沒什麼好下場。閣下比之王致,倒是像的很。”
百里九歌冷道:“黃正天,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還不老實交代吳念念母子的下落!”
“你們……”黃正天扭曲的臉上佈滿了恐懼的神色,恨恨的沉默了一陣子後,絕望的悶呼口氣。
他放棄了辱罵,屈從了百里九歌,道:“宸王妃和小王爺,被陛下轉移到朝都折月樓的頂層關押。”
“折月樓的頂層?”
折月樓有十九層,百里九歌知道,那裡頭肯定佈滿了機關,一層比一層厲害,只怕不亞於九死之塔。
“黃正天,你說的可都是實話?殷浩宜那混賬真的把吳念念母子關在折月樓第十九層?”
“怎麼,世子妃還不信?正天都已經說了。”黃正天鄙屑的說道:“別以爲知道了宸王妃母子的下落就能怎麼樣,難道還想着去折月樓裡救人?呵呵,去了
也只是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而已。”
百里九歌嗤道:“爲虎作倀之人,誰像你們一般無情無義?我百里九歌定會將吳念念母子安全救出來的。”
“呵呵,世子妃還真自信。”黃正天的嘴角噙起了嘲諷的笑,“等世子妃真的進折月樓了,只怕要哭着喊世子去搭救吧。”
墨漓冷道:“閣下死到臨頭,還能笑得出來。說吧,閣下想怎麼個死法,在下成全,也留你個全屍。”
黃正天雖然恐懼,但仍在不屑的笑。他自認爲還是有骨氣的,當下說道:“看來正天橫豎都難逃一死了,那怎麼死也沒分別。周世子,看你了。”
墨漓冷道:“來人,拿毒酒,將黃正天鴆了。”
立刻就有士卒端了盤子來,一個長頸黃銅壺,一盞黃銅樽。
黃正天拿起酒壺和酒樽,爲自己倒了一樽酒,臉上那原本鄙視的笑容,漸漸的凝結成一種駭人的惡毒。
“呵呵,周世子,正天聽說,你命不久矣,即將入土了,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百里九歌因着這番話,臉色白了下來,嗤道:“胡言亂語什麼!墨漓一定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
“是嗎?呵呵,其實正天也是道聽途說的。”黃正天似是隨意的聊着,轉而就擡起酒樽,將毒酒送入了口中。
一樽酒,很快就見底了。黃正天抹了把嘴角沾着的毒酒,笑道:“不錯,很甜。”
他的嘴角流出了鮮血,眼球也隨之凸起,黃正天噗出一口血,捂着胸口,笑得無比惡毒。
“周世子,正天詛咒你,英年早逝,不得善終!”
酒杯脫離了手,發出刺耳的墜地聲,隨後墜地的是黃正天。
他的嘴角還在流着黑血,而那黃銅酒樽已經滾到了百里九歌的腳下。
百里九歌忘了去撿起酒樽,只覺得心口被瑟瑟的恐懼感侵襲,眼前好像突然就分崩離析似的,就連墨漓的身影彷彿也在被黃正天的詛咒漸漸碾碎……
她旋然回神,忙道:“收走,連人帶酒全都收走!”
士卒們連忙去收拾殘局,用最快的速度把帳子清理乾淨,思及方纔黃正天的話語,每個人都心裡發沉。
“墨漓……”百里九歌抱緊了衿兒,凝視着墨漓,難受的哽了哽。
黃正天,你居然如此惡毒的詛咒墨漓!
墨漓不會早逝,不會的!
知道百里九歌的心緒,墨漓撫過她的頭髮,從她的懷裡接過衿兒,將妻女都圈入懷裡,溫柔一笑:“了結此事就好,不必在意他說了什麼,我們去陪岳丈和岳母說說話吧。”
“墨漓……”百里九歌想了想,終是笑着點頭,“好,我們這就去。”
與此同時。
距離潼關幾裡之外的一個乾涸池塘邊,墨泓被人帶到了這裡。
那救了墨泓的人,似是滿肚子的火氣,還沒等落地,就憤怒的把墨泓丟在了地上,還掃了道袖風,把墨泓掀得在地上滾出去好幾圈。
墨泓不會武功,這一下子元氣大傷,很艱難的才擡起頭來,望向那個救了他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