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來擺弄着那一張素白的帖子,沉默不語。
帖子很素淨,打開來只有兩個漂亮的毛筆字:
張陵。
這個名字對於袁來而言實在是陌生的,帖子上除了這兩個文字之外便是空空蕩蕩。
“張陵……”袁來輕聲自語,不解其中含義。
那兩個人的確是來找人的,而且尋找的恰恰就是自己,但對於他們是什麼身份二人卻只是諱莫如深。
交談很短暫並且沒有任何營養,最後只是留給自己這一張帖子,並說出了一個住址。
大概的意思是說如果自己有時間,有興趣隨時可以走去一趟。
這種態度倒是讓袁來感覺迷惑,看樣子這彷彿只是一次相當禮儀性的拜訪,不強迫自己去,但是卻宛如一個鉤子,吊着自己的好奇心。
“張陵……”又琢磨了一下,在他眼中這兩個字寫的倒是真漂亮,從字可以看出人的形貌來,這字躍然有力,帶着些活潑,對方應該是年輕人,字體端正內斂,框架完美,一看上去就不像是自己的那種半路出家的路數,而是更像是從小便經名師教導出來的童子功夫。
最關鍵的是這兩個字上透露出一股高貴的氣質,這絕對不是普通富戶人家的子弟能擁有的。
張姓的人他幾乎沒有過接觸,只能判斷出對方必然是有很強的背景,竟然能驅使兩位隱約是三境等階的人物出來,這手筆絕對不是凡人。
他抿抿嘴,便看到呦呦打着哈欠推開門走了進來。
“怎麼還沒睡?”袁來笑道。
呦呦撇撇嘴,說:“你不也是沒睡麼,而且,我看你的樣子今晚也睡不着了。”
袁來苦笑,他搖搖頭說:“倒不至於,就是給這事弄得精神起來了。”
“還在想這個名字吶?”
“當然啦。”袁來嘆了口氣,說:“真是沒有頭緒啊。”
“其實,我覺得吧,既然人家敢只寫自己的名字,那這人應該很有名纔對,找幾個人問問總能知道的啊。”
袁來點點頭,說:“這個我知道,只不過就怕的是就算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還是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那我也沒主意了。”呦呦又打了個哈欠,眯着眼睛道:“你真不睡啦?”
“你先回你屋去,我困了自己就睡了。”
“好吧。”呦呦繃着臉推門離開。
等她離去了,袁來才重新坐下,然後目光閃爍不定,其實他對呦呦撒了個小謊,雖然說他剛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的確是毫無頭緒,但是略微思量之後卻是越有思路了。
他見過的人少,但是他這大半年來讀的書很多,大部分都是歷史風俗以及修行典籍,記在腦子裡的東西不少,雖然大部分都是囫圇吞棗嚥下去,但好在他記性不錯。
偏偏,對張陵這個名字他總覺得自己隱約在哪些書本里見過,只不過記憶實在模糊。
或者說,其實“陵”字還算尋常,但“張”姓卻極不尋常。
因爲,當今天下,大啓的皇室便是張姓,大啓的皇室族人是姓張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這個張陵就肯定與皇室有關,啓國尋常人也可以姓這個姓,但是……一般來講,有權勢的張姓人家基本都是與皇室有關的。
“皇室……”袁來揉揉眉心,他突然現自己讀書的時候的確忽略了一些東西,自己太注重對啓國曆史風俗文化的瞭解,卻對當代的一些細節瞭解不多,當然,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寫當世的書極少。
啓國沒有報刊雜誌媒體,所以儘管從書裡可以很好地掌握過去幾百年上千年的歷史脈絡,但對如今所生活的時代卻鮮有描述。
“讀書讀傻了,忘了關心家國大事了啊。”袁來自嘲地一笑。
可惜手邊也沒有書籍,實在沒辦法查找。
“看來,只能是明天找人問問了啊。”袁來低聲自語。
……
都說冬日的夜漫長,但藉着節日臨近的喜慶,整座城池甦醒的也便早了許多。
在黎明剛剛過去,天剛亮起的不久,最終終於還是滾去睡覺的袁來在睡夢中聽到房門打開,他驟然睜眼扭頭看去,便看見呦呦吐着氣瞪着眼睛跑了進來。
不等袁來打趣她怎麼起的這樣早,便聽見呦呦瞪着眼睛道:“你醒啦!我,我知道那個張陵是誰了!”
“嗯?”袁來立即翻身坐起,滿面訝異。
只聽呦呦喘着氣說:“剛剛,我去問了柳家師姐,然後,她們果然是知道這個名字的!”
袁來立刻精神起來,沒想到呦呦對這件倒是這樣上心,竟然提早去問了。
他立即穿上外套,問道:“這人……很有名麼?”
沒等呦呦答話,只聽門外傳來腳步聲,柳召南大步從敞開的門走進來,絲毫沒有進男人房間的自覺,也沒有對袁來的回來表示驚訝,只是盯着剛起牀的少年說道:“當然有名!呦呦不知道也就算了,沒想到你也不知道這個人?”
袁來有些尷尬,但看到柳召南神情認真,異於往常,不禁問道:“他……究竟是誰?”
柳召南盯着他,彷彿要從他臉上看出真假虛妄來,她道:“張陵,自然是當今天子的子嗣,也是當今皇帝剩下的唯一嫡系骨血,當朝皇子!”
頓了頓,她立即又疑惑道:“你問他做什麼?”
而袁來則已經呆住了。
當朝皇子?那個張陵……果然是皇家的人麼?而且那個“剩下的唯一”是什麼意思?
柳召南沒等他回過神來,那敏銳的目光飛快在房間中掃了起來,下一刻,彷彿是看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柳召南眉毛一挑,幾步走上前,將攤在桌上的那張素白的帖子拿起,認真地看了幾眼。
而後猛地扭過頭來,盯着堪堪穿好衣衫的少年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
“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了。”
房間中,袁來結束了簡短扼要的言,頓了頓,順口說道:“下面請呦呦同志補充兩句,大家鼓掌歡迎。”
在一片茫然中,袁來拍了拍手,然後只見呦呦侷促地站起來說道:“事情的經過就像少爺啊不!……是袁同志說的那樣,我……沒啥補充了,那個……”
說着,她紅着臉看着袁來問:“這樣……可不可以……”
袁來點點頭,批准了呦呦的請求,然後咳了一聲道:“那麼接下來進入會議下一項議程,請……”
“有完沒完了!”柳召南終於忍不住插嘴道。
“你弄的這一套東西,有半點實際意義麼?”柳召南不滿道。
袁來尷尬地咳了下,笑道:“好吧,那說正事,事情大概就是這樣了,所以,這個張陵……誰能具體說一說麼?”
見他語氣終於正經起來,柳召南鬆了口氣,隨後環視在座的人四人。
柳小顏挨着她坐着,此時平靜地一語不,韓大野情緒最近一直不高,但此時卻是坐得筆直,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件事其實非同尋常,但他對什麼張陵實在是不瞭解,便只能沉默。
看了一圈,柳召南才說道:“對於張陵這個人,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他是皇后的兩個兒子之一。皇后很早之前便離世了,但一直以來當今天子都沒有再立新後,所以這張陵很早前便被認爲有可能是下一個皇帝的人選。”
她主要看着的是袁來,她所說的消息絕對算不上多難得知,只不過對於啓國百姓而言,皇帝家裡的事情大家一般都是不關心的,尤其是啓國疆域遼闊,各地的人通信卻極爲不便,尋常百姓家極端些的甚至連換了皇帝都不知道。
所以,其實說來,不瞭解不關心皇室是很正常的事,她也只當袁來也是這般,雖奇怪但也不深究,所以便決定將自己所知的說出來。
“本來在張陵之上,還有一個兄長,按照嫡長子繼位的規矩,那就是太子,只不過在十年前那位太子因爲意外身死,又沒有新的皇后,所以張陵就成了皇室當今唯一的繼位人選,雖然一直以來沒有得到太子的頭銜,但按照人們的看法,稱他爲太子也是不過分的。”
“畢竟,他繼位只是早晚的事情。至於這位皇子他本人,我就不知道多少消息了。”柳召南說道。
袁來聽了眨眨眼,忽然說:“你既然沒聽過多少關於他本人的事,那就說明他應該很低調了啊。”
這時候,一直不說話的柳顏忽然柔聲細語地說:“關於他的話……其實,我倒是聽說過一些,只不過也不很多。”
頓了頓,見幾人都看着她,小顏紅了紅臉,想了想說:“張陵……好像的確是很不喜歡出風頭的,在京城據說他就很少出門,但是京城之外,他倒是走過不少次,只不過也沒做過什麼事,只是走走看看的模樣,沒做過什麼讓人特別容易記住的事,名聲聽說倒是不錯的,要說其他的,可能就是他和士林的關係很好吧。嗯,應該說,他和王謝兩家關係很親近。”
“哦?”
柳小顏忽然笑了笑,說:“不過他和王謝兩家親近很正常啊,畢竟教授他學問的老師就是王家夫子啊。”
“老師?”袁來眼神一動,問道:“你是說,他的老師是王家夫子?是王泰之先生?”
柳顏語氣柔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