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地下室的門被關上了，屋外，長長的走廊，像這樣的門還有四五扇，這也就代表着，像這樣的牢房，這裡還有四五間，只不過現在是空的罷了。
而因爲這間屋子距離樓梯最近，兩個人沒走幾步便登上了向上的樓梯，這也正是剛剛胖和尚在屋子裡能夠清楚的聽到上樓的腳步聲的原因……
樓上，木製的房子中。
“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那個傢伙？如果你的法器真的有你說的那麼神奇，連它都傷不了他，你們又要怎麼辦呢？我並不覺得這個世上，至少你們手上有能夠對付他的武器。”
這裡是房子一進門的地方，相當於一個客廳吧，不過住在這裡的人都是古村寨的居民，他們不會使用沙發，也沒有坐在椅子上的習慣，地板上只有一塊地毯，上面放了幾個軟墊。
老太太坐在靠裡一點的軟墊上，面帶微笑的看着面前的人。
在她的面前，正是那個女人，與她對面而坐，面朝屋裡，背對門口。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很欣賞他？”那女人看着老太太，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老太太嘴角向上揚了揚，語氣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沒必要緊張，我確實是欣賞他，我欣賞所有強者，他雖然法力不怎麼樣，但那個力量，是我所達不到的，所以我欣賞他。”
老太太說完，低下了頭，看着面前的地板，滿眼都是通紅的顏色。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我也不可能和你們合作。”老太太低着頭，用比剛剛低一些的音量說道。
那女人雙眼微眯看着她，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長出口氣，將目光移開。
確實，她說的是實話，以她在蠱術上的造詣，完全可以悄無聲息的覆滅大半個南洋協會，而其他的……恐怕也只能勉強撐一撐吧。
不過對外，尤其是面對這位老太太本尊，必須要說大話！
但其實，她自己心裡是知道的，如果現在，只要那位老太太想，她立刻就會死掉！甚至在死前，都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
哪怕她的那隻鬼妖沒有受那麼嚴重的傷，而是保持巔峰狀態護在她的身邊……
“你說過，大紅蓮是早就應該滅絕的蠱，爲什麼能被他區區一個小和尚給壓制？如果那個女孩看到了什麼，如果那個女孩兒醒過來，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吧。”
那女人看着還在低着頭的老婆婆，冷冷的說道。而在說話的時候，她改變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讓自己整個人都在軟墊上面。
不知爲何，她每次來這裡都會覺得不寒而慄。
那是一種隱隱的感覺，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看着你。不！不止一個！是很多東西，在暗處，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你。
它們沒有敵意，它們不會伺機而動，去攻擊你、麻痹你，然後分食你的身體，它們就那麼靜靜地注視着，沒有感情，沒有意義，好像這就是它們的工作一樣。
而可能是因爲人的一些奇怪的本能吧，就好像人躺在牀上，總感覺只要把手或腳伸出牀外，就會受到某種攻擊，只有將全部身體都放在牀上，甚至是都裹進被子裡，纔算是覺得安全。
可能是因爲這個習性與本能，她每次來這裡，都會講自己的整個身子都放在軟墊上，好像這樣就安全了一樣。
老婆婆擡起頭，看着面前這個比自己差不多小了一個世紀的女人，輕蔑的笑了笑，微微搖了搖頭：“小姑娘，才當了多長時間的人？看了多久的世界？在這裡，出現什麼都不奇怪，當我感覺到大紅蓮被壓制的時候，我並沒有像你這樣驚奇，因爲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未知的、強大的存在太多了，如果被我僥倖遇上一個兩個，那也算是老天疼愛我了。”
“切！”那女人看着老婆婆這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頓時覺得氣不順，不屑地說道：“倚老賣老，明明只會個蠱術而已，要不是我——這個你口中的小姑娘，怎麼可能將這個胖子無聲無息的帶來？”
“所以呢？”老婆婆笑着反問道，“你們把他抓來有什麼用？我能感受到大紅蓮依舊被壓制了，他能放心的來這裡，肯定是做了充足的準備，可能殺了他都沒有辦法讓大紅蓮繼續發作，更別說，現在你們殺不了他。”
“你……”
那女人頓時氣結，但是有沒有辦法反駁，那胖和尚的佛光護體確實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東西，本以爲給他抓來也許就行了，沒想到居然這麼複雜！
老婆婆看着被氣得夠嗆，但是隻能自己生悶氣的女人，繼續說道：“可嘆你們爲了找他，居然在整個雲州尋找和尚，到最後，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可真是好笑。”
“你別說的這麼事不關己！如果那個女孩真的被治好了，如果她真的看到了什麼，一旦說出來，我們就完了！你也完了！”
“那又如何？！”
老婆婆突然擡起頭，厲聲說道，一雙原本眯的只剩兩道縫的眼睛突然睜開了幾分，其內的眸子，閃爍出了與年齡完全不相符的精光。
“你們怕這些，我可不怕，老身已經活了快一百年了，孤身一人，無兒無女，根本不在乎生死，今晚睡覺前脫下鞋，明天不知道還穿不穿得上，我有什麼怕的？”
老婆婆說着，伸手拿起身旁的柺杖，撐着地站了起來。
“我只負責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們，大紅蓮被佛光壓制住的事情也好，白蠱的力量和使用方式也好，反正我也快沒命了，在盡力活着的時間裡，把這些說出去也是好事兒，但並不代表着，我真的和你們是一路人了。”
老婆婆說完，直接擡步向門口走去，每走一步，都要用柺棍在地上點一下。
“咚——咚——咚——咚——！”
那女人坐在原地，雙手抓着底下軟墊的角，攥得死死的，攥到手都開始發抖。
那一聲聲柺杖與地板的碰撞聲，在她聽着，就好像那柺杖敲在了自己的心上一樣！又好像是一個宣告自己死亡倒計時的鐘表，只要這聲音一停，就代表着她的死亡。
在這一刻，那種感覺更強烈了，那種被無數雙眼睛所盯着的感覺。
就好像……就好像這些眼睛的主人，那些人？還是其他什麼的，開始向自己靠近了。
但是自己還是看不到它們，他們越走越近，幾乎站到了她的身邊，依舊用那種毫無感情的、好像死魚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咚——咚——咚——”
這聲音突然停了！
在這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頓了，雙眼瞳孔急速收縮，渾身的冷汗“唰”一下子全冒了出來！
但下一刻，她就反應了過來，心臟再次恢復工作，那種感覺也開始減弱回之前的強度了，整個人立刻癱了下來，大口的喘着粗氣，享受劫後餘生的幸福。
原來……不是真的聲音一停就會死啊。
老婆婆站在門口，回頭看向了她，面無表情：“還有，不要老是覺得我倚老賣老，你應該慶幸我老了，有些事情懶得去做了，否則，以你的說話態度，根本就不可能現在還好好的坐在那裡。”
說完，他回過頭來，推開了門。
一股寒風吹進了屋內，吹得那老婆婆的白髮開始晃動，吹在那女人的身上，因爲剛剛出的冷汗還未消，當時便化作一股刺骨的寒。
門口，兩個人聽到聲音都是回過頭，看着門口的老婆婆。
老婆婆拄着柺棍，向前邁了一步，兩個人立刻伸手，擋住了她。
“天這麼晚了，您要去幹什麼？”
它擡頭看了看這兩個小夥子，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散散步。”
兩個人微微皺了皺眉，視線繞過她，看向了屋內的女人。
那女人對他們做了一個眼色，意爲放行。
“好的，您小心些。”兩個人得到指令，立刻讓開，低着頭如侍衛一般站在兩旁。
不過老婆婆走過的時候，心中可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安全和榮譽。
夜中，整個村子都靜悄悄的，只有那些負責巡邏的南洋人走路發出的聲音。
不過她並不覺得這裡安靜，反而覺得這裡很吵，比很多年前，那些被她在身上種滿了蠱苗的人的慘叫還要吵。
就好像那個現在還在屋子裡平復心情與氣息的女人一樣，她也並不覺得這裡安全。
哪怕門外，以及這個村子裡每家每戶的門外都有自己的人站崗，兩隻巡邏小隊同時巡邏，不遠處還有上百人在睡覺的宿舍，白天他們就會在那裡的空地上訓練，她依舊覺得這裡很危險。
因爲那個老婆婆，她說的沒錯，如果不是因爲她老了，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鋒芒，那麼這個村子，眨眼間就會變做修羅場，地上會多出上百個亡魂。他們的身體，還要被那些植物或蟲類當做養分和飼料，最終連渣都不剩。
她可是那個連蠱王都會畏懼的被稱爲鬼婆的人啊！
那女人站起來，嚥了口口水，身體各項指標終於恢復了正常，但心中卻不可能平靜的下來。
在這個村子裡，可能真正能平靜下來的，應該是目前處境最慘的胖和尚了吧，這個傢伙正晃着腦袋哼着曲，好像享受生活呢。
看着他的還是那個瘦子和另一箇中等身材男人，見識了他的口才和護體佛光之後，他們也不再搭理他，而是幹自己的事兒去了。
“他心是真大，還哼上歌了。”
“沒辦法啊，又殺不了他，不過就這麼一直關着，也夠他受了，看他能樂觀到幾時。”
兩個人躲得遠遠的，低聲說着，生怕被他聽到了，又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而那胖和尚就那麼哼着歌，晃着頭，好像真的沒心沒肺一樣。不過，如果有心，就會發現，他的眼睛是不是的就會看向一個方向。
只不過因爲他一直晃腦袋，根本就不會有人發現，哪怕是一直盯着他都不會。
在那個方向，牆邊上，是他被抓來之後，捆他的時候，因爲礙事，而被隨手扔掉的一串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