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長老！”
“七長老！”
衆茅山弟子一見赤鬚子，立刻躬身行禮。
茅山掌門換人了，但是長老沒換，不管掌門是誰，赤鬚子是他們的七長老，規矩不能亂。
“七長老，您這話什麼意思？”崔傑問道，上前了一步。
現在的他，其實已經是茅山的掌門了，雖然比赤鬚子的輩分低，但是掌門是超脫輩分之外的，所以此時的他，跟赤鬚子說話，也是有些底氣的。
赤鬚子抱着酒罈子走來，數百弟子分開兩邊，給他讓開道路，赤鬚子就這樣一路走到最前面，到了司空英身邊，看着他，突然舉起酒罈子猛灌起來。
霎時間，酒氣撲鼻，那帶着歲月沉澱的美酒的香味開始飄散，想來，他也是因心情不爽，開了一罈許久不捨得喝的陳年美酒吧。
司空英看着他，看着酒水順着他的嘴角開始嘩嘩的流淌而下，一直流到地面，笑着說道：“這種美酒，你不是一直埋在土裡嗎？怎麼今天打開了？”
這一句話就好似導火線，赤鬚子一下子脾氣就上來了，兩眼一瞪直接一甩手把酒罈子扔到了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砰！
破碎聲中，赤鬚子大喝：“茅山不存！美酒又何存？！”
說完，兩眼瞪着崔傑，舉起了手：“逆徒！不得好死！”
“七長老！”崔傑大喝。“您喝醉了！茅山哪裡不存？茅山依舊在，而且，會在我的帶領下，變得更好！”
“你胡說八道！”
赤鬚子猛喝一聲，這一下子帶了法力震撼，直接震得崔傑倒退一步！
拼嗓門，他就沒怕過誰！
“七長老。”司空英上前，扶住了他，一臉解脫般的神色，反倒寬慰起了他來：“我本來也就不久於人世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難道我要繼續去爭？以師父的身份斥責他們？難道他們就會甘心了？”
“他們不會甘心，只是這份怨念開始沉澱了。這些弟子們，有向着他們的，也有向着我的，難道要結起派系來？他拉攏一批，我再拉攏一批，在茅山來一場內鬥嗎？！”
“茅山經不起這樣的折騰，而且我不是還有幾十年的壽命，我就只剩下這最多兩年的壽命了，難道要在入土之前，親手將茅山帶上不歸路，消耗掉茅山的力量嗎？！就這樣吧。”
司空英說完，拍了拍赤鬚子的肩膀，轉頭便走。
“各位長老！”司空英背對着虛風等幾人，擺了擺手。“希望你們繼續……輔助掌門，護衛茅山！司空英，在此謝過了！”
說完，繼續向前。
“司空英你站住！”赤鬚子突然喝道，猛地轉頭看向司空英。“我問你，你今後要去哪裡？留在茅山嗎？”
此話一出，包括崔傑在內，衆弟子都是眼皮一跳。
司空英笑了笑，轉回頭，看着他，有掃視了一圈周圍人，最終說道：“我要是留在茅山，又和我剛剛說的有什麼區別呢？崔傑他們……是不會希望我留在茅山的。”
“那你要去哪裡？！”
“我啊。”司空英看向了我。“我會跟伯爵老弟一起，去濟城！”
“哦……啊？！”我正聽着呢，突然聽到了我的名字，還沒反應過來，緊接着琢磨過來，立刻愣住。
哪跟哪就和我回去了？
“什麼？！”
赤鬚子也是發出一聲暴喝，邁開大步兩步就到了司空英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要跟他走？”
“是。”司空英點點頭，表情淡然。
“不行！”
“爲何不行？”
“我……”赤鬚子遲疑了一下，最終沒有說出話來。突然他眼神一變，轉頭看向了崔傑，雙眼微眯，冷哼一聲道：“沒有司空英的茅山，老子待不下去！你要走，那就帶着我一起走！”
“啊？”
“啊什麼？！”赤鬚子依舊大喝。“老子這輩子，就覺得跟你在一塊待着舒服！其他的，都特麼難受！呸！這茅山不是你當掌門，我還呆在這兒幹什麼？倒不如跟你走，你去哪我去哪，別想丟下我，老子這輩子吃定你了！”
赤鬚子說完，一回頭，右手一揮，鎏雲棒在手，直接一下子砸在地上！
轟——！
霎時間，塵土紛飛！
“老子！今天就跟你們茅山，一刀兩斷！司空英，我們走！”
赤鬚子將棒子扛到肩上，左手一拉司空英，就要往外走。
可這個時候，司空英卻停下了。
“等等！”
“怎麼了？”
司空英回頭看向站在崔傑邊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廖文通，嘆了口氣，又走了回去，到了他面前，柔聲細語的問道：“文通，你願意跟師父一起走嗎？”
也許，他這輩子的溫柔，就只會給這一個徒弟了吧……
廖文通懵懵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師兄，崔傑的表情明顯在說“你敢跟他走你就完了！”但是在師兄與師父之間選擇，這個傻乎乎的孩子明顯有着自己正確的判斷。
“我願意！”廖文通點頭。
“好孩子！”司空英一把就把他抱住了，緊緊地攬着他的身體，眼中，明顯有着淚光。
這個孩子，是他最後的依靠了吧。
我這樣想。
“也就這孩子，是個好樣的，不像那兩個，狼心狗肺！”赤鬚子恨恨的說道，走回來拉住司空英的胳膊，就要帶着他走。
“你們兩個呢？走不走？”赤鬚子這問的，是虛風和張冬青。
張冬青低下了頭，默不作聲，虛風卻是拱起了手，說道：“茅山掌門雖換，但茅山千年傳承不能沒，不論這件事如何，若是我們這些長老都走了，茅山就完了，想必冬青也是這樣想的，我們還是……留在茅山吧。”
“哼！”赤鬚子冷哼一聲。
“人各有志，不必動怒。”司空英說道，帶着廖文通要走，身邊，天柳卻是迎了上來。
“天柳長老？”
“小司空。”天柳一改往日笑嘻嘻的做派，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份愁容，看着司空英，剛張嘴想要說話，卻是被司空英打斷了。
“天柳長老，如果你也想說要跟着我走，那邊算了吧，赤鬚子長老你我都瞭解，他若心不甘情不願的留下來，對茅山也並非好事。但你不同，留下來吧，茅山只有兩位長老是行不通的，有你在，我能放心一點。”
“我……好吧。”天柳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聽司空英的話，但突然又擡起頭來，說道：“不過還有一件事，還希望你能夠幫我解決，若是他還在，我不放心。”
說完，也不管別人的反應，直接帶着司空英，跟我們幾個人一起離開了茅山主峰。
崔傑張了張嘴，好像說什麼，身邊虛風卻是已經上前一步，拱手道：“掌門放心，二長老會回來的。”
崔傑雖還想說什麼，但是既然虛風發話了，便也不好再說啥了。
而且剛剛虛風對他的稱呼——掌門——令他很受用。
同時也提醒了他，此時的他已經是掌門了，手中，握着的是剛剛司空英宣誓之後甩給他的掌門令。現在的他，最應該做的事，就是立刻打理茅山內部，重新分配，鞏固自己的地位！
他轉頭看了看，在自己的二師弟眼中，看到了狂熱的神色，而同樣的，自己的眼眸之中，也出現了這樣的神情……
而另一邊，天柳與我們一起，離開主峰之後一直飛去，一直到外圍才落下，面前，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石！”天柳落地，立刻興奮的喊道。
面前的那傢伙，不正是之前我一次來茅山時遇到的石怪嗎！
當時我纔剛過二十級，與檀道長一起，兩個人都沒在他手裡佔到便宜，不知現在又如何。
那石怪看到天柳、司空英都來了，立刻驚喜起來，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大踏步撲了過來，每一步都伴隨着一陣大地顫抖。
“乖乖乖！乖孩子，來，吃蘋果。”天柳笑的眼睛彎成月牙，從懷裡拿出一個蘋果，扔給了那石怪。
石怪立刻接住，兩隻大手捧着一顆小小的蘋果，張開嘴開始啃了起來。
我看着他的動作，都不禁想到，就這大嘴，真吃的話一口能吃好幾斤！卻偏偏像個小孩一樣，一下一下的吃，吃得很慢。
“你說不放心的，就是他吧。”司空英說道，嘆了口氣。“也是，這傢伙能夠存活在這裡，還是因爲我們，我走了，崔傑怕是不會留他。”
“那是當然的。”
司空英點點頭，轉頭看向我：“兄弟，以後我就得跟着你了，還有赤鬚子也是，你是一社之長，我們是投靠的，總不能自作主張，這是小石，不知……”
“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一起，我會照顧好他的，我那裡的人肯定會好好對他。”我說。
“真的嗎？那就太好了。”
“唉——當時得知他的身份的時候，我就擔心過這個，天下修行者有太多人不論原因，對妖鬼一類屠戮殆盡。我劉桐師兄給我上的第一課就是告訴我，人有好壞之分，妖亦有善惡之別，不能一概而論，這石怪是你們帶出來的，自然不必說，放心吧。”
“那就好！”
我看着司空英，他臉上的輕鬆的神色是那樣的真實，又是那樣的和藹。
天下羣妖，哪一個生來就是爲了害人？不過是爲了活着，爲了成仙得道，爲了修成正果。
一如人類爲了或者而吃牛羊豬肉，莫說你吃素，連石頭都能成妖成怪，更別說草木了，只不過它們在成精之前沒有智商，自然不知道你在對它們做什麼。
但只要有生的機會，又怎會放棄呢？
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很多妖怪嚐到了甜頭，知道了吃掉人、獸及其他妖怪自己會增長法力，再加上沒有類似人類的學校等地方來引導它們，故而，走上歧途，變成爲非作歹的妖魔。
但其中，不乏有善良之輩。南宮羽千年殭屍，每天讓童子去購買豬牛血來食用，而不傷人，可見一斑。
遇見這樣的妖怪，以及入歧途而不深、尚有挽回之餘地的，伸出援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