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的時候,清阮來了。說是金翁等人也到了,住在“富通客棧”。
“是觀前街上的那個‘富通客棧’嗎?”醜婦記得,經過觀前街的時候,是有這麼一家客棧來着。
當時是覺得這家客棧生意特別的好,人進人出,這纔多注意了兩眼。
“對,大娘子記性真好,纔剛到京城,就摸透了京城的客棧了。”清阮不着痕跡拍着馬屁,“要不要奴去把那些個人引來柳樹衚衕?”
醜婦一想,這麼老些人,再加上小廝丫鬟的,雖然蘭娘子家三進的院子不算小,但要住進這多些人,還是很擁擠的。
“不用了,過會兒我去‘富通客棧’找他們去。”這樣也好,蘭娘子現在有了身孕,要精心養着。人多了熱鬧,但也嘈雜。
“那麼,奴先告辭了。”
清阮要退。
“等一下。”
“大娘子?”清阮不解。
這位顯然叫住他有話詢問,又紅着臉叫怎麼一回事?
“大娘子?”清阮見她沒反應,不禁又出聲提醒她。
“沒什麼。…你替我給二爺帶個話吧。”
瞧着她這囧樣,清阮肚子裡憋笑,但面上一本正經:“大娘子若有話,不妨對着主子爺親口說吧,主子爺晚間的時候會來柳樹衚衕。”
“啊!”醜婦驚叫一聲,見清阮異樣眼神,終於知道自己反應過度,忙咳嗽兩聲,遮掩剛纔的失態:“那個…你先回去吧。”
“是,奴告退。”直到走出了柳樹衚衕,清阮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那樣侷促的夫人,實在是…,一定要將此事告知太子殿下。
不過。太子殿下也真夠…,南宮大人真可憐,太子殿下都回京了,南宮大人還是得被迫呆在宮中。
太子殿下繼續假扮南宮大人,住在南宮府上。
…
醜婦這次沒有帶上明月,隻身一人去往觀前街。
憑着先前的記憶,找到了“富通客棧”。這客棧並不特別豪華,但是進去之後,一問價格。也難怪人家生意好。
這價格適中,正適合來往客商了。
“這位客官是外地人吧。…我們客棧已經客滿了。”人家小二哥以爲她要住宿。
“我找人。一大幫子人。”
“額…,客官,我們這兒都是一大幫子人。您能具體點嗎?”小二哥倒是有禮貌。
“有個中年女子。腰間別着紅鞭子的。”
“哦哦,這個小的有印象,小的給你叫人來?”
“多謝小二哥。”丟了一塊碎銀子給這小二哥。人家客氣,她就客氣。人家與她方便,她打賞一些個小錢也無妨。
小二哥接了碎銀子。幹活兒更賣力了。
“大娘子,您包廂裡先坐着,小的給您去叫人。”臨走時給倒上一杯好茶。
醜婦喝着茶,沒大一會兒,包廂門被推開。
“醜大娘子,老朽見你這會兒平平安安。終於是放下心來了。”金翁是最擔憂的。
醜婦當然知道他擔憂自家的孫子,於是說:“一諾那混小子現在和我住一起,當初小柳鎮上的蘭娘子豆腐坊。金翁可還有記憶?”
“啊!那家的豆腐好,後來搬走了!老朽記得。大娘子現在是借宿在蘭娘子那兒?”
“對,就是他們家。三進的院子,挺好的。你甭瞎擔心。要不明兒我把一諾那小子給你送來這邊兒。”醜婦安撫道。
“不用不用,大娘子把現在的竹住址給老朽。明日老朽等人自己找過去。”又說:“和我這老不休住在客棧,也不舒坦。”
他這般說。醜婦就給了他:“柳樹衚衕一直走到底兒,最後一家就是了。”
“你們明兒是要來柳樹衚衕的,那有事兒咱到時候再說吧。”醜婦匆匆告辭,看着天兒。
想着那男人說過,晚間時候,他會去柳樹衚衕。
也不知爲啥,總怕錯過。
那男人說她是與衆不同…能與衆相同那就奇了怪了!
但那男人也顯然沒有感受到她此刻的壓力。
他又沒給她一句承諾,就算給了…,面對天之驕子的他,村姑出身的她。她就不信他家人能夠接受她,何況她還有一個兒子。又是所謂的未婚生子。
不敢想,不敢想,一想就覺得,他倆之間隔着千山萬水。
這男人顯然是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的。
罷了罷了,既然如此,她就得更加努力。
前世的出生早就是浮雲,今生的名望全靠自己打拼。
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是…她心動了,對那男人。所以,開始考慮很多。
…
晚間的時候,二爺真的來了柳樹衚衕。
清阮隨侍。
蘭娘子並不認識沒了面具的貴人。只對醜婦說:“大妹子,找你的。”然後笑得一臉曖昧不明。
羞得醜婦一臉燥紅。
好吧,原來她也可以有女人味兒。
蘭娘子夫婦給醜婦和平安安排了一間房,給明月安排了一間,又給李雲長和阿大安排了一間,還有金一諾一間。
蘭娘子夫婦可不知道李雲長的身份。也不知道明月的身份。
這樣的安排純粹就是百姓按照性別和人員間的親密度來分的。
晚間,用完晚飯,二爺坐在醜婦和平安的房間,抱起小傢伙,讓小傢伙坐在他腿上,他則開始考據起小傢伙的學問。
醜婦收拾妥當進屋。掀開簾子,第一眼就看到這樣溫馨的畫面。
也許是她在門口站的有些久,屋內的男人側過俊臉,一臉驚訝地問她:“怎麼不進來?站那兒杵着做甚?”
醜婦一驚,便將心底深處的渴望脫口而出:“瞧你倆真像父子,…要真是親生父子該多好啊”
那樣溫馨的畫面,看過之後,她居然有些不捨了。
若是將來他們反目成仇。將來他們形同陌路,那時候,她會很難受吧。
不敢想,所以不去想。
二爺也是後腦勺一個激靈,聽了這話,沉默地垂下眼,遮住裡面的愧疚。
不是他不願意告訴她真相。是現在…不能!
而且…,他怕!
按照她的脾氣,若是知道真相,會不會帶着孩子從此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我開玩笑的…你別在意。”醜婦誤把二爺的沉默當做不樂意。她這話說的有些僵硬。臉上的表情也不自然極了。
她掀開簾子,裝作自然地走進屋裡。
“來,阿孃抱你。”醜婦走到二爺身前。彎下身子,要把平安從二爺的懷裡抱出來。
平安向來懂事,但第一次對於醜婦的話做出反抗:“阿孃,再一會兒嘛。俺再過會兒去找一諾哥。”滿臉的哀求。
“不行!”這也是醜婦難得很堅決地漠視兒子的懇求。
“俺不要!”小傢伙也有脾氣,居然氣哼哼。愣是賴在二爺的大腿上不走:“俺爹爹都沒說啥!”
醜婦這才記起來,眼前這男人,在小柳鎮珍饈坊的時候,對小傢伙說過的話。
小傢伙的態度,也表明了,他相信那假話!
但越是這樣。醜婦越是不放心,探出一隻手,抓着小包子:“我是你娘!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一點兒都不聽話!”
她又怒又氣。力氣有些大,拉扯平安太用力,“哇哇哇!”小包子居然流眼淚。
男人再也看不下去了:“你做什麼?他挺乖的,爺是他爹,兒子做爹懷裡也不奇怪。你硬要拉他出去,做什麼!”
豈知。那句“爺是他爹”,更是惹來醜婦一肚子火氣。
“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她漲紅了臉。
二爺也來氣了,好說歹說,醜女人今天發什麼瘋!
兒子是他的種!她還真以爲能夠隨了她的性子處置?
“放肆!”他繃起臉來,一股威儀叫人害怕。
兩人竟然有吵架的趨勢,小包子見狀,反而不敢再鬧。
他委委屈屈地吸溜鼻子,一雙明燦燦的淚眼花花:“俺去找一諾哥玩兒…阿孃,俺下次聽你的。”說着,就一邊兒哭,一邊兒擦眼淚,一邊兒往門口走。
走到門口,半拉着門簾子,努力遏止住自己的淚水,這纔回頭可憐兮兮地看着屋內倆人一眼:“阿孃,俺知道你是想要俺當男子漢,不能老賴在爹爹懷裡當不懂事的娃。俺以後會改。俺去找一諾哥,阿孃,阿爹,你們不要再吵架了。”說完“嗚嗚”哭着,用手背擦着眼淚走出去。
醜婦心中彷彿堵了一塊巨石,生疼生疼的!
她張了張嘴,愣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旁邊男人接下去的話,更如刀割一般疼。
“你瘋夠了嗎?”男人冰冷的聲音沒有絲毫怒氣,正是因爲沒有怒氣的平靜,才叫人更加難受。
瘋?他以爲她是在鬧騰?
一瞬間,她的心真如刀割!
垂在身側的手捏成拳頭。指甲死死地嵌進了手掌肉壁裡去。
臉色難看極了。他根本不知道她自從和他在一起之後,需要考慮多少東西!他一點兒都不懂她的難處!
“本公子可不喜歡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的女人。說你與衆不同…你也別太與衆不同了。”
咚!
她心如入冰窟窿!
與衆不同是他對她的評價,她以爲這是他認爲的她的優點,是因爲她與衆不同纔會有那麼一點感情在…
如今,他的話證明了她的傻!第一次對一個男人漸漸放開心懷啊…
本公子…他在告訴她,他是南宮世家的公子!
他在變相的告訴她,他的身份!
與衆不同…,原來不是優點,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啊…
“滾!”她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自己站的筆直筆直,手指指向門外:“滾…你給我滾!”
男人臉色也鐵青,被自己心愛的女人呵斥着“滾”,這樣的感受竟然讓他胸口悶得慌!
他只是想要她別太爭強好勝了,怎麼會…小吵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最後自尊作祟,男人放棄了最後一絲解釋的機會。鐵黑着臉一陣風一樣出了蘭娘子的小院子。
“主子爺”清阮擔心。
“滾!”二爺揮開了清阮。他需要靜一靜,他…需要靜一靜。
PS:
待會兒要上班去了。先這樣吧。能更的話,我會更,不用特意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