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擅於咬文嚼字,漢字被玩出各種花來,比如大名鼎鼎的《璇璣圖》,簡直將漢字玩到了極致。
《璇璣圖》總計八百四十一字,縱橫各二十九字,縱、橫、斜、交互、正、反讀或退一字、迭一字讀均可成詩,管你三言五句七絕啥的,一切不是問題。
漢字玩到這個境界,其他亂七八糟的全得通通靠邊,太牛了。
不過這種東西也實屬罕見,周少瑜沒地方再抄一個去,只能從簡單一點的來,比如說迴文詩。
輕舟一泛晚霞殘,潔漢銀蟾玉吐寒。楹倚靜蔭移沼樹,閣涵虛白失霜巒。清琴瀹茗和心洗,韻竹敲詩入夢刊。驚鵲繞枝風葉墜,聲飄桂冷露浸浸。
也得虧現在周少瑜的字也算工整,能見得人,不然還真不好意思往外掛。
此詩一出,衆書生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意境的確好,詩也是好詩,可也就如此罷了。
“這……是迴文詩!”終於有位書生驚道。
衆人一聽也是一驚,細細一看,果然如此,此詩從後往前反過來讀也可以!
浸浸露冷桂飄聲,墜葉風枝繞鵲驚。刊夢入詩敲竹韻,洗心和茗瀹琴清。巒霜失白虛涵閣,樹沼移蔭靜倚楹。寒吐玉蟾銀漢潔,殘霞晚泛一舟輕。
嘶……這個就有點厲害了。
衆所皆知,迴文詩不是那麼好作的,能作出迴文詩的,其文學功底和閱讀量肯定不用懷疑,因爲每篇迴文詩哪個不是往死了咬文嚼字費盡心思才能得一首,尋常人壓根作不出來,難度太大了。
周少瑜嘴角一揚,這詩是清代纔有的,既然系統說沒事,那就往死了抄,非得把這些人震一下。清代的迴文詩不少,沒辦法,好詩都被前人作了,只能變着法子玩花樣了。
香暗繞窗紗,半簾疏影遮。霜枝一挺幹,玉樹幾開花。傍水籠煙薄,隙牆穿月斜。芳梅喜淡雅,永日伴清茶。
於是周少瑜又抄了一首可以倒着讀的詩。一首又一首,直接震傻了衆人,在坐的哪個不是飽讀詩書,一眼就能瞧出這些詩沒有流傳過,真有這麼多詩,丟出來早就出名了,傻子纔會賣給他人,那麼也只能是這狂徒作的了。
詩抄的差不讀了,接下來該詞了。果斷還是把納蘭性德給提了出來,這傢伙的詩詞最能拿得出手嘛。
霧窗寒對遙天暮,暮天遙對寒窗霧。花落正啼鴉,鴉啼正落花。袖羅垂影瘦,瘦影垂羅袖。風翦一絲紅,紅絲一翦風。
下一句都是上一句的倒影,直接反過來,換做常人作一首,尋常的詞或許能勉強,但能讓人回味的,卻是難上加難,下不得筆了。
欄杆就那麼大,掛不了多少幅詩詞,周少瑜抄一首收一幅,也不往廂房裡收,而是直接疊在欄杆上,到最後都有厚厚一疊了。
這時候,底下的書生冷靜了不少,雖說是狂徒,但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挺厲害,已經有不少竊竊私語的,打聽上頭這位到底是哪家的公子,爲何從未聽聞。
卞玉京又驚又喜,沒曾想自家這妹婿居然如此厲害,早知如此,又何必參加這勞什子詩會,遲早會一鳴驚人,眼下可好,肯定是得罪人了,讀書人嘛,誰服的了誰?
“詩詞不過小道爾,何故如此賣弄?爾方言侯公子所講乃是荒謬,你可有何論據?”果然就有人不甘心的道,然後立刻得到附和。
這還真是個理由,現在估計除了八股文,其他都算小道了吧,畢竟詩詞再好,也當不了官不是。
“無他,誰讓你們人多呢?不拿點本事出來,本公子又如何有機會開口,那麼,在本公子說完以前,請莫要插嘴多言,不然爾等這麼多人,你一句我一言,本公子還要不要說了?”周少瑜也不客氣的道。
“哼,在下常熟縣某某某,到要見識見識閣下高論。”一個書生站起身一拱手,語氣卻是不客氣的很。
然後一個個恍然大悟,此刻正是報自家大名的好時機啊,於是一個個站起來,一拱手,在下哪哪哪的某某某。
周少瑜頭都大了,這些個讀書人,怎麼這麼讓人無奈呢。
“詩詞皆小道?那麼何爲大道?八股文章?笑話!孔孟是何年之人?八股又只出來多久?難道上千年名垂青史的衆大才子皆是小道之人?李白斗酒詩百篇,合着就是個只會小道之人?若是真能還魂,爾等且說說看,他會不會氣的跳出來把爾等給宰了?”
這話就真的嚇人了,明清以八股文取士,哪個不是往死了研究八股文,往大了說,這就是國本,誰要動那就和誰拼命。
周少瑜又不傻,曉得適可而止,說上一兩句就行了,真去說八股文的弊端,那得罪的人更多而且更嚴重,說不得真能抓去坐牢然後流放去,那就沒意思了。
“罷了,不談這個,方纔侯公子言,讀書人要高雅,要怎樣高雅,如此才能凸顯讀書人的身份,荒謬,荒謬至極!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終究是什麼理由,讓諸位覺得自己讀過幾本書就覺得有了異於常人的底氣?還需要特地追求高雅以顯示自己高人一等?真就只因爲在座各位是讀書人麼?”
“當今天下,讀書人多如牛毛,以後只會越多,爲何?因爲時代在發展!各位都是飽學之士,很輕易的就能知道,歷朝歷代,一代比一代的讀書人要多,人數越來越廣,眼下但凡家中條件允許,哪怕舉全族之力,也勢必要扶一個讀書人出來,因爲大家都知道了讀書的重要性,這是好事,能讓更多人知道孔孟之道。”
“讀書念學花費不小,乃是衆所皆知,但比起以前如何?造紙術的發明,紙張的推廣運用,成本壓縮,印刷術的誕生,可讓大量書籍流傳,價格也愈發低廉,照此下去,如果新的造紙術和新的印刷術出現呢?屆時家家戶戶都能讓孩童讀書,再往下發展幾十年,不管男女老幼,人人皆知孔孟,大家都是讀書人,那麼誰還能比誰高人一等?”
周少瑜說着,其實蠻感慨的,後世的時候,以前的大學生多吃香,隨着擴招,慢慢的多如狗,遍地都是,壓根不值錢了,找工作那叫一個困難,叫人好生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