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是，沒問題，然後就是手底下的人心寒了，沒有好處誰還跟隨你父親，然後你父親就成了孤家寡人，不用朝廷出軍，直接就能推翻。”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或許一開始只是爲了純粹的吃飽肚子，可之後呢，全都會變的。
“不說別人，單說你父親，即便很多事瞞着你，可你能看見的也不少，你真認爲他還是曾經最開始的他？他搶來的女子就沒有一個是無辜的？怕是不止吧。”
即便沒有發生岳飛這事，周少瑜也會找機會訓一下方金芝，讓她徹底死心不可能，那畢竟都是她的家人，但起碼，別一衝動就冒出去做什麼事，那樣只會害人害己。
還有就是，別老是那麼‘很傻很天真’的想法，不指望她能懂太多，終究不是什麼才女，才學和理解能力有限，回頭能回去給陳碩真做個好幫手就成。
方金芝捏了捏拳頭，沒辦法反駁，周少瑜的訓導還在繼續，也不知聽進去多少。
反倒是梁紅玉一臉迷茫，感覺不再有愛了，這個世界太黑暗了，什麼朝代更替，如果沒有重大的變化，只不過是又一個輪迴。什麼利益至上……
啊呀，梁紅玉覺得不能再聽了，再聽下去，當真要對整個世道絕望了去，於是遠遠躲開，跑去後頭上了馬車和趙福金聊天去。
還是趙福金好啊，雖然是帝姬，行事也一板一眼的規矩禮法頗大，可人好呀，總比繼續在那聽周少瑜的‘道理’強。
睦州青溪縣，方臘整理殘軍困守於此，童貫大軍四面包圍，打算活捉方臘。
連戰連敗，即使偶有小勝，也絲毫無法影響大局，一步步陷入絕境的起義軍愈發的混亂，除了死忠，方臘很多下令都被無視，無論如何，前途堪憂。
做爲首領，在條件允許下，方臘依舊保持着整潔，只要他不倒，多少也會給人些許希望，些許再打回去的希望。
短短几個月，佔據六州五十二縣，何等風光，即便前輩陳碩真都沒打出這個成績來，某種程度上來說，方臘肯定會名留後世，到也算賺了。
“不知金芝如今怎樣了。”方臘站在城頭，表面鎮定，心裡頭確實絕望的，打回去？沒可能的，只能儘量讓方家子弟逃出一個，留下點香火，就算最好的結局。
而另一邊的宋軍，作爲統兵大將的童貫，興致卻實在不怎麼高，方臘崛起的是很快，也足夠讓朝廷讓趙佶重視，但以他如今的位置，即便剿滅了方臘，其功勞也沒什麼作用。
作爲一個宦官，於西北監軍，領樞密院事，掌兵權二十年，權傾內外，如今早已是涇國公，人生幾乎走到定點，若沒有天大的功績，再難提升一步。
或許別人憑藉鎮壓叛亂的軍功獲得不少好處，而他童貫，無非就是加封一個虛銜，改一個更好的國公，還能怎樣？
聯金滅遼的政策已經達成，接下來朝廷方面主要目標就是引軍北上，收復燕雲十六州，這是宋朝每一位皇帝都希望達成的大事。
做爲有數的將領，帶軍的職責自然有他一份，打退遼國，收復失地，那纔是真正的功勳，足以封王的功勳！
以宦官的身份封王，不敢說後無來者，但絕對前無古人，足夠他名留青史，這纔是童貫最想要的，要知道童貫已經快七十歲了，年歲不小了，再不抓緊機會，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鎮壓叛亂？簡直雞肋！
“全軍進攻！活捉方臘!”童貫長劍一揮，發出戰爭的軍令，數萬大軍喊殺震天。
方臘？哼哼，所有擋在我封王路上的人，都必須死開！童貫面色有些猙獰的想着。
大軍外圍，周少瑜騎在馬上，靜靜的看着這一幕。方金芝臉色煞白，哀求的看着周少瑜。
“梁紅玉。”周少瑜嘆了嘆，道。
“周郎君可有吩咐？”梁紅玉立刻迴應，既然已經被官家做主賜給了周少瑜，自然沒什麼要反對的地方。
“你留在此地照應，若是無事，可以操練着那五百人玩，另外，繼續教趙福金騎馬。”周少瑜道。
“明白。”梁紅玉點點頭。“周郎君多注意安全。”
“放心，我可是很怕死的。”周少瑜笑了笑，愈發的對梁紅玉滿意，後者顯然明白自己要去做什麼。
“走吧。”周少瑜喚了方金芝一聲，雙腿一夾，先行打馬而去，方金芝一瞧，朝着梁紅玉抱了抱拳，立刻跟上。
“現在去哪。”方金芝追上後不由問到，畢竟青溪縣肯定是沒辦法進去的，現在哪裡都在被圍攻，壓根不存在什麼圍三闕一。
周少瑜回頭看了一眼，道：“青溪縣告破，方臘退守幫源洞，宣和三年四月二十四日，幫源洞被圍，二十七日……”
方金芝一震，對於周少瑜能說未來的事，已經不懷疑了，但這樣準確的消息，還是讓方金芝無法接受，二十七日怎麼了？還用說麼。
而幫源洞，不就是方臘最初開始起義的地方麼。
困守青溪縣的方臘，手下還是十多萬的人馬，但和朝廷方面的精銳，差距太大了，壓根受不住這般的強攻，青溪縣告急，無奈之下，方臘帥軍突圍。
最終剩下七萬人馬向幫源洞奔去。
“金芝！”方臘聽聞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到來，先是大喜，但隨後臉色一變，怒道：“這時候你還回來作甚？”
“父親！”方金芝焦急的喊了一聲。
方臘壓根不理會，扭頭對周少瑜道：“金芝就交給你了，帶她離開！這裡不是她該待的地方，太危險了。”
周少瑜舔舔脣，不得不說，舔犢之情的確讓人感動，方臘的崛起與覆滅固然短暫，但的確稱得上人傑了。
“我不走！”方金芝急了。
方臘聞言，一個眼色，身旁的方傑果斷出手，直接將方金芝打昏過去。
“給點什麼也好讓她有個念想吧。”周少瑜嘆了嘆，道。
方臘愣了愣，苦笑一聲，從懷裡摸出一塊破瓦片，眼神複雜的看了看周少瑜和她懷裡的方金芝，遞過去後，頭也不回的扭身離開。
剩餘的方家人也先後點點頭，跟着離去。
周少瑜一一回應，收起那個瓦片，將方金芝抱回馬上，回過頭看了一眼，打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