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義眼睛一下瞪大，“回城？什麼意思？”
劉麗心裡有點緊張，面上還是故作鎮定，“現在國家有政策，部分知青可以回城，我找人開了病退證明，打算儘快回去。”
徐知義頓時拉下臉，“你回去了我怎麼辦？新宇怎麼辦？”
劉麗趕緊安撫他，“我是這麼想的，我先回去，回去之後，想辦法將新宇的戶口也辦過去，你想想，新宇將來上學，在海城比縣城那可強多了！”
“等以後，再想辦法，將你的工作也調過去。”
徐知義又不傻，從縣城調到海城，這得是啥通天的關係才能做到，就是徐家老大徐知會都不一定能辦，畢竟他在京城，海城那邊也沒有關係。
徐知義冷笑，“我看你是打算拋下我和新宇一走了之吧。”
“我告訴你，不可能，你哪裡都別想去！”
劉麗急了，“你憑什麼不許我回去？”
“這鄉下地方我待夠了，我跟你說，不管你同意還是不同意，總之我一定要回去！”
徐知義也上火了，“不可能，你休想走！”
屋裡一片愁雲慘霧，這時院牆另一邊傳來蘇茜的喊聲，“二爺爺，新聞聯播開始了！”
她也捨不得丈夫和孩子，可她沒辦法啊。
徐長貴在堂屋坐不住了，走到院子裡，望着天空，抽出一支菸點上。
她討厭院子裡滿地的雞屎，討厭在大太陽底下做農活，討厭挑着糞桶去澆地，這些生活本來就不該屬於她。
她哭着哭着，給徐知義跪下了，“求你了，你就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放我一條活路好嗎？”
新宇仰頭望着他媽，“那你不走了？”
知青返城的政策他前幾天就知道了，想想劉麗也不符合規定，便沒有說。
徐長貴臉都黑了，猛地將手裡的菸頭一扔，“滾你孃的蛋。”
徐長貴臉色難看，還沒說話，徐知義跟着衝過來，“爸，不能給她蓋章，她要是走了，新宇就沒娘了！”
沒想到她還是打算走。
新宇一聲聲的喊着，劉麗抱着他淚流成河。
劉麗哭了一會兒從地上起來，給新宇擦乾眼淚，“別哭了，去隔壁大爺爺家裡看電視去。”
正在這時，劉麗從屋裡衝了出來，冷眼看着徐長貴，“爸，我身體有病，醫生已經給我開了病退證明，只要隊裡給我蓋章我就能回城了。”
新宇到底還小，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馬上就高興了，蹦蹦跳跳跑到隔壁，鑽進劉紅英懷裡看電視。
徐知義眼眶也紅了，“你捨不得我和新宇就別走了。”
新宇跑出去，一把抱住地上的劉麗，“媽，你要去哪裡？別走好不好。”
爲了兒子孫子，她自然希望劉麗不要走，可是，人家劉麗想回家，想跟爸媽在一起，似乎也沒什麼錯。
蘇茜看他眉頭緊鎖，故意活躍氣氛，“二爺爺，咋看個新聞還看得發愁了呢？”
劉麗點頭，“不走，你去看電視。”
“媽媽——媽媽——”
劉麗看着徐知義，眼淚一下滾出來，這麼多年的夫妻，徐知義也有文化，兩人有公同語言說，感情也好，她其實也捨不得。
“我這就跟廠裡申請宿舍，你跟我住到廠裡去，以後新宇上學也方便。”
劉麗聽到徐長貴的話，放了一半的心，她轉身打算回房，一下被徐知義拉住了，徐知義兩眼血紅，“你是鐵了心要拋棄我跟新宇是不是？”
尤其是新宇，是她自己一手帶大的，要將孩子拋下，跟剜她的心沒有什麼區別。
徐長貴正在堂屋裡抽菸，聽到兩人在屋裡吵鬧，眉頭都皺了起來。
劉紅英在家也待不住了，劉麗哭，新宇也哭，這哭聲哭得她心也碎了。
蘇茜也不知道這邊出了這麼大的事，就想着二爺爺每天必看新聞聯播的。
“那是我的家鄉，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我爸媽都在那裡，我想回去，我想回去啊。”
她眼睛盯着屏幕，耳朵卻豎起聽着隔壁的動靜，只是電視機鬧着，根本就聽不到什麼。
家裡除了劉麗一家三口，就只有張秋菊在了。
劉麗跪在地上，仰着頭眼淚不住的流，“知義，對不起，我一定要回海城，求你了，讓我走行嗎？”
“往後你不用幹農活，就只要在家管着新宇就成，行嗎？”
劉紅英也走到隔壁看電視去了。
“滾，都滾，別在這裡吵老子！”
劉麗眼淚噗嗤噗嗤往下掉，“我捨不得你和新宇。”
“老子是國家幹部，老子不管你們這些扯皮倒竈的事，老子只管符合要求的事就辦，不符合要求就不辦。”
劉紅英在隔壁早就聽到了堂屋的動靜，她推推懷裡的新宇，小聲道：“去跟你媽說，說你捨不得她，讓她別走。”
她從小就習慣了城市的煙火，喝汽水，燒煤爐，用自來水，穿着時髦的裙子去南京路上逛一逛，約上幾個小姐妹一起去看電影，這纔是她過慣的生活。
徐長貴嘆口氣，扔掉菸頭，從院子走了出去，走到隔壁，坐在他的固定位子上。
徐知義眼淚快要掉出來了，他不想給劉麗看到他的眼淚，失魂落魄的回房了。
“可是我沒辦法，知義，我得回城，現在不回城，以後只怕就沒有機會了。”
“您是黨員，是幹部，我想您應該不會因爲我是您兒媳，就故意卡着不給我辦吧。”
可是，她是海城人。
徐長貴搖搖頭，沒出聲。
張秋菊是個老實的，聽着劉麗和新宇哭，心裡也老大的不忍，她怕自己出去了劉麗沒臉，便躲在房裡。
劉麗回房，徐知義一把抱住她，“我知道你想回城，我也知道鄉下跟海城沒法比。”
“你不是想去港城嗎？我不要工作了，我跟你一起去港城，不管怎樣，咱們一家要在一起。”
劉麗一下驚呆了，“去，去港城？”
徐知義道：“嗯，去港城，咱們先去，等去了那邊站穩腳跟，再將新宇也接過去。”
劉麗一下結巴了，“可，可港城咱們想去就能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