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擲地有聲。葉向暖一字一頓，底氣十足，眼中閃爍着令人信服的點點星光。
屏幕那頭的孟曉叼起筆，進入了工作狀態後她眉頭皺起，一改平靜溫和，神情稍顯嚴肅。
“葉小姐，簡單的講一下昨日在攝影棚發生的事。”
池妄安靜的坐在孟曉旁，仔細的聽着。
“姜文受人指使，想要扭傷我的腳，被我反將一軍。”
“……”孟曉做着筆記。
哪怕移動設備如此發達，ipad做筆記顯然是更方便快捷的選擇，但是孟曉學生時代留下來的習慣依舊讓她在紙上寫寫畫畫，沉默間能聽見筆尖接觸紙張時的沙沙聲。
“如果監控可以調取，應該可以記錄下我跌倒在他懷中，被他‘揩油’後甩了他一巴掌跑開的畫面。”
“不過……”葉向暖輕嘲，“應該早就被刪乾淨了。”
池妄換了個位置，將孟曉向邊上趕了趕，出現在攝像頭內，雙腿交疊，嘴裡叼着根棒棒糖，像沒骨頭一樣靠在沙發上。
葉向暖面無表情：“你先在旁邊等待一會兒，等事情解決完了再跟你談其他的。”
她雖沒給他什麼好臉色，但語氣緩和，甚至還帶着點哄誘的意味。
雖然池妄叼着棒棒糖的行爲令她再一次嘴角抽搐，只覺得槽口無多，但好歹人家盡心盡力地來幫她渡過難關，也沒必要還沒過河就拆橋，葉向暖自覺道德水平不低，當不來白眼狼。
池妄低垂着眼，像個喪氣的小狐狸，語氣委屈：“哦。”
葉向暖抿脣，難得的被逗笑了，語氣又放軟了些：“來日方長，別委屈了。”
孟曉有些看不過去了，嘆了口氣。
“這個不用擔心，池妄向來便有錄vlog的習慣，昨日在攝影棚發生的一切在他的手機中都有備份，凌晨事情爆出時，他便打算拿着視頻來找你商量解決方式。”
那邊池妄神色懨懨，眼下還帶着淺淺的烏青，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她有些慚愧，面上也露出歉疚神色：“抱歉，睡得早了些，手機開着飛行模式，沒辦法及時迴應，打擾你們休息了。”
池妄搶在孟曉前答道：“沒事沒事，不打擾，向暖你不用愧疚。”
“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池妄語氣珍重，水靈靈的小鹿眼中是堅定與專注，一字一頓道。
“爲你披荊斬棘，是我的榮幸。”
“……”
這回輪到葉向暖沉默了。
歉疚，驚訝，甚至還有感動。複雜的情緒猶如潮水般席捲至全身，她好奇心漸濃，驚詫中還帶着探究，最後化在心底濃濃的不解中。
爲什麼？他們不過初識，池妄便鄭重其事，彷彿要將自己一顆真心交予。
葉向暖一向不擅長處理親密關係，池妄此刻像烈日驕陽，灼熱的情感讓她手足無措，幾乎有了想逃離的衝動。
心底的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大喊着“快逃跑吧，你的心出現了裂縫，盔甲如果不再堅固，終有一日會滿盤皆輸”，還有一個拽着另一個小人的腿，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葉向暖，你在怕些什麼？覺得自己無法應對這種純粹真摯的感情嗎？”
……
“那你又在期盼着什麼？難道你不也是想要觸碰的嗎？”
……
“嘗試着摸摸它，那份純粹真摯並不是能灼燒你的火焰，而是冬日中溫暖的篝火。”
似乎有什麼在悄然間被反覆打破重組，葉向暖沉默良久，嘆了口氣，低垂着眼。
“謝謝你，還有……”
“不值得。”
“？”池妄一愣。
“我說，我不值得。”葉向暖深吸了口氣，擡眸，提高了音量。
池妄卻笑了，如春日杏花吹滿頭，滿園花香，令人頭暈目眩。
“你值得的。”他輕聲呢喃，目光致柔。
說不出口的話有很多，但——
你值得世人的一切善意，值得明目張膽的喜歡，衆所周知的偏愛，可以在骯髒浮躁的世界中成爲例外，是春日橋畔上的風箏，夏日的冰鎮汽水，秋日火紅的楓葉，冬日裡軟糯香甜的糖炒栗子。
一切說得出的，說不出的，此刻都盡數裝進池妄的眸中，繾綣浪漫如落英繽紛，是曠野中最茂盛的一抹春色。
葉向暖幾乎不敢看他。
“謝謝你……但是。”葉向暖聲音頓了頓，“我可能沒辦法給你想要的回報，三分的愛我只能做到原封不動的回贈，剩下的……”
池妄笑了一下，打斷了她。
“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他從沒奢望得到回報，他所做之事不過是爲了不再於遺憾中垂頭頓足，不再於絕望中含恨過完一生。
……
一旁的孟曉目睹了這麼一場大戲，在心中暗暗罵了一句池妄又發什麼瘋裝什麼癡情種，清了清嗓子。
二人如夢初醒，池妄意識到自家經紀人還在身旁坐着，不禁面紅耳赤，瞪了孟曉一眼。
葉向暖只微微仰首，示意她繼續。
孟曉整理了下思緒:“現在已經錯過了公關回應的最佳時間，輿論進一步發酵，幾波水軍引導風向後還能保持幾乎五五開的節奏。”
“說明哪怕在營銷號輪番上陣轟炸的情況下，輿論仍舊偏向你。”
葉向暖泡了杯咖啡，銀製的攪拌勺在陶瓷杯中輕輕攪動，朱脣輕啓，勢在必得:“那我們便再讓子彈飛一會兒——”
孟曉並不贊同她的想法，指腹輕敲紙面:“三人成虎，飛久了便是做賊心虛。”
葉向暖聲音溫涼，淡淡道:“那就把他們的胃口吊足。”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或許對你們來說有些難辦，但是一切計劃都需要池妄和你的支持。”
“池妄本人，工作室，和我的賬號一齊聯動，放出消息鎖定今晚八點整。”
“危機公關嘛……自然就要吊足胃口，讓真料假料滿天飛的時候，再觸底反彈，一擊必殺。”葉向暖左手端着咖啡杯，右手捏着杯蓋，扣着杯口，隨後一飲而盡。
雙倍濃縮的威力不可小覷，濃郁的苦回味是劇烈的酸，她秀眉緊蹙，愁眉鎖眼。
這棟房子內有咖啡機，葉向暖便從廚房壁櫃中翻出了咖啡豆，牛皮紙袋包裹着深褐色的豆子，看來是哪家精品咖啡館的傑作。
……若是從原產地空運來的極品豆子也不一定，她喝黑咖啡純粹是爲了提神，不太懂豆子的各種風味，也不懂路挽之這種頂級富人喝的咖啡的來源。
咔嚓一聲，棒棒糖在嘴中被咬碎，碎裂的糖塊劃過脣齒牙膛，池妄抿嘴偷笑，聲音甜膩黏糊，含糊不清：“小暖妹妹——”
“你在哪？喝不喝點別的。”他仗着葉向暖現在有求於他，得寸進尺。
“拿鐵乳茶果茶不加糖，奶蓋換雪頂淡奶油。”葉向暖對池妄不時的語出驚人已經習慣了，“定位我發給你。”
“好咧！”池妄抿嘴偷笑。
……她怎麼覺得池妄說出這句話後，這麼像古代的店小二？
“聯繫一下文案吧，現在是B市時間9點20分35秒。”池妄的插科打諢並沒有打亂她的節奏，葉向暖看了眼手機，準確的說出了時間，“11點20分整，我們準時在三個賬號上發佈今晚八點見的消息——”
“距離今晚八點不到十二個小時，時間很短，需要我們爭分奪秒。”
葉向暖笑意盈盈，美眸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