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妄的面色並不輕鬆,神色有些淡漠,甚至有些隱隱的沉重,殷青黛在心裡嘆了口氣,終究是蘇小夏太過浮躁了,一通亂講,把他們的計劃說了個七零八落,把池妄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觀察日記騙出來後,反而啞火了沒了下文。
殷青黛強撐着眼皮,剛纔的休息並沒有讓她睡飽,反而現在又開始眼皮打架,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隨後向蘇小夏擺了擺手:“小夏你先回去吧,這事情我不會放棄,剩下的讓我和池妄說,你先回去看正片吧。”
殷青黛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偏頭叮囑道:“向暖姐應該醒了吧要?你回去記得照看着她點,千萬別讓某位大尾巴狼佔了便宜,哼。”
這大尾巴狼說的是誰根本不用挑明,殷青黛心安理得打着啞謎當着謎語人,當然這人也不好明說出來。
蘇小夏自然是值得殷青黛說的是什麼,沒說話,點了點頭,比了個“我知道了,yes sir,保證完成任務”的手勢就離去了,殷青黛見狀笑了一下,只覺得有些滑稽。
果然是個開心果啊,她終於知道向暖姐爲什麼喜歡她了。
……也不能說是喜歡吧,就是無端的會親近,蘇小夏身上確實帶着讓人不自覺親近的魔力,這種親和力無關外表,只和心靈的共振有關,就像伯牙與子期,高山流水的情投意合絕大多數時候,比看到皮囊而親近的例子,要更情投意合,更靈魂共振。
殷青黛也很想擁有與生俱來的親和力,然後和葉向暖姐姐當室友QAQ。
殷青黛沉浸在情緒裡久久沒有回話,這一下可把池妄等急了,他站在那裡沉默了半天,心道:終於是二人世界了,好激動哦,我一定多磨蹭一會兒在殷青黛面前刷刷存在感。
結果人家正主在神遊天外,說好的仔細把計劃說一遍,反而到了這時候,又站那裡沉思,把他晾在了一邊。
池妄委屈,但池妄不……
池妄一定要說。
“說好的跟我仔細說下去計劃,可蘇小夏走了,你又站在原地不說話,不理我。”他的聲音有些不滿,眼皮一掀,幽怨看着殷青黛。
池妄低垂眉眼,身子微微顫抖,聲音甚至有些……委屈……?
“你就這麼討厭我,連跟我獨處的時間都不願意搭理我……青黛,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但你,但你能不能給我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池妄眼角泛淚,在暗地裡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滅頂的疼痛讓他眼淚立刻冒了出來,但不是委屈的,也不是真情流露。
是他/嗎/的疼出來的。
他還想說些什麼,比如浪子回頭金不換的話,但是又仔細想了想就否決了,這些話說出來反而是讓他顯得在狡辯,像一個出了軌的男人跟妻子說自己浪子回頭金不換,實際上妻子只會拿起板磚,一下子排在丈夫臉上,讓他滾蛋。
臨走前還罵一句死渣男,生孩子沒(())之類的。
殷青黛欲言又止,見池妄這副樣子簡直是一個頭有兩個大,她平素就最見不得人哭,本來以爲池妄不會拉下臉來痛哭流涕,畢竟錦衣玉食的高貴小少爺哪懂什麼是服軟,把自己那點自尊心看得比命都重要,自負自大到了極點。
結果今天這人就像吃錯藥了一樣,見面顯示一幅真情流露的樣子,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撲通一聲軌道了冰冷的石板上,把她人都看傻了,踉踉蹌蹌想去扶,扶到一半在想:這人是不是想算計她?把她現在的樣子發到網上,然後她就會成功的被池妄的粉絲們撕碎,說不定會經歷一次比出道那次更爲嚴重的網暴,可能祖上三代穿了什麼顏色的外套都被扒出來的那種。
結果好像還不是……?往日驕傲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今天就好像轉性了一樣,學會哭學會道歉,好像還無師自通了一些裝柔弱的綠茶手段,就比如現在。
這副模樣,連哭都說不定是掐了哪裡疼出來的,她本可以就這麼把手一甩離去,然後在手機上跟她說完計劃,畢竟池妄也不是多麼愚蠢之人,應該不可能把自己的手機給路挽之看。
殷青黛基本可以確定,之前在去吃火鍋的時候,池妄口中的黑心蓮就是如今休息區沙發裡坐着的那位路太子爺,黑心蓮這個稱謂……
算不上好耶算不上壞,在網癮少女殷青黛看來更多算得上是萌點,但是池妄那揶揄的口吻,讓她怎麼也沒辦法認爲,這話是在誇路挽之。
……就姑且當他們一直都看不對付吧。
“…………”殷青黛沉默了片刻,像是受不了了池妄的死纏爛打,表情痛苦的揉了揉太陽穴,語重心長道,“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哭什麼哭?”
“能不能有點骨氣,不就是被粉絲脫粉回踩了嗎?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殷青黛說到一半不由自主笑了出來,心中有幾分自嘲,她居然如今可以這麼流暢而不帶有一絲挖苦意味的調侃自己,真是人是打不到的小強,困難哪裡有辦法多呢?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池妄的心越來越沉,面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他也在想着:殷青黛這是在玩哪出?看樣子也不像是生氣了啊?說話怎麼不陰不陽的……
這兩天黑心蓮看樣子經常往《興風作浪的惡女們》基地跑,不會是把他們幾個帶壞了吧?
還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池妄咬牙想着,在心裡又把路挽之那個沒安好心蔫壞蔫壞的黑心蓮罵了幾遍,隨後抽了抽鼻子,暗道無論這計劃靠不靠譜,於公於私她都會幫殷青黛。
最好讓這人離這幫女孩子遠點,省着將少女們都帶壞了。
“……但是我忘不掉啊,那個粉絲是我關注了很久了,我也曾和經紀人打賭說她多久會脫粉,最後才發現自己以前的行爲是個笑話。”
“我不會再輕易踐踏別人奉獻出的真心了,玩弄愛的人不會有好下場,更在很多時候喪失了名爲人的一切仁慈和天真,我不喜歡那樣的人,也一定不會成爲那樣的人。”
池妄專心致志盯着殷青黛,眸中有幾點星光劃過,像浩瀚雲海中閃爍而美麗的流星雨,帶着神秘而稀少的魅力。
原諒我吧?其實也不必全部原諒,我知道我的罄竹難書,也知道自己之前是個什麼樣的混蛋爛人,是個什麼樣的畜生。
但只要一點點就好,只要你的心門願意爲我敞開一條縫隙,或者堅不可摧的銅牆鐵壁有一絲的裂痕就好,我會盡量讓自己化作陽光,照進那一抹又細又淺的縫隙。
是隨風潛入夜的潤物細無聲,絕不是開着滾燙的將人活活燒死的溫水煮青蛙。
池妄想着。
殷青黛實在是對這般煽情的池妄接受無能,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輕輕哆嗦着身子,想說點什麼來緩解尷尬,但幾次三番嘗試着長了張口,都啞口無言,根本不知道該回答他點什麼。
……難不成要她打個哈欠,然後說自己困了要睡覺,明天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