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曉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一言不發。
沉默蔓延着，一旁坐着的二人也察覺到了異樣，池妄起身，“嘶”的痛呼了一聲。
不過他還是示意葉向暖稍安勿躁：“阿暖，你先不用着急，應該是對接那邊出了問題。”
“我去溝通一下就好。”池妄集萬千寵愛的豪門少爺身份擺在那，從小到大幾乎沒碰過壁，就連自小跟他不對付的楚北辰，他們倆之間的交鋒都是池妄佔上風。
除了路挽之那個黑心蓮。
池妄走到孟曉身側站定，此刻他褪去了紈絝子弟的吊兒郎當和輕佻神色，滿臉滿眼具是平和與認真。
“是哪裡出了問題。”
“南風集團旗下的御用律所駁回了我們的申請。”孟曉看了池妄一眼，深深的嘆了口氣。
“……？”
池妄皺起了眉，眸中神色複雜，周身的氣壓降了又降。
南風集團是什麼？是池妄爺爺的公司，是池妄的家族企業，池妄工作室的法務部便隸屬於南風集團的御用律所，如今這情況是怎麼了？
被自己人背刺了嗎？
這麼不留情面公事公辦的流程，應該便是池老爺子的意思了。池妄暗暗思索，究竟是什麼能讓一向寵他的池老爺子給出這麼個警告……
莫非是？
池妄靈光一現，暗藏在心底的答案几乎要破土而出。
是楚北辰的挑唆。
雖然只是他的猜測，但池妄堅信這和事實不會背道而馳。.
葉向暖雖然依舊坐在沙發上，但是卻沒有呆呆的坐着，目光一直在孟曉池妄二人間穿梭着。
他們二人無一例外，都眸光凝重，面色沉沉。
不用細想便能知道，是出事了。
池妄和孟曉都坐回沙發上，孟曉指尖在鍵盤上敲擊着，正試圖聯繫着其他律師事務所。
池妄對葉向暖解釋道：“工作室的法務部是隸屬於南風集團的御用律所的，他們拒絕了我們的合作邀請。”
“也就是說……你被自己人背刺了。”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葉向暖條理清晰。
“老爺子插得手，應該是被楚北辰打了黑槍。”
池妄撓了撓頭，目光中流露出歉意：“要不然我給爺爺去個電話，他雖然身居高位數年，但平素也最疼我了，說不定會有轉機。”
葉向暖搖頭，一針見血：“池爺爺這次的事應該是個警告，此刻他心中有氣，你此刻一個電話過去，爲我一個娛樂圈的戲子挑戰權威，無異於火上澆油。”
“別太慌張，橋到船頭自然直。”
池妄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向外面靠了靠，不想讓自己現在的負面頹廢打擾到葉向暖，卻被她握住了掌心。
十指相扣，葉向暖的手冰涼，卻給他帶來了絲絲暖意，心臟似乎被撬動，有什麼要破土而出。
“不用擔心影響到我，你已經給我帶來了太多暖意。”
“道謝還來不及說出口。”
話語從容而堅定，卻如石子落入湖畔，掀起陣陣漣漪。
池妄重燃鬥志，接替了聯繫律所的工作，孟曉反倒閒了下來，跟葉向暖一齊坐着。
葉向暖對於自己的清閒行爲有些過意不去，提出爲他們分擔一二，但遭到了池妄的強烈拒絕。
按他的話來說，如果事情需要當事人費心解決，便就是在侮辱他們工作室的辦事能力。
她搖了搖頭，拿出從廚房翻出的巧克力，餵了池妄一塊，只得作罷。
“喂，您好，請問你們是xx律所嗎，這裡有一件名譽侵權案需要您處理。”
“好的，這裡是xx律所旗下的王律師，請問您的當事人和委託人是……”
“池妄，葉向暖。”
然後電話對面便沒了聲音，好一會兒纔回話。
“很抱歉，我們無法與您合作，對此我們深表悲傷，還請您諒解，希望您今日有個好心情。”
然後電話便被掛斷了。
態度倒是溫和，不過也是溫水煮青蛙，不想鬧得太難看。
“咔嚓”一聲，放在桌子上的巧克力被池妄用力捏碎，男人嘆了口氣，然而接下來的事務所也都是差不多的說辭。
甚至有一家在他咄咄逼人的追問下，直接攤牌說上面有人下了死命令，不準接葉向暖相關的委託。
他們也是混口飯吃，池妄和上面的那位都是爺，都得小心翼翼的供着，生活所迫，還希望池妄諒解。
直教人咬碎牙齒吞進肚子。
池妄的面色越來越沉，原本清澈如漫不經心的眸子中此刻幽深氤氳，寒霧籠罩。
“這不像是爺爺的手筆，倒像是——”對着葉向暖，他倒是依舊和顏悅色，溫言細語。
“楚北辰。”葉向暖道。
“你我倒是所見略同。”池妄心中竟徒增一絲小確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距離首都時間晚八點居然已不到兩小時，這般下去，拋去提前編輯定時發佈的功夫，楚北辰和池老爺子又將路堵得很死，一定是沒辦法搞到一紙律師函的。
律師函這東西，是錦上添花，但也不是必需品。
只要他們反擊的證據足夠有力。
葉向暖倒是沒有糾結於律師函，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張紙罷了，姜文的污衊上升到法律程度又怎麼樣？他身後的始作俑者不一樣會逍遙法外，收不到絲毫影響。
就連姜文，頂多也就是名譽掃地，公開道歉罷了。
她倒是想得開，安慰着池妄與孟曉：“律師函不過是一張紙罷了，不必那麼執着，我們的證據足夠反轉輿論，成爲贏家。”
池妄點了點頭，故態復萌，又將頭搭在她的肩膀上。
只不過如今他低眉順眼，垂頭不語的樣子，可不像什麼狐狸。
倒像是睜着溼漉漉眼睛的狗勾。
……
網友們的吃瓜熱情高漲，在距離八點只有半小時的時候有個視頻被投稿到營銷號，發佈不到幾分鐘便直接被頂上了熱一。
兩分鐘後，後綴就帶上了個深紅色的「爆」。
這視頻拍得極討巧，清晰度比起姜文的高糊畫質也有大大提升，畫面中是葉向暖坐在Bazaar工作室的沙發上哭泣，一旁的池妄一改桀驁與不耐，溫聲安慰。
雖然被消音處理過聽不清二人之間的對話，但也能看出葉向暖的楚楚可憐，池妄的心疼與憤怒。
不管是吃瓜羣衆，還是池妄的女友粉、媽粉，還是葉向暖的事業粉，現在都炸了鍋。
葉向暖懶得看評論區又有誰說了什麼，乾脆直接弄了個定時發佈，然後關了手機扔到一邊，拿了池妄的降噪耳機聽歌。
她也曾有過極度在意外界評價的時候，那時候她剛剛走紅，在選秀裡學着別的練習生藏手機，每晚到宿舍裡便是窩在被子裡抱着手機在論壇微博等地搜索自己的名字。
偏巧，那段時間也是她精神狀態最差的時候。
後來，她學會了旁觀，學會了冷眼旁觀，那些看着惡評紅着眼眶的時光一去不復返，那個天真的滿身棱角的女孩也在歲月的長河裡漸漸走丟了。
距離八點整還有兩分鐘，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微博癱瘓了。
不過這次程序員的補救很及時，正正好好八點整，修好了。
圍在電子設備旁的人們沒有失望，準時的看到了三家聯動發的聲明。
這場互聯網上的盛大狂歡在這一刻登峰造極，幾乎每一個在這一刻打開微博的人都看到了九宮格的長圖配文，看到了字字泣血，擲地有聲的控訴，看到了完整而清晰的視頻。
葉向暖哭着逃掉的樣子委屈可憐，卻絕不狼狽，她像在淤泥中向陽而生的木槿花般堅韌而美麗。
但是令葉向暖一行人都沒想到的是——
八點整，姜文也收到了一份律師函，來自江城集團法務部。
……也來自，路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