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陳深的直言不諱,讓虞非鵲對他愈發多了幾分好感。
等絳春帶着郡王府侍衛殺到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坐在一起交談了好一陣子。
通過這次交談,虞非鵲知道,陳深早年喪父,寡母一人將他拉扯長大,將將考進國學院的時候,寡母卻病倒了。
爲了救寡母,陳深放棄了國學院,在一處小私塾裡做了夫子,並日日抄書賺錢。
但寡母疾病嚴重,每日喝藥的同時還需要補品養身,金錢如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愈發雪上加霜。
終於,陳深撐不住了,去借了外債。
原是想着多抄寫書還上,結果夜裡太過疲憊,失手打翻了墨汁,十幾本書毀於一旦,原本算好的錢也還不上了。
“今日真是多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這張臉可能就保不住了。”陳深臉上掛着一絲苦笑。
虞非鵲擺了擺手,“沒多大事,幾十兩銀子罷了。”
堂堂嫡公主,月銀高達八十兩一個月,她甚少能花完。
更何況,喬連連對兒女也相當大方,虞非鵲只要一張嘴,千兩以下都能拿得到。
誰讓咱家老孃不缺錢呢。
“你的幾十兩銀子,卻是我的一條命。”陳深表情嚴肅,“姑娘你放心,我陳深一定會早日抄書賺錢,將你這銀子還上,一文錢都不會遺漏。”
虞非鵲抿抿嘴,有心說不必還了,但想想以陳深的性子肯定不會同意,又沒有提及。
“好啊,不着急,慢慢來。”她只能笑着道。
陳深也露出瞭如釋重負的微笑。
絳春便在此時帶着侍衛和小丫鬟衝了過來。
最開始,在巷子外頭沒看見公主,絳春的心底便是一個咯噔,小丫鬟更是扁扁嘴,幾乎要哭了。
等衝進來,看到兩個坐在石板凳上的人,絳春鬆了口氣,小丫鬟卻是淚崩了,直接哭着撲了過來了,“公主,還好公主你沒事,你要是出事了,小翠肯定沒命了。”
虞非鵲兩眼一瞪,趕緊捂住了小丫鬟的嘴。
“公主,怎麼了?”小丫鬟模糊不清的問。
陳深一頭霧水,看了看虞非鵲,又看了看帶刀侍衛絳春,疑惑道,“公……什麼?”
原來沒聽清楚啊。
虞非鵲鬆了口氣,笑着道,“沒什麼,我姓宮,兩個口那個宮,家裡人都叫我小鵲,至於這幾個人,是我丫鬟叫的官爺。”
陳深眨了眨乾淨清冽的眼,露出一個如雲般柔軟的笑,“原來是宮姑娘,我叫陳深,感謝你的伸手相助,也感謝幾位官爺。”
虞非鵲笑了笑沒說話。
絳春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變成了官爺,不過公主既然這麼說了,那就是吧。
他看向虞非鵲,“夫人在找你了。”
別人找可以不理會,但喬連連找不可以不理會。
虞非鵲依依不捨的站起身,“陳公子,我有事要先走了,銀錢的事不着急,等你攢夠了再還給我。”
言罷,她不等陳深說話,便一路小跑着溜走了。
絳春和小丫鬟緊隨其後。
留陳深一個人站在衚衕深處,靜靜地看着所有人消失不見。
好大會子,他眼底露出一抹奇異之色。
卻說虞非鵲。
雖然一把銀豆豆沒了,但挽救了一個可能逝去的性命,還是讓她快樂了許久。
小翠卻十分不理解,小聲咕噥,“我咋覺得公主像是被騙了呢。”
那長得賊好看的小子,說不定就是靠這個手段騙錢的。
虞非鵲聽到這話,回頭瞄了小丫鬟一眼,“他要真是個騙子,就不敢在我跟前提起這一茬。”
老實說,小辣椒心裡也是有點嘀咕的。
但一來,這幾十兩銀子不算什麼。
二來,陳深要真是騙子,他哪裡敢主動提及這個話茬。
三來,就算他是騙子……
他要是騙子,就把他的皮扒下來,骨頭剁碎,筋切成段喂狗。
虞非鵲磨着牙,進了清平郡王府。
喬連連剛送走了幾個好朋友,正在土窯前烤吃食。
看見大閨女,她眼底露出一抹笑意,“剛剛去哪裡了,小翠衝進來叫救命的時候差點把我嚇死。”
虞非鵲吐了吐舌頭,把小翠懷裡的油紙包獻寶似的送過來,“娘,我去給你買補品了,大婚當頭,娘要好好補補身子,才能早日懷上小寶寶,生個弟弟妹妹。”
“你這丫頭。”喬連連臉色一紅,瞪了她一眼,“什麼話都敢說,看來過兩年要把你嫁出去了,省得你在家裡還操你老孃的心。”
虞非鵲趕緊求饒,“娘娘,放過我吧,我還小,現在不急着嫁人。”
喬連連點了她額頭一下,“看你以後還不敢不敢胡亂說話。”
當孃的被閨女調侃,饒是喬連連一個現代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把土窯開門的鉤子交給李春花,自己轉身進了閨房裡。
虞非鵲樂得大笑,心底卻輕輕的鬆了口氣。
不知道爲何,她總不想講出來陳深的事兒,也許是覺得這樣的認識途徑有些突兀,也許是覺得她跟陳深終究只能止步於朋友。
總之,小鵲兒忽然有了小秘密。
爹孃不會知道,兄弟姐妹也不會知道。
這是獨屬於她一個人的,小秘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每個人都在默默地爲即將到來的婚事做準備。
轉眼便是兩個月過去了。
京城到了最炎熱的天氣。
想想去年,他們好像就是這個時候離開安陽郡的。
誰能想到,一年後的他們,和一年前的他們,竟然有了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每個人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但變化最大的,約莫還是顧樓。
從一個滿心只知道吃喝的小胖子,到現在能提到殺人,在屍體堆裡打過滾,顧樓的成長變化簡直驚人。
連心院裡。
喬連連讀完了小胖子的家書,感受到了兒子欣喜的祝福,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一個木匣子上。
據信裡說,這是小胖子鼓搗了足足一個月才準備好的禮物,提前給娘送過來添妝。
她輕手輕腳的打開,還以爲是邊疆的土特產,結果撲面而來淡淡的血腥氣。
喬連連定睛一瞧,才發現這竟然是一截人的手指骨頭,被晾乾洗淨做成了哨子的形狀。
她還好,畢竟是見多識廣。
一旁正在啃果子的虞非鵲嚇得尖叫一聲,直接扔了果子,竄出老遠。
好傢伙,這就是弟弟給孃的添妝?
還真是……別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