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進屋子,就聽見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你終於回來了……小梅,我灌了一肚子的水……跑了一下午的廁所……”
小梅抹了一把臉,也不跨進屋子,悶悶的道了一句,“我去給你做飯!”轉身便走了。
程水若聽見小梅的聲音似有什麼不對,轉過頭來,卻是瞧見站在夕陽下的方白蘇一臉的菜色,不由得問道,“咦,你怎麼又回來了?小梅是在哭嗎?”
方白蘇的臉色一陣陰晴,程水若見狀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坐直了身子問道,“怎麼了?難道你被人看見了?還是小梅出了什麼事?”
程水若一問,方白蘇不由得又想起方纔的事來,臉剎那間又漲的通紅,瞪眼道,“你問那麼多幹嘛?”
程水若道,“我這是關心你們,她哭了,你又一副丟人丟大發的樣子,莫非是在外面被人欺負了?”
方白蘇被程水若前一句刺的心頭一陣發虛,別過眼去,後一句倒是讓他底氣很足,勉強挺起胸膛叫囂道,“誰敢欺負本少爺!”
程水若如何看不出一個十歲孩子心事,近些日子也是摸透了方白蘇的脾氣,抿着嘴笑道,“說吧,是不是做了什麼丟人的事兒?你還年紀小呢,說出來也沒人會笑話你!”
方白蘇惱道,“還有力氣關心別人的事情!算本少爺白操心了!”擡腿就要走,落入程水若的眼中自然又是心虛的表現。
程水若餓了一下午,難得能找個人說話,最近與方白蘇都是這樣鬥嘴的,倒也習慣了,收起笑容道,“你也別惱,我錯了還不行麼?你不如說來聽聽,也許我有什麼法子可以幫你呢。”
方白蘇回過頭不屑的看了程水若一眼,彷彿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我祖父也未必有辦法,就憑你?”
程水若挑眉,“哦?”倒是引起她的好奇心了,隨即想到這孩子老是一副臭屁的樣子,捂着嘴笑道,“莫非是你在人前誇了海口……”
“住嘴!”方白蘇氣急敗壞的打斷她,“人都要死了,你還笑的出來!你沒瞧見小梅哭的多傷心麼?你的心肺是石頭長的麼?”
笑容僵在程水若的臉上,她知道有許多的不治之症,卻是沒有聯繫上身邊人的生死,旁人於她不過是一羣已經死了的人,直到發現事情原來發生在小梅身上的時候纔有些後悔,這些對於她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於她原本沒有羈絆,卻因爲她與方白蘇這個孩子的友情,還有對小梅的感激有些變質了。
方白蘇狠狠的看着她,眼神憤怒的幾乎噴出火來,“算我白救你了!”丟下這句話,方白蘇轉頭就走。
“對不起!”程水若低低的道,現代的醫術解決了古代許多不能解決的難題,也許在她眼中看起來沒什麼了不起的病上,會死掉千千萬萬的人。在這個時代死去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沒有意識的時候也許還可以雲淡風輕,當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就不那麼輕鬆了。
不多時,小梅端着托盤過來,上面擺了她的藥和幾道清爽的小菜,看着小梅紅腫的眼眶,程水若越發的覺得自己實在有些過分,這幾天小梅的眼眶都是黑黑的,明顯精神不濟,分明是家中有事的樣子,她竟然沒有放在心上,還真如同方白蘇說的那樣,白照顧了她一場。
仰頭將碗中的藥一飲而盡,程水若並不着急去吃飯,反而是擡起頭問道,“小梅,你家中的事情我不方便過問,若是有什麼事,你就只管去吧,如今我這身體也幫不上什麼忙,飯菜什麼的,你做好了放在房間,再給我留一個小爐子,我如今也不是起不了身,大可自己熱了來吃。”
小梅難得聽見兩句暖心口的話,此刻也顧不得是一向看不順眼的程水若了,只是搖頭,眼淚水一個勁的往下掉,“不用了……人都快沒了,連七少爺看了也說不行,我也請不得老爺,這也是她的命……”
說着,苦澀的看着程水若,眼中不由得露出幾分怨懟的表情來,“爲什麼?你這種人竟然可以從鬼門關闖了兩遭也可以回來,我姐姐那麼好的人卻……”說到這裡幾乎語不成聲……
程水若這會兒無心計較小梅的指責,苦笑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以前也有個姐姐,就因爲她男人不負責任,死掉了……多好的人啊……”
小梅聞言看了程水若一眼,只見她眼中的悲傷不是做假,再想她的經歷,卻又同情起她來,又被那句男人不負責任勾起了傷心事,憤憤的道,“就是那個該死的李福貴,若是他早些請大夫,興許還能救回我姐姐!當初生產的時候,我就讓他請大夫,他們卻說什麼哪個婦人生孩子還需要請大夫的?”
程若水聞言生氣的道,“都知道婦人生孩子多麼危險,這種事怎麼可以不請大夫?必然是他摳門!”這種事她以前只在一些資料上看見過,說古代的孕婦生孩子多麼危險,新生兒的存活率又多麼的低。
小梅聞言連連點頭,“哼!當初要娶我姐姐進門的時候,千求萬請的,如今生了兒子就不管她死活了!”
聽到這裡,程水若微微一愣,隨即意識到什麼,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她是血崩吧?”
小梅聞言臉上染上一抹紅暈,這種事兒本不是她這種未婚的姑娘該知曉的,也是她娘性子軟和,她怕她吃了虧,纔去偷偷打聽到的,這會兒被程水若問起,自然有些不好意思,隨即瞪眼道,“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程水若皺了皺眉,並不回答小梅的問題,反而問道,“孩子是什麼時候生產的?什麼時候開始出血的?如今流了多少血?血的顏色是什麼樣的?”
“呵!七少爺也沒辦法的事你難道還有辦法?”小梅冷笑,只覺得今天跟眼前這個女人說的太多了,都是太傷心了纔會如此,無心再跟她浪費時間,淡淡的道,“你是吃還是不吃?不吃的話我就端走了!”
作勢要去端托盤,程水若連忙伸手去護,小梅並非沒幹過這種事,之前她非暴力不合作的時候,不吃東西就被她端走過一次,至那以後,她都會老老實實的把飯給吃光,沒事跟肚子過不去實在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小梅見狀癟癟嘴,轉身走了出去,留下程水若一個人苦笑,想當好人,人還不給機會!這都什麼世道!
一邊將有些冰涼的食物塞進口裡,程水若倒是不着急去辯解了,自己這身子的主人生前當了不知道多少回狼來了的孩子,導致如今衆人都不相信她,她着急也沒什麼用場。
只是心頭始終有點遺憾,連飯都有些食不下咽,只偏着頭望着窗戶有些出神,其實她也不是有什麼好法子,只是她前世母親是婦產科的主任,許多東西耳濡目染的也有個大概的瞭解,只可惜能醫不自醫,生生的讓自己閨女因爲痛經穿越了,說出去了肯定是個天大的笑話!
“哎……方白蘇那小傢伙這會兒也不會過來了,小紅啊小紅,你到底造了多少孽啊!現在還能享福的話,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站在窗外的那道身影愣了愣,隨即挺了挺胸道,“你也知道你自己做了太多壞事?”
程水若扭過頭來,看見窗戶上只露出了一個頭,苦笑道,“我說了我得了失婚症,往日的事兒大半都記不起來了。可一個人說你錯,你不一定是錯,所有的人說是你的錯的時候,就該自己思量是不是真錯了。”
頓了頓,見方白蘇偏着頭思索,伸出手招了招道,“七少爺,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方白蘇聞言露出警惕的表情,“你想做什麼?”
程水若苦笑道,“我知道自己以往肯定做了不少的壞事,能從鬼門關前晃一圈過來是老天要讓我贖罪,只是如今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而且,我也未必有那個能力,所以纔想請七少爺幫我。”
方白蘇道,“什麼事?你先說來聽聽。”
程水若道,“我依稀記得,以前有個姐妹,好像也是產後血崩差點兒沒命,當時好像有個遊醫路過,開了個方子,竟然將她給治好了,我好奇,問他是如何做到的。他好像給我說了一個藥方,我記不真切了,可是,原理卻還記得個七七八八,想必以七少爺的能耐,能找出個法子來吧?若能幫到小梅,那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哎,也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方白蘇道,“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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