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章 最後的託付
216章最後的託付
會議結束後，陳言馬不停蹄的離開了公司，下樓坐上了車子。
蕭崢坐在駕駛座上笑道：“這麼快啊。”
陳言瞅了他一眼，用一口英文回道：“用英文說話。”
蕭崢一怔，頓時恍然苦笑。
自從陳言從美國回來後，就直接要求蕭崢往後和自己說話時都用英文，以儘快磨練出熟練的口語，可見他爲了立足美國傳媒市場有多煞費苦心了。只是爲難了蕭崢，在四周都是中文的情況下，自己還得硬着頭皮和對方裝假洋鬼子。
蕭崢嘆了口氣道：“哥，你這樣會不會太辛苦了，忙事業又得學英語，還得陪嫂子，稍微有點空又去看嫂子的外婆，你會不會撐得太累了？”
陳言淡然笑道：“我覺得值得就行了，而且你難道放心我在這麼重要的關頭拋下李悅不顧嗎？”
蕭崢搖了搖頭，啓動了車子……
………
…………
樹梢上的桃花開了，香氣飄蕩在整個醫院的上空，春回大地，一切似乎都迎來了復甦的徵兆。
陳言走到醫院的草坪上的時候，正看到李悅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外婆，緩緩行走着。
“外婆，我來了。”陳言笑着走了過去。
外婆原本平靜的臉上忽然涌起笑意，聲音有些沙啞道：“阿言，你可算是來了，趕緊讓小悅回去休息，下了夜班連夜就跑到這裡來了，一直到現在都沒睡過，我讓她回去卻怎麼說都不聽，真氣死我了。”
此刻的外婆已經削瘦得連面頰骨都突出了。
那晚上在拉斯維加斯，陳言才從李悅斷斷續續的哭強裡得知，外婆在之前的日子裡就已經食慾不振，胃部還時常出現噁心和疼痛感，一開始還她自己以爲是什麼胃結石之類的胃部，可是那天晚上她突然痛得不行了，這才慌張的喊了李悅。
李悅也是慌神了，立馬把外婆送去了醫院，可是最終等來的卻是一個噩耗……陳言當即毫不猶豫的就連夜就坐飛機回來了，等到了醫院後，就看到李悅已經哭着昏睡了過去。
她得的是胃癌，而且是到了晚期階段，已經是藥石無靈了，也根本不能進食，只能喝一些湯水、打吊瓶，已經整整兩個星期沒吃過固體食物了，雖然如今看她精神還可以，但是陳言知道，她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了……
陳言皺了下眉頭，看着一臉倦容的李悅，走過去輕聲道：“你還是先回去休息下吧，你這樣連續奔忙下去會吃不消的。”
“對啊，你聽外婆話，先回去睡一覺再過來，這邊有阿言陪着我就行了。”外婆也勸着她。
“可是我……”李悅蹙眉緊張道。
陳言也繼續道：“你也不要讓外婆再操心了，你如果因爲太過操勞累倒了，外婆怎麼放心得下。先回去，這裡有我在呢。”
李悅咬了咬嘴脣，猶豫了下，但看到外婆緊皺着眉頭，最後還是點下了頭，臨走前叮囑道：“那你先在這裡看着外婆，陪她曬曬太陽就好，等會起風了就立刻帶她回去。”
陳言點點頭，隨後讓蕭崢親自開車把她送回去，目送着李悅出去的路上不時回頭，陳言心裡暗自嘆了一息。
“阿言，推我去那顆桃花樹下吧，我想近些看桃花。”外婆輕輕說了句。
陳言點點頭，把老人推到了前面那顆桃花樹下，風吹起，樹梢的桃花瓣隨風飄散在了空中，仿若一場桃花雨。
外婆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接下了幾片花瓣，捧到自己面前，似乎嗅了嗅，笑了下，“這些桃花可真香，就跟這春天的日子一樣，總得人從心裡覺得舒服。”
不過隨後她卻直接將花瓣扔下了草地上，臉上流露過一絲落寞，低吟着：“不過再好看的桃花，過了這個季節終究是要凋謝，最後落到泥土裡消失不見，就跟這人一樣，總有入土的一天，只不過是個遲早的問題。”
“外婆……”陳言艱澀着嗓子道。
外婆吃力地揮了下手，示意他不要勸慰了，接着道：“阿言，身上有帶煙嗎？”
陳言頓時一愣，遲疑道：“外婆，這時候您還是別抽了。”
外婆笑道：“我都一個月沒抽過了，你難道臨近這個時候還不讓我這個快入土的老婆子最後再抽根嗎？”
陳言咬了咬牙，眼看當初精神抖擻的外婆如今幾乎快奄奄一息的樣子，以及她伸在半空中那枯槁的手，心裡一痛，想到這個老人幾乎已經沒多少時間享受生活了，如今連這微不足道的心願都無法滿足，那纔是真的愧疚，於是立馬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放到了她手上，並且親手替她點上。
外婆愜意的吸了一口，看了下正在緩緩燃盡的香菸，笑道：“真是好煙啊，我抽了大半輩子的劣質煙，最常抽的就是兩塊一包的那種，以前用的還是火柴呢。後來小悅上了班，有了些錢，眼看勸我戒菸沒用，就買了不少好煙塞家裡，讓我少抽點，抽好點。嘿嘿，現在好了，日子快到頭還能抽到孫女婿遞給我的好煙，我也算知足了……”
陳言緊緊咬着嘴脣，沒有吭聲。
“阿言，你知道小悅爲什麼對每個人都那麼友好、和善嗎？”外婆忽然道，目光有些出神。
陳言忽然想起去年初次認識李悅，她就很大度表示了和善，還幫着自己解決初入新聞部的尷尬，而且不止是單獨面對自己一個，李悅無論面對誰都是一副親和談笑的姿態，至今都沒看她發過哪怕半次氣。
可是這也是陳言目前爲止最疑惑的一點，因爲親和如此的她，當初在電視臺始終也沒有太過深交的朋友，頂多就是當年帶過她的新聞主播林舒婷關係走得比較近，其餘大部分人她都只是點到即止的姿態。
外婆臉上帶着微笑全文字整理～：“你們這些她身邊的人肯定都感覺出來了吧，她幾乎是對所有人都是一副和善的笑臉，但是卻始終關係不深。哎……這個傻孩子，就因爲當年她父母離婚不要她，弄得她始終帶着這個陰影長大，生怕別人會討厭她，所以她幾乎對每個人都會微笑，但又不肯和人走得太近，就怕關係太好了，往後可能受到的傷害也越大。”
陳言心口猛的一跳，驀地想起當初自己第一次和李悅告白時候，夜空下她明明心動了，可是卻依舊婉拒了自己，那一刻李悅眼中的猶豫徘徊至今還印刻在心上。原來說到底還是因爲她心裡對感情的恐懼猶豫導致了，想到她就是一直在這種極度矛盾的心態中活到了今天，陳言心裡驟然一疼。
“要怪啊，都要怪她那沒良心的爸媽，年紀輕輕因爲一時的衝動結合在一塊，可是日子處久了就又鬧着離婚，而且誰都不肯帶着小悅，生怕擔上這個包袱往後自己日子不好過。”外婆臉上還帶着絲憤怒，“那好他們既然不要了，我老太婆來養就是了，再苦再難，哪怕撿破爛我也供着她上學，只讓她好好讀書，往後出來能有一份好工作，找個誠心可靠的對象嫁了，那就是很對得起我老太婆了。”
陳言覺得嗓子有些哽咽，想說什麼，但是又說不出口。
隨後，外婆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嘴角還帶着絲笑意：“好在，小悅這孩子從小就沒讓我多操過一點心，學習刻苦認真，年年拿年紀前幾名，回到家還會幫我做家務，要不是我攔着，她都要跟我去撿破爛了，後來她上了大學就沒跟我要過一分錢，靠着獎學金和做兼職養活自己，還拿回來給我用，呵呵，這傻孩子啊。”
陳言心酸地走到外婆面前蹲了下來，握住她的手道：“外婆，我答應您，一定會好好照顧李悅，給她全天下最大的幸福，不會讓她掉一滴眼淚，多皺一次眉頭，往後結了婚也會好好經營我們的家庭，給我們的子女最大的關愛，讓她始終開心的過下去，您放心”
外婆欣慰滿足的笑了笑，舉起手撫拭着他的臉，輕聲道：“外婆這輩子最大的寬慰，就是看着小悅和你走到了一塊。阿言，你是個很好的孩子，待人真誠，哪怕現在你事業有成了，但都始終如一沒變過，外婆很放心把小悅交給你照顧，走得也安心得很，沒多的遺憾了。”
“只是……”外婆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不捨：“只是沒看到你和小悅最後結婚，甚至還可能因爲我耽誤了你們的婚期，這心裡總不是味兒啊。最後外婆要求你件事，你務必要幫我做到啊。”
“外婆，您說”陳言毫不猶豫道：“不管什麼事請，我都給您辦妥了”
外婆笑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等我走了後，你要陪在小悅身邊，我怕她會想不開啊，這孩子跟着我相依爲命了這麼多年，我就這麼撒手離開了，她一時之間會很難接受的，所以在她人生最艱難的時期，你務必要陪着她熬過去，啊？”
陳言心裡有些感觸，想到這個老人辛勞了一輩子，幾乎已經被困苦的生活掏空了心力，到了如今依舊要爲李悅擔心牽掛……
“外婆，我答應您，我會時刻守候在李悅身邊，寸步不離。”陳言的眼睛全紅了。
外婆笑着點了點頭，手上的煙燃盡了，她丟在了地上，陳言替她踩滅了。
老人擡頭看了眼碧藍如洗的天空，還有不斷紛飛落下的桃花瓣，嘴角流露出會心的笑意，春風拂過，她的白髮在搖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