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從一陣暈眩中清醒過來。她此時正坐在山間一座八角亭中,亭檐懸掛的白紗被風吹起,上下浮動。亭外順着山流而下的泉水叮咚。
“師妹,你聽懂了嗎?”
“嗯?”師妹?溫言順着聲音望過去,在她對面坐着一位姑娘。面若芙蓉柳如眉,額間一顆紅痣好似點了硃砂。一身天青色交領長袍,漆黑長髮在頭頂盤了個髻,簡單插了只釵。
這女子怎麼像她剛看的一本虐戀情深小說《采薇》一書中的女主顧采薇。
溫言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和女主一樣的天青色弟子服。她這是穿書了?還穿成了和她同名的惡毒女配,女主顧采薇的二師妹!
“師妹?”顧采薇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溫言回過神來應道:“突然想起點事,走神了。師姐,我們說到哪了?”
顧采薇道:“說到玉虛長老今日講的煉丹課......”
《采薇》是一本虐戀情深的仙俠言情小說。結局男主秦桑覺醒了魔族血脈。女主顧采薇爲阻止心上人秦桑魔化摧毀仙門與他同歸於盡了。整本書男女主相戀的過程既虐心又虐身,結局還be了。她看的淚流滿面,瘋狂吐槽作者是後媽沒有心。
現在劇情是到哪了?溫言看到女主顧采薇面前放着的一碗銀耳蓮子羹,腦子嗡的一聲,空白了一瞬。
書中女主顧采薇是青雲門玉坤長老門下大弟子。她天賦異稟,輕輕鬆鬆築基後輕輕鬆鬆結丹,照現在來說就是學霸的存在。而原主溫言資質平平,起早貪黑努力修行也只能勉勉強強築基,加上性子沉默陰鬱周圍連個朋友都沒有。
日積月累,內心陰鬱的原主心生嫉妒,在給女主做的蓮子羹中下了可以廢去修爲的毒藥,不料被路過的師叔祖看出羹中有毒,師叔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她灌下湯藥,廢去修爲,逐出師門。最後在山門外死在魔族劍下。
所以她纔剛穿來就要被廢修爲,去黃泉報道了!
穿成誰不行,偏偏穿成活不了幾章的惡毒女配。
不行,她要自救!
就在她擔心自己悽慘結局的空當兒,女主已經端起盛放銀耳蓮子羹的白玉雕花碗了。
“別喝!”溫言猛地從凳子上起身喊道。
顧采薇疑惑地看向她,“怎麼了?”
總不能說羹裡有毒吧,這碗銀耳蓮子羹可是她親手端給顧采薇的。
“那個……蓮子羹涼了,我拿去給師姐熱熱。”溫言解釋道。
顧采薇眼中溢滿笑意,“不用麻煩了,這碗壁還是溫的。”說着一手端着玉碗,一手拿起湯匙,舀起色澤金黃滿是膠質的銀耳羹要往脣邊送。
“慢着!”溫言面上眉眼彎彎,內心上緊了弦,“師姐,銀耳蓮子羹要趁熱,喝涼了就不好喝了。我還是拿去重新熱一下。”
顧采薇見她執意,放下湯匙,伸出食中二指捏了個訣。
溫言感到一股氣流從顧采薇的指尖傳到白玉碗中,碗內的羹湯很快冒起熱氣。
“你看,這不就熱了。”
溫言看得目瞪口呆,不愧是修仙的世界,果然方便快捷。這下藉着去熱羹湯的空檔兒,把有毒的銀耳蓮子羹換掉的計劃泡湯了。
顧采薇用湯匙一下一下攪着碗中羹湯道:“以前你總是躲着師姐,不肯跟師姐多說話。這可是師妹第一次給我做甜湯,師姐要把它喝完。”
不愧是女主,原主本可以擁有一位好師姐,在宗門好好修煉,好好活下去,自己非要把牌打得稀巴爛。
打住,現在不是批判原主的時候,情況緊急爲了保命她得趕緊把那碗蓮子羹給毀屍滅跡。
趁着顧采薇低頭舀湯,溫言伸手去推女主手中的碗。然而玉碗並沒有像溫言預想中的那樣,被她從顧采薇手中推落,摔得玉片碎裂湯羹四濺。
顧采薇穩穩端着白玉碗,以另一隻手的腕部擋住她伸過去的手掌。
這一擋,擊得溫言整個胳膊都麻了。原主修爲雖不及顧采薇,也斷不會連這一擋都承受不了,爲了不讓女主發現異樣,她只好忍着麻痛咬緊牙關沒哀嚎出聲。
“師妹要和師姐切磋,可不帶偷襲的。”顧采薇將那隻還冒着熱氣的白玉碗往自己懷中帶了帶,離溫言更遠了,“只要師妹能從我手中將這碗蓮子羹奪走,就算師妹贏。”
她不是,她沒有。
原主在萬乘宗修行了五年,可她纔剛穿來,還不會怎麼把原主的修爲據爲己用,怎麼切磋!溫言轉念一想,書中師叔祖是在涼亭這兒遇見她們的。只要躲開通往涼亭的這條路,碰不見師叔祖,她就有時間把那碗有毒的蓮子羹毀掉。
行吧,不會就胡亂打吧!
“師姐,可不許耍賴,這亭子不夠寬闊,咱們去寬敞的地方打。”
話音剛落,顧采薇手中的白玉碗卻倏地從掌中飛離,落入一隻白暫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中。
“師叔祖。”顧采薇忙朝來人行了個小輩禮。
師叔祖,聽到這三個字,溫言心跳快了半拍。該來的還是來了,這是天要亡她呀!
原書對這位師叔祖鹿寅的描寫:仙門劍道第一人,萬乘宗武力天花板。原主和女主的師尊,萬乘宗宗主都要尊稱他一聲師叔。萬乘宗的弟子們對這位師叔祖既敬又怕。
采薇一書作者對這位師叔祖着墨不多,基本上一直在閉關,除了這次出關,正好替女主解決的惡毒女配。之後都在漫長的閉關中,基本上就是一個工具人。
萬乘宗的武力天花板低頭垂眸,認真地將碗沿看了一圈。然後他擡起眼皮,斜睨了溫言一眼。
完了,溫言的心沉下去了。
袖子被顧采薇拉了拉,她依葫蘆畫瓢般地照着女主的樣子,後退一步雙手抱拳,向師叔祖行了個晚輩禮。
沒有師叔祖允許,溫言和顧採微保持着行禮的姿勢,不敢擡頭。
空氣中一陣寂靜,落針可聞。
等待宣判的時間尤其漫長,溫言腦海中不自覺開始出現自己被掰開嘴,灌下有毒的羹湯的模樣。她現在看不見自己的臉色,估計白得像紙。
“這碗蓮子羹是誰做的?”師叔祖終於開了口。
這聲音落入溫言耳中像極了閻王催命,她低着頭想着如何應對,女主顧采薇擡起頭,還沒發出聲音便被閻王制止。
“你不用回答,讓她來答。”鹿寅的目光投向溫言。
溫言感覺鹿寅投過來的目光像一柄看不見的冷箭,直穿透身體,冷得她牙齒直打顫。
一定要穩住不能自亂陣腳,此時表現得越坦蕩越能證明自己。她要秉着打死不承認的原則。
師叔祖你聽我狡辯!
溫言咬咬牙坦言道:“是弟子。聽聞師姐喜歡甜食,弟子特地給師姐做的。”
微風吹動鹿寅身上的黑色輕袍,他冷哼一聲,涼涼道:“這隻碗上有毒,你竟要毒害你師姐?”
鹿寅把碗放在陽光下,碗內隨即出現了七色光澤。
“是傀儡毒!中了此毒,將會成爲毫無自主意識的傀儡,若無解藥,便會被下毒人操縱一生直到死。”顧采薇踉蹌着後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向溫言。
不對呀,原主放的明明只是廢去修爲的毒藥,什麼時候變成傀儡毒了,這劇情怎麼和她看的不一樣?
“不不不,這碗在廚房放着,我隨手拿來用的。弟子實在不知道這碗有毒。師姐同我一起長大,弟子怎會害師姐!”
溫言偷偷用餘光掃向閻王爺,只見師叔祖一張薄涼相,面上滿是不耐。
完了完了,這位祖宗擅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下她不用被廢去修爲,卻要變成生不如死的傀儡了。
溫言想到自己好好的一個現代人,睡着柔軟的牀,柔軟的枕頭,玩着高科技電子產品。睡一覺掙開眼,來到這個誰都不認識的陌生世界,還要變成傀儡。心裡一委屈,眼淚止也止不住,她鼻子一抽一抽地還不忘繼續狡辯:“師姐信我,真不是我,我從沒想過要操控師姐!
一條藤蔓憑空出現緊緊纏住了溫言的手手腳腳,令她動彈不得。
“師妹你別哭,師姐信你。”顧采薇心軟見不得眼淚,尤其還是自家師妹,她轉向師叔祖拱手道。“師叔祖,下七愧毒的一定另有其人,求師叔祖手下留情。”
“對對,一定另有其人,說不定是魔族。”溫言邊哭邊辯解。
這個世界仙門與魔族勢不兩立,溫言打算丟鍋給魔族。
師叔祖望着溫言臉頰掛着的淚珠,眉心輕皺,廣袖一拂。
溫言臉上的眼淚瞬間幹了。纏在身上的藤蔓把她捆得更緊,一股力量猛地將她拽向高空,接下來便被懸在了半空。
“看着我的眼睛,我再問你一遍,傀儡毒是不是你下的?”
溫言只見師叔祖琉璃似的眼珠中銀光一閃,也不知道施了什麼咒,她不自覺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弟子要是想下毒也不會用這種蠢方法,下到自己做的食物中,這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兇手是自己嗎?只有惡毒女配才這麼蠢。”
鹿寅垂在袖中的手掌突然推出,一股強大的氣流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