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縣衙回到家中後,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張若陽住回了內院,用了些散碎銀子,張羅了十幾個人在收拾廢墟。
外院中藥架上的藥大部分都不能要了,張若陽正在一一檢查,看到張芩回來了。張若陽木然了一整天的臉微微動了動,點頭打了個招呼。
知道父親此時心情不好,張芩沒有說多餘的話,只讓其他學徒一起來幫忙。
許多人的合作之下,沒過多久,地面上就多出了一堆藥材。
雖然沒有直接燒到藥,但是高溫之下,許多藥材都萎縮變性了,自然是不能夠再繼續使用。
活幹完了,張若陽左顧右盼了一下,而後盯着房樑發怔。
張芩也跟着看了過去。
“芩兒,我們走吧。”
張若陽忽然說出這句話,張芩疑惑的看了過去。
張若陽神色認真,他直視着張芩:“我們回鄉吧。”
張芩眼睫低垂,而後點了點頭。
按照父親從前的性格,此時該是滿腔憤怒的找人理論。但是經過這場火災之後,他了解了這世上有這樣不講道理的存在,鋒芒也自此收斂了起來。
這雖然是件值得難過的事情,但考慮到自己之後的計劃,張芩什麼都沒有說。
反正如今留在縣城之中也是被人看笑話,看熱鬧。回鄉之後父親至少能安全的過些日子。
家裡還有五十畝地,還有田莊佃戶,怎麼都餓不到父親的。
通過原身張芩的記憶,張芩知道自己家中雖然清貧,但不大不小,也還是個地主。只是這地主沒大到能頓頓吃大米,只是每年額外能多出一些糧食而已。
很快到了晚上,衆人沉默着吃完芹菜和白粥之後,就休息睡覺了。
家中的吃飯時間,和現代其實並不相同,一般是早上五六點用早飯,上午十點用午飯,下午三四點鐘用晚飯。
今日是沒法子,才拖延到了現在。
恍惚之間,張芩發現自己已經很少想到現代了。
或許已經習慣了在古代的生活,也對未來的事情,有了一些目標。如今隨着時間的變化,心中也對這個陌生的時代有了歸屬感。
攏起薄被,張芩聞了聞自己身上微微餿臭的味道,想着常惟欽身上的香味,對自己的“邋遢”很是無奈。
本打算回來洗個澡,可是家裡的水缸已經沒水了,大半夜的也不敢出去挑水。便只能挨着等明日了。
想着這些,張芩的心緒放鬆,沒過多久,就熟睡了下去。昨日半夜被吵醒,今天又上縣衙爭執了一番,她確實已經足夠疲累。
夜色靜謐,常惟欽換了一身更普通的麻衣,靜悄悄的出門。在一處地點留下了新的記號和暗語。
他在前些日子,收到了一條回信,他的屬下已經往這邊走,在開始搜尋他了。
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屆時便能回宮了。
回宮之後,這裡幫助過他的人,他會想辦法報答。
次日天不亮張芩就起牀了,洗漱收拾好,張芩沒有戴習慣了的方巾,而只是用網巾草草梳起了頭髮。
本就年輕秀氣的臉,因爲沒有戴方巾,顯得更軟和了些。就算是故作嚴肅也沒什麼威懾力。但張芩別無他法,人總不能穿着西裝打着領帶搬磚不是。
大楊和小李已經在外院開始收拾了,張芩走過去用背篼裝上不要的木材,運往後門。
常惟欽也纔剛起,見此也過來想要幫忙,張芩神色頓時猶豫了起來:“你腿上的傷口還沒好全吧,就先休息了,暫時也不缺你一個。”
常惟欽頷首點頭,好像認真聽了張芩說話,卻還是走過去幫忙背上了廢渣。
張芩默默看着他。
經過昨晚,常惟欽已經報答了他們對他的恩情。
如果不是有他在,或許此時張芩已經重新投胎了。
大楊和小李看到常惟欽,都熱情的打招呼,兩人對常惟欽已經是掏心掏肺,是再熟悉不過的關係。
聽着常惟欽笑着叫他們師兄,張芩看着面前陽光開朗的人,和小說中心機深沉的帝王始終是對不上號。
但張芩至少知道一件事,只要常惟欽願意放下身段,那不論是什麼人,都會毫不猶豫的交出信任給他。
推着木板放到一邊,張芩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看着常惟欽也在前面卸東西,出聲叫住了他。
“還沒來得及說,那天晚上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們都得死。”
常惟欽轉頭看着張芩,漆黑的眼睛看不出他的喜惡,他淡淡的笑了笑:“沒關係,師兄客氣了。”
張芩還想說什麼,卻看到不遠處的街道之中,出現了一隊穿着紅胖襖的軍隊。看這膚色和制式,應該是上面來的。領頭的那男人傲氣的很。
張芩低頭弓腰,不打算引人關注。
卻悄悄的看了看常惟欽。
常惟欽身形緊繃,僵硬的躬着背脊,蹲下身子摸着木材,做出了一副在幹活的樣子。
這些軍人不是他的手下,他們都是直屬皇帝的東營兵,他們來到春興縣,難道是發現了什麼?
想起自己當時在路上可能會留下的痕跡,常惟欽臉色變得陰冷低沉。
一直回到家,常惟欽腦子裡都在想這些事情,張芩不知道原因,在身後和常惟欽講話。
進屋之後,張芩湊到常惟欽面前,疑惑的問了一句:“你怎麼了,身上的傷口又痛了嗎,你臉色好差?”
常惟欽溫柔的笑了笑,笑容在他姣好的面上,顯得更是俊美。
“沒事,我就是累了,休息一下就行了。”
說完這句,常惟欽說了句失禮了,就回去房間睡覺了。張芩見此,便繼續整理廢墟。
默默着收拾東西。張芩卻看到王嬸子的女兒走了過來,手上提了一籃子糕餅菜餚。
看着這王大娘女兒臉上的嬌俏粉嫩,張芩愣了愣。
難道又是一個看中主角,要他做自己女婿的丈母孃?
不得不說這些女人的眼光真的是好啊,不去投資都可惜了,這樣的主角,領回去確實是不會吃虧。
哪怕是以後做不了皇帝,這身板體格,做個苦力也是能夠養活家裡了。
察覺到自己腦子裡想法的危險,張芩趕忙搖了搖頭,驅逐掉腦海的想法。
卻不想,這個女子把糕餅推到了張芩的面前。
她有些羞澀又大膽的看着張芩,俏聲說道:“我娘讓我把這個餅子給你,都是我親手烙的,你要喜歡,我下次還給你送。”
張芩愣了愣,確認面前這個可愛的小娘子,是給自己送東西,頓時大方的笑了起來,小白牙整整齊齊的。
“謝謝你,我正好餓了,你真賢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