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得仙目光微微沉了下去,隨着他的面色,他的口氣也變得不善起來,“崔扇希,你還記得你所來這裡的任務嗎?你接近安凌映就是爲了傷害他,你從一開始來到這裡就是爲了取得他的“龍心”而存在,你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以這個爲目的,崔扇希,你以爲這樣還不算傷害?”雖然他並沒有什麼凡人的情感,但對於一個生命漫長的上仙來說,這些小把戲也完全不在話下。
看到崔扇希果然變得有一絲迷茫和痛苦的目光,胡得仙脣角微微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崔扇希沉默了片刻,腦中所有關於安凌映的記憶開始浮現,從第一次見到他,生活中相處的一點一滴,看到他露出的寵溺的笑容,還有他對她一直以來的寵愛和保護,她知道……無論如何,即便是自己粉身碎骨,也是不願意他受到傷害的。
崔扇希深吸一口氣,盡力穩住微微有些顫抖的身子,晶亮的黑瞳直直看向胡得仙,目光裡是一往無前的孤絕,“上仙,你不必多說了!我不會改變主意的!我說過我愛他,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再改變主意的!所以上仙你要怎麼懲罰我直說便是,弟子……什麼都能承受,只要你別再傷害安凌映。”她說着,眸子裡漸漸流出了淚水,隨着臉頰滑落,滴在地面,盪漾起一絲灰塵。
胡得仙擰了擰眉,看着她這幅模樣,一甩袖怒道:“總之,你好自爲之!”語罷便消失不見,離開了人間。
“上仙!”崔扇希急急喚道,然而終究沒來得及叫住胡得仙,只能在他消失以後絕望的跌坐在了地上,淚流滿面。
煜日清晨,陽光早早便爬上了雲頭,靜靜在人們都還沒察覺到的時候,就將光芒灑上了人間遍野。
“希兒……”安凌映睜開了眸子,卻沒有看見身畔熟悉的人,便從牀上慢慢爬了起來。
宿醉帶來的後果便是頭疼,他忍不住按上眉心,狠命的揉了好幾下。
崔扇希就站在窗前,平靜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看起來似乎一如往日裡的平靜淡定,但你若看進她的眸子深處,便能看出一片茫然和痛苦以及一絲將要失去幸福的無措。
真的……真的想要和安凌映白頭偕老啊。她不在乎什麼永生,也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因爲這事而攤上大事,唯今唯一讓她在乎的,也不過是不能再陪着安凌映走下去了。真的很擔心,失去了她,他一定會很痛苦的吧?
這般胡思亂想着,崔扇希忍不住又落下了眼淚,面上是深深的絕望。
“希兒,你怎麼了?怎麼站在窗前?”安凌映揉了兩下,覺得有些舒緩了,這才疑惑的問崔扇希道。
崔扇希卻沒有迴應,依舊定定的站在那裡,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希兒,希兒!”安凌映疑惑的下了牀,穿上了鞋子,朝窗邊走了過來,“希兒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隨着他的走近,崔扇希終於反應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臉上已經滿是淚花,連忙伸出手胡亂抹了幾下,慌亂的想要掩飾掉自己的失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安凌映終於也不能淡定下去了,他不是傻子,能做堂堂一國之太子,自然不是普通人物,所
以崔扇希的動作他一眼便看出了她在做什麼,“希兒你爲什麼哭?誰欺負你了!”
安凌映一把將崔扇希攏進了懷裡,心疼的伸出手替她抹去了臉上的淚痕。爲什麼要哭?昨天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一晚上怎麼就哭了呢?難道是昨天晚上自己喝醉了……但是他記得他喝醉了只會睡覺啊。安凌映百思不得其解。然而目前最重要的卻不是這些,而是要先哄好崔扇希的心情。
“沒什麼事。”崔扇希努力扯起了嘴角,力圖使自己的聲音變的平穩道,“也沒有人欺負我,只是我自己昨晚上睡不着,胡思亂想嚇着了自己而已,別擔心。我沒事的,一會兒就好了。”她說着,嘴角扯起了些許弧度。
安凌映鬆了口氣,接着卻忍不住輕笑起來,“你都想了些什麼啊,竟然把自己都想哭了。嗯?”他大手撫在她的頭上,輕輕的揉了兩下。
崔扇希已經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她像往日裡一般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笑罵道:“怎麼,我就是喜歡哭,就是喜歡自己嚇自己,不行嗎?不行你可以不要我啊!”她這般說着,目光裡卻是一片傲嬌之色,讓安凌映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希兒,你實在是太可愛了。”
早上吃罷飯,安凌映一如既往的進宮,崔扇希則一如往常的留在府內。
憐兒早上一直服侍着她,知道她並沒有吃多少飯菜,便在安凌映離開府邸以後又去廚房給崔扇希端了些糕點來。
翠色慾染的點心上綴着些許白色的小花,零零散散的,十分好看。不過崔扇希卻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怔怔的坐在桌前發呆。
“小姐。”憐兒擔憂的在一旁看着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要不奴婢去請太子爺回來……”
“無事!”崔扇希揚聲打斷她,卻因爲聽到安凌映,稍稍平緩地心情又開始了一輪一輪的絞痛。
真的不想離開他,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擡眸看向萬里無邊的長空,豔陽在天際高高懸掛,溫柔卻又無法任人抗拒的普照着世間萬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流雲如倉狗匆匆而過,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所謂的人定勝天,從來都只是癡心妄想。她苦澀的抿了抿脣,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凡人,又怎麼能妄想同仙人們抗爭呢。
“小姐。”憐兒在一旁看着她哀傷的表情,心中更是難受,連忙對崔扇希道,“不去,那您去找楚姑娘一起出去踏青吧,也好緩解緩解情緒。”
“算了。”崔扇希搖搖頭,“雪櫻如今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現下應當正是和四皇子在一起,我還是不要打攪他們了的好。而且……我也想在最後的時間裡,多留在有安凌映氣息的地方。如此,如果能有下輩子,她也許還能夠再愛上他。”
這般枯坐了一中午,感覺身體都稍稍有些僵硬了,崔扇希這才起身,吩咐憐兒道:“我想再給太子做一頓飯。”
“好,奴婢這就去廚房吩咐。”終於等到她開口,憐兒立刻歡喜無比的應聲去了。
崔扇希在後面緩緩的朝着廚房過去。她對於做菜其實瞭解的並不多,也只是會那麼幾樣而已,便一邊同廚娘學着,一邊認認真真一遍遍的做出一道成功的
菜。
在最後的時間裡,多爲安凌映做幾次飯菜,也是好的。
用了幾乎一下午來做飯菜,崔扇希最後終於在沒有人幫忙的情況下,自己完成了好幾樣以往不會的新菜式。她還蕙質蘭心的加了些自己的想法,往菜邊點綴上有其他搶眼的顏色的菜式,堆砌在了嫩白色的瓷盤裡,十分的誘人。
“小姐,你現在做菜越來越好了。”憐兒在一旁眼饞的說道,“太子殿下一定會十分喜歡的!”
“但願吧。”崔扇希抿了抿脣,露出一絲蒼白的笑容。
憐兒晶亮的眸子轉了轉,突然揚起笑道:“看奴婢胡說什麼呢,應該說呀,只要是小姐您做的飯菜,無論怎麼樣,太子殿下都一定會喜歡的!”她嘻嘻一笑,十分可愛。
“胡說什麼!”崔扇希嬌嗔一聲,不過不得不說她的心情卻因此而好了很多。
暮色漸漸的沉了下去,一日景光又過。 樹梢前昏暗的斜陽了無生機的投下最後一片陰影,有嘶鳴的老鴉努力發出哀聲,如此悲罔。
庭院裡,崔扇希一襲染綠流雲衣,行走間蝴蝶在裙裾間飛揚,好似真的一隻只翩翩飛舞的蝴蝶一般,繞着她歡欣起舞。
她穿過迴廊,從廚房回了含希閣。
一路上崔扇希都沒有遇到太多的下人,許是正好是快要休息的時間,現下都回屋了。憐兒緊緊綴在她身後,兩人後面是兩個端着菜盒的侍女,低垂着頭輕聲隨着她們的步伐。
入了含希閣,崔扇希打先進了屋,將桌子上閒裡無事放置的兩三樣玩什隨手拋到了側榻上,這才指揮着下人們將菜一樣樣從食盒裡取了出來,別出心裁的擺上了桌。
“小姐,這樣可真好看。”憐兒在一旁嘰嘰喳喳的說到,眸子裡滿是笑意和崇拜。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家太子妃我是誰。”崔扇希衝她做了個鬼臉,回過身繼續幹活。
幾人一番收拾,終於弄完了。兩個下人拿着食盒離開,崔扇希這纔去洗了把臉,端坐在桌前專心等待安凌映回來。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安凌映終於踏進了含希閣的院子。
他一襲太子赤龍服,愈發襯的整個人俊挺如玉,令人不覺間着迷。進了屋子,安凌映隨手將外袍脫了下來,遞給上前來接過衣衫的崔扇希,而後換上了一身簡單利落的長衫,這纔出來吃飯。
“今日菜色怎的這般豐盛?”安凌映一看到滿桌子的菜,便出聲問道。難道今日不是希兒做的飯嗎?哎,他還是很喜歡希兒爲他下廚的,無論做什麼都可以。
憐兒在一旁笑嘻嘻道:“這是太子妃特意學了爲太子殿下做的呢。”說着衝崔扇希眨了眨眼。
崔扇希瞪了她一眼,臉色有點微微泛起粉紅。憐兒捂脣笑道:“我看啊奴婢還是不要在這裡了,等太子殿下和小姐吃罷飯,再喚奴婢進來收拾吧。”說着,她微微俯了俯身,見安凌映點了點頭,立刻輕手輕腳的退出了屋子,還順手將房門給關上了。
“希兒,今日怎麼做了真麼多的菜?”安凌映坐在了位子上,面上有一絲心疼,“這些事以後還是交給下人來做吧,免得累壞了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