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人恩情,結人因果。
一個返祖妖王的因果,豈是那麼好了結的。三年之約即對李悠是個動力,更是一個催命符。所以孟浩遠要收李悠爲徒,李悠雖然覺得有些荒唐,但還是毫不猶豫答應了。
不圖他地位,也不是要找個靠山。而是真的需要一個名師,指點一下目前的修行了。
由於手機這個金手指,李悠不缺功法,也不缺傳承。他唯一缺的,是人族萬年積攢下來的修行的經驗。
花師是個好師父,名師之名實至名歸。給李悠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一直到現在,都還受益匪淺。但是花師出身昆吾劍宗,大環境的不足,導致他的經驗也就主要集中在融合期以下。而且只是一個域外小國的名師,積累比着儒門這樣的萬年聖門,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李悠很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也一直在想辦法解決。他抓住一切機會,從任何可能的人那裡,能問多少問多少。老姐,葉餘夢,包括這次來的日陽夫婦,他都抓住一切機會進行詢問,解決心中的疑惑。李蔓露安排莫訥言來幫李悠,也正是發現李悠的這點缺陷,才讓愛郎來做個傳聲筒。
哪怕李悠收徒,也是存着溫故知新,在教授的過程中,反思所學,夯實基礎的念頭。
現在一個舉世聞名的大儒要收他爲徒,李悠那怕有些疑慮,但還是義無反顧的答應了。李悠又不是真的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兩世爲人,鍛鍊了他的決斷能力。
第一次見孟浩遠時,雖然對方點出了和昆吾劍宗,和謝九衢的關係。但是李悠撐破天信了三成。記名弟子,又不是嫡傳弟子。青雲書院作爲天下九十九座書院之一,每年都要有不下十數人的記名弟子來此求學。說孟浩遠和他們感情深厚,那不是睜眼說瞎話麼?
李悠真正答應的原因,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利益互換。他現在需要一個名師指導,需要一個正經的儒門弟子的頭銜。至於孟浩遠需要什麼,他不清楚。不過通過日陽夫婦的瞭解,起碼此人爲人正直,學術思想也和自己想去不大。這就有了合作的基礎。
至於孟浩遠將來真需要自己做些什麼,債多了不愁,還就是了。
監禮司是孟浩遠給李悠的一個入門測試。但其實孟浩遠並不覺得李悠能抗的過監禮司的手段,他很清楚監禮司來的目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李悠,而是自己。
但他並不在乎,受主脈忌憚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是幾乎擺在明面上的矛盾,不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就能解決的。反而退一步很可能萬劫不復,一旦露出一點示弱的表現,主脈馬上會餓狼一般撲上來。
所以對孟浩遠來說,你監禮司想坐實就坐實吧,即便沒了李悠,也會有張悠,王悠。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如此,那何不借機收一個有潛力的弟子,說不定還能拉上一些有實力的盟友。
所以他真正要考驗的,不過是李悠能扛到什麼地步,才需要自己出手。以此來真實詳盡的評估一下這個弟子的水平。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本來監禮司強龍不壓地頭蛇,基本還是處在孟浩遠的監控下的,事態進展他有信心掌控。這纔是一個獨掌一方的封疆大吏的氣度。
這時候卻冒出來一個九天,一個強悍的,計劃外的勢力,把一切都弄亂了。
李悠也抓瞎了,他的計劃也根本算不得完善。沒辦法,情報缺失,對九天除了知道其存在,一點多餘的都不清楚。所以他的計劃也就根本算不上計劃,只是把弟子們藏好,然後用個分身勾動起各個勢力。然後他當黃雀,見機行事。
至於最後能弄成什麼樣,那就真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弱小者的悲哀,他有權決定什麼時候開戰,卻沒資格決定何時停戰。能做到的,也只不過是盡其所能,維護住自己的利益罷了。
當張輝陽和喜頭陀一出現,李悠就知道,玩漏了。元嬰,再垃圾的元嬰也是元嬰,那是超常規的戰力。實力的碾壓,已經讓他沒有了任何投機取巧的可能。李悠原本也就想着四五品的金丹的話,還能嘗試着拼一拼。
慫了,李悠也不是那種要面子不要命的主,否則也幹不了銷售。之前就向影求援了,現在也毫不猶豫的向孟浩遠求助了。
萬沒想到,孟浩遠關注的完全不是那兩個不守規則的元嬰,他反而對李悠口中的九天有着極大的興趣。
以此爲突破口,兩人總算交了一次心,透了一次底。
李悠這才知道,原來四百年前,孟浩遠心愛的一個嫡傳弟子死的莫名其妙。他就隱隱察覺有股隱藏的力量在搗鬼。後來不再正式收徒,倒不是受了打擊,而是老實人怒了,光明手段查不出來,他也開始玩暗的了。
從無到有,創立了一個新的宗門,一個和他完全看不出任何關係的全新宗門,六刃。
孟浩遠能成一代大儒,一方封疆大吏,其才智絕對是頂尖的。哪怕他不熟悉情報線,不熟悉這些黑暗中的勾當。但當他伏下身去,用心做的時候,發揮出來的能力是驚人的。
所謂六刃,是一個紮根中土,但放眼四海的組織。
其中包括隱劍,雷刀,黑刺,霸槍,龜盾和風間。各司其職,相互合作而又各自獨立。
其中雷刀,霸槍性質近似,走的是正常宗門的套路。發展勢力,佔據地盤,囤積資源,供養組織。
黑刺逐漸滲透進黑市,目前是殺手界也算有名號的組織。
風間是一個完全的情報組織,負責在各地打聽傳遞情報。
隱劍的發展路線比較詭異,就是培養雙面間諜,往各種情報機構裡安插。是的,隱劍,就是李悠知道的那個隱劍,花師現在身爲劍首的隱劍,但也不完全是。準確說昆吾劍宗的隱劍,是隱劍六部之一罷了。
比較有趣的是龜盾。
這個部門最初設立的預想是擅長防禦守護。畢竟未慮勝先慮敗,一個情報機構,一個秘密衆多的組織,需要一支專業的安保隊伍。否則內部像篩子,還玩個屁情報。
當然了,最初這個部門並不被重視。孟浩遠的目標是查出暗中的組織,精力更多的放在了隱劍和風間的建設完善上。這個龜盾,就交給了他一個信任的弟子去構建。
孟浩遠這四百年間不是沒收弟子,而是沒光明正大的以儒門名義正式收徒。他陸續收了六個徒弟,分別管理這六刃。而且爲了割斷和自己的關係,教授的甚至都不是儒門的傳承。
到了他這個水平,要說創造出一門和儒門完全沒關係,但又不相上下的思想傳承,那是做夢。不是誰都能像墨門祖師一樣,師出道門,但又走出自己道路的。那是聖人一級。
但要說東拼西湊,再融合貫通,弄出一些差一些的傳承,對孟浩遠來說,也不算難。
六刃的傳承就是這麼來的,比那些一般的上三門還要強一些,不亞於一些農門,商門,雜門一類的百家小學說。足夠一些資質優異的衝擊元嬰了。
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六刃也逐漸站穩了腳跟,各自有着不俗的發展。但是其他五刃都還發展算是正常,都在預料之中。唯有龜盾的發展超乎想象。
這就不得不提一個人,孟浩遠收的這六個弟子中的四弟子,衛青山。
孟浩遠爲了不讓弟子們露底,又不能比人弱,可謂煞費苦心。親自學了不少小傳承的思想,再通過自身的高度,提升拔高後,傳給弟子。傳給衛青山的是一個小傳承御兵門的傳承。這個傳承之所以難有起色,是因爲它的核心思想是如何統兵,經過嚴苛的訓練,把一羣低手武裝起來,達到應對高手的程度。但效果有限,也就勉強越小級,達不到跨大境界對敵。
這就很雞肋了,畢竟已經有了道門陣法和墨門飛舟。人族不缺這樣的手段,又沒有誕生驚才絕豔之輩,進行質的拔高。
孟浩遠本來也只是相中其中的訓練手段,可以做到手下人令行禁止。憑自身的認知優化了一些後,傳給了弟子衛青山,希望他能訓練出一隻頭腦簡單,做事嚴謹,甚至呆板的護衛隊伍。充當其他幾個部門的日常護衛。
但有時候,傳承和人也講個緣分,或者叫相性。
衛青山拿到這個傳承後,仿若找到了本命傳承。不但進境飛速,而且思如泉涌,憑着一己之力,進一步完善和昇華了這個傳承。
現在的龜盾,兩條腿走路。一方面在域外各國建立分宗,掌控軍事。域外各國江湖的實力相對單薄,軍隊還是大有作爲的。例如玄淵帝國的三重甲宗,就是其分支。也正是有這層關係在,才成爲劍宗最信任的夥伴,帝國第二大宗門。
另一邊在中土的發展,卻有點詭異。明面上的龜盾並不是宗門,而是一家名爲通達的頂級鏢局。幾乎壟斷了中土近七成的押運服務。
不但運力驚人,而且收入頗爲可觀。現在已經是六刃中武力最強,財力最豐的存在。從原本設計的輔助性質的機構,翻身成爲了六刃的主力。
世事有時候就是這麼無厘頭。孟浩遠給予厚望的隱劍,風間雖然發展的不錯,但遠沒達到他的要求。對未知勢力的調查,也毫無進展。反倒是小配角龜盾,莫名發展的大的驚人。
監禮司爲啥盯上孟浩遠,就是有風言風語說這個通達鏢局是孟浩遠的勢力,但卻無絲毫證據。沒有證據沒關係,製造證據,從其他方面只要把你孟浩遠搞下去,也就沒了威脅。說不得還能順便咬一塊肥肉。
主要還是鏢局太扎眼,鏢師,弟子都在明面上。有多大實力,很簡單就能統計出來。這麼大一股勢力,這麼大一個利益,這麼肥一塊肉,怎麼少的了羣狼環伺。
明面上自然和孟浩遠沒有關係,但是當初鏢局初立,還很弱小的時候。面對生死畏懼,孟浩遠間接的還是提供過一些幫助。雖然隱秘,但只要做了總有痕跡。不需要夠得上證據,能引起一點猜測,就夠那些本就忌憚這些封疆大吏的某些高層,防患於未然了。
這些實底一說,李悠終於明白了自己和孟浩遠的關係,更想明白了,錢初九被隱劍帶走後,怎麼就跑到了九天。徹底信任了孟浩遠,把他知道的關於九天的情報分享了過去。
其實李悠知道的並不多,第一次知道還是那個莊回志的弟子。但也就是知道九天在向其他宗門滲透罷了。並且由於命運長河中完全看不到九天的身影,懷疑其繼承了玄門的衣鉢。
剩下最重要的,也就是錢初九的密信中,提到九天和妖族有所勾結,甚至聽命於妖族。
這就是全部了,但也足夠引起孟浩遠的重視了。他找來青霧城另外兩位真正的當家人,圖常龍,元閽,本來就是想向他們證明自己沒有感覺錯,這青霧城確實有一股他們不掌握的力量存在。自己四百年的付出,是值得的。
對於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尋常的得失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只有這件事,是孟浩遠近乎心魔一般的存在。只有證實了,得到了老友的認可,他才能出一口存了數百年的惡氣,念頭通達。
然後,戲劇的一幕出現了。圖常龍和元閽本來並不以爲意,黑暗世界中的勢力多如牛毛,大大小小不一而具。本想着既然老友這麼認定,那就順着說上幾句,但求解了老友心中的疙瘩。
然後,祁佟山和宏渡就出現了。自己天天看着的弟子,竟然是某個勢力的暗樁。也無怪乎一僧一道兩個修心養性功夫極深的高手,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殺心。
就在三個青霧城的掌權者,商量着如何了結這件事,還能隱身其後,把李悠推到前臺當目標時。戰場的形式再變,雙方的添油戰術,最後的後手都上了。一時間情況瞬息萬變,一波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