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易簡就跑去找老元要了支筆和一份錦朝城地圖。
“大小姐,您這是……”元封不解地問。
“封叔,我初來乍到,不熟悉總歸是不便的,所以我還是想多出去轉轉。”易簡和善地笑。
元封就招呼小翠來:“那帶上小翠吧,還能給大小姐做個嚮導。”
易簡點頭。她清楚易家給她安排丫鬟有監視的作用,同意小翠當嚮導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她多加提防就不會有事。
臨走前易簡特地囑咐老元道:“那我的橘貓就拜託封叔多多照顧了,謝謝啊。”老元道不客氣,就抱走了貓。
先前易簡同杜澄商量過:“我這次出門不是隨便去玩的,就不帶你了。公館這邊還需要有人盯着,你得多留意他們的情況。我很快就回來,你注意別被察覺。”杜澄儘管不滿,但爲了顧全大局它還是同意了。
穿過錦朝城的大街小巷,易簡用鉛筆在地圖上做標記。小翠不識字,遂不解問她:“小姐,您這是做什麼?這些畫的都是什麼?”“標記哪處有哪些店鋪。”易簡淡淡地回答。
“您記這些有用嗎?您需要買什麼公館下人自是會給您買來的啊。”小翠滿肚子的疑問。
“我需要儘快熟悉這裡,所以只能自己來,明白嗎?”易簡專心地在地圖上標記着什麼,時不時擡頭看一下附近有沒有標誌性建築物。
走着走着,她們就走到了城中心。
城中心最重要最豪華的建築物,就是政府大樓。
易簡遠遠地站在街邊,擡眼就看見了建築門口清晰可見的六個大字:北康省軍政府。
軍政府的樓頂上插着幾面象徵着“五色共和”的五色旗。
省政府她也見過了,就和軍政府擱着兩條街。
在此等亂世之中,拿筆桿子的永遠都敵不過拿槍桿子的,她很清楚,省政府也得依附着軍政府生存。
軍政府門前停靠了一輛汽車,易簡敏銳地注意到了它:這是一輛別克汽車!
一九二幾年就開得起別克的人,絕對不簡單!車主若非富可敵國,也定是權傾天下……
易簡低頭認真地拿筆記下了這個細節。
一旁的小翠突然緊張地拽了拽她的衣袖:“大小姐,咱們,咱們快走吧!”
易簡顧不上她:“哎呀我還沒有記完呢,急什麼?”
小翠害怕地直接用力拉着她就要走,這時易簡才擡起頭來看着她:“搞什麼啊,莫名其妙。”
小翠居然急哭了:“大小姐,大小姐!快走吧。”
“站住!”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易簡耳邊炸開。
易簡這才意識到不對。該死,不會是被當成……
她大意了,還沒法閃。
易簡緩緩擡起頭,轉過身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這是一個約莫二十多歲的男人。他劍眉星目、器宇非凡;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身上散發着清冷的氣息;他帥氣如天神般的面龐宛如鬼斧神工之作,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氣魄。身高一米八八的他身着一身藍灰色的軍裝,披着和軍裝同色的大風氅,修長的雙腿上穿着雙馬靴。似乎這個人的一切看起來都完美到無可挑剔,但此時此刻,他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着一種叫人無法言說的寒氣,令人感到不寒而慄。
他的身後還站着一位副官。從他身後的軍政府大樓裡迅速地跑出了一隊士兵舉槍包圍了她們主僕二人。
易簡就明白個大概了。
而且那別克車主應該就是這廝。
他的軍帽上有着一顆五色星,而那閃閃發光的軍銜也令她呼吸一滯:
二級上將!
……
男人審視着眼前的女孩,滿腦子都是不可置信。
剛剛纔因爲這起重大事件開過會,一出來就碰見這一幕。他顯然是認出了她,但最近接連發生的一切事情不得不讓他生疑……
“怎麼,來軍政府找人?還是說,尋找目標?”無端生出的怒氣就像一簇火焰,他卻任其野蠻生長。
也不知道是因爲被放了鴿子,還是因爲心中的懷疑,總之現在他就是很生氣,語氣也變的酸溜溜的。
好一個陰陽怪氣!易簡感到莫名其妙,自己哪裡有得罪過他嗎?
哎呀,車站開溜!結合眼下的情況來看,估摸着當時就是放了他的鴿子,會不會是因爲這個?易簡此刻的心理活動極其豐富。這廝位高權重,現在絕不能激怒他。
“呵,沒成想這年月女細作都派這麼小的孩、子來了。”他咬字極重。
懷疑便懷疑,直接把她抓起來就是了,何必如此說話!易簡敢怒不敢言。
“我們小姐不是壞人!”小翠壯着膽子喊了一句。易簡忙將她護在了身後。
“要殺要剮我隨你便。只是你別傷害她,她是無辜的。”
“無辜的?可笑。”男人扯了扯嘴角,狀似隨意的摘下了手上戴着的白手套。
易簡百口莫辯,心知當下自己說什麼都是解釋不清的,乾脆閉口不言。
他其實是想聽到她反駁自己什麼的,可她沒有。
“來人,帶走!”男人薄脣輕啓,冷酷無情的命令擲地有聲。
那隊士兵將她們綁了起來,端着槍將她們押走了。
男人緊盯着被押走的兩道嬌小的身影,眉心緊鎖、面如寒霜。他若有所思,身後的陳副官見狀,忙上前恭敬地問道:“少帥是在思考什麼?”
“陳楓,去把塗柏鬆給我叫過來,再去查查她們二人的底細。十分鐘之後我就要見到她們的所有資料!
這事你親自去辦,不得出一絲差錯,資料要保密。”男人拿出了一根雪茄放在嘴上幹叼着。
“是!”陳副官叩靴行禮,急匆匆地折返進了軍政府大樓內。
“李桂華,別讓我失望。”男人撿起掉在地上做了標記的地圖看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說道。
……
六分鐘後,一個上尉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他茫然地站在軍政府門前張望了一圈,而後臉色難看地走到了黑色別克車旁對着車窗裡的男人叩靴行禮。
“旅座,您叫我來,是出了什麼事?”上尉微微彎腰,通過車窗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車內的上將。
男人抽着雪茄,淡淡開口道:“沒什麼事,只是想問問你最近那事有眉目了沒?”
塗柏鬆沉默了。
“那就是沒有了?有時候我總是在懷疑,你們警衛一連,到底有沒有在做事。
先是細作,後是刺客。
你們的安保工作是怎麼做的!?”
“這錦朝城說小也不小,說大也不大。”
“你愣是倆月沒給我抓出一個可疑分子來。”
塗柏鬆聽後一顫,脊背寒涼。“旅座,警衛一連全連近兩個月來一直都在盡全力搜尋。凡是過往的車輛一律都要查後放行,人車貨是一樣都沒放過,就連以前的宵禁時間都提前了一個時辰。真的就差封城了!可又不能將動靜鬧得太大……”
“你連在車站找一個小姑娘都找不到。呵,塗柏鬆,你知道我從來不留白吃飯的,懂嗎。”男人全程語氣平淡,卻是不怒自威。
塗柏鬆聽完男人的話,驚出了一身冷汗:“屬下明白!”
“去吧。”男人臉上毫無波瀾,平靜地吐着菸圈。
“屬下告退。”塗柏鬆再次叩靴行禮,慌慌張張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