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戰爭中的官場學問
十、戰爭中的官場學問
饒是菲裡的臉皮已經被這一年官場生涯鍛鍊得頗有厚度,聽到這樣的指責多少還是有些面紅耳赤。想要反駁,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最終只是擠出了一句很無力的說辭。
“卡爾薩斯閣下,難道您不認可我剛纔說的理由嗎?”
“恐怕你自己都不會認可吧,”卡爾薩斯伸手點了點菲裡的鼻子,擺出一副老師教訓調皮學生的樣子,“地形不熟?這裡全是平原,連個土坡都沒有,今天的月光也還算不錯,怎麼會走錯方向!精靈軍伏擊?他們如何潛伏?眼下連草都沒有長出來,更沒有地形可供隱蔽,他們躲在哪裡?”
“他們可以挖地穴……”話剛一出口,菲裡就知道出錯了。
果然,卡爾薩斯用看白癡的眼神望了他一眼,不無譏諷地說,“你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如果是開玩笑,那說明你實在沒有幽默細胞。如果是真的,那我就只好說這真是殖民地的大不幸,也是帝國的大不幸了!”
她嘆了口氣,指了指下方黑黝黝的地面,“北極港地處極北,雖然已經是三月下旬,但是這片凍土比石板還結實,短短几個小時如何挖得出地穴來?這座軍營外邊的壕溝貌似也是用定向爆破才炸出來的吧!可是精靈能用爆破嗎!如果用是變化系魔法來施工,這麼大的魔網波動,這麼近地距離。你和你的部下會偵察不到?”
“至於用幻術來隱蔽嘛。”卡爾薩斯注視着菲裡的眼睛,臉上似笑非笑,“你、我還有奧沃,這麼多的施法者都是擺設嗎?快把你真實的打算說出來吧,要欺瞞我這個老前輩,你這個小壞蛋還實在是嫩得很哪!”她那嬌媚的聲音中,彷彿有某種邪惡性質的興奮粒子正在閃閃發光。
“呵呵,不錯。我是有自己的私心,這一點確實瞞不過您這樣地有心人。”菲裡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展顏笑道,“但是,可否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無比,鄭重地對卡爾薩斯說道。“閣下到底是誰?還有,閣下對我到底有什麼企圖?能不能麻煩您說一下!”
出乎菲裡的預料,卡爾薩斯沒有顯示出任何慌亂的神色,反倒是……反倒是如同一隻心懷不善的波斯貓似的,“嗖”地一下翹起尾巴,準備繞着老鼠打打轉兒,好好玩弄一番。至少在菲裡看來就是這種感覺。
“呦,怎麼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了?我就是卡爾薩斯。那個曾經地大奧術師啊。你應該清楚我過去的事情吧,不然在碼頭上,你怎麼會這樣失態呢?”
“哦。僅僅是這樣嗎?那爲什麼奧沃一看到您就神色大變,無論我怎麼詢問,他都拒絕談起任何有關於您的事情?”聽了卡爾薩斯的回答,菲裡眼中的懷疑和警惕絲毫沒有減退,反而又加劇了幾分。“就算實力上有一定的差別,但奧沃畢竟是和您同一個時代的大奧術師,應該不至於怕到那種程度吧。要知道。他可是連銀月女王艾拉斯卓、大賢者伊爾明斯特這些國度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都不放在眼裡地超級狂人。怎麼見了您這個自稱已經喪失了大半實力的舊日同僚,會跟耗子見了貓似的呢?”
“呵呵,或許是他地膽子突然變小了吧。”卡爾薩斯干笑了兩聲,見菲裡一臉的不信任,也收斂了笑容,“好吧,我說實話,我確實是卡爾薩斯,但也不僅僅是卡爾薩斯。
至於更詳細的,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既然如此,那就以後再說吧,對這個問題我也不怎麼在意。”菲裡聳聳肩,但隨即話鋒一轉,“不過……您從一上岸開始,就如此關注我這一個小小的14級法師,實在是讓我受寵若驚,不敢承受煩您透露一下具體緣由?”
“這個嘛……好吧,我承認,你身上確實有一樣相當稀有地東西,雖然它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沒有半點用處,但這不包括我在內。”爾薩斯壞壞地笑着,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了舔嘴脣,望向菲裡的目光也充斥了些別樣地光彩,彷彿……彷彿在看一盤美味佳餚?看得可憐的菲裡心頭一寒,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呵呵,怎麼怕成這樣!剛纔還說奧沃呢……放心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付出的,具體的交易條件,我們等到這場亂子結束之後再談,怎麼樣?”見菲裡的臉色有些發青,連腿都抖了起來,卡爾薩斯趕緊一個勁地連聲安慰。
但菲裡仍舊是一臉的狐疑,過了半響,纔有些無可奈何地說,“好吧,這些事情都可以等到您願意的時候再談。不過,我真的可以相信您嗎?”
“別的我不敢說,但是至少有一點可以保證。”卡爾薩斯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自信而真誠的微笑,“那就是,我絕對不會害你的!”
菲裡直直地望着卡爾薩斯的眼睛,想從中看出些什麼徵兆來,但最終一無所獲。“希望如此吧。”他聳了聳肩,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咦,你怎麼不說些狠話?比如說一旦違背諾言就絕對不放過我之類的?”
“那有意義嗎?”菲裡攤了攤手“您看上去一副柔弱無力的樣子,實際上卻連奧沃那樣的狂人都嚇得退避三舍。我這個小人物除了任您宰割,還能怎麼樣呢?”
卡爾薩斯撅起了嘴,“真是不好玩,你這傢伙簡直現實得讓人感到無趣。”
“我又不是您養來逗着玩的貓咪,要那麼有趣幹什麼?再說了,要是看問題不現實一點,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怎麼活得下去?”
“那可未必哦!”卡爾薩斯露出一個詭異地笑容,但是還沒等菲裡回過味來。她就轉到了下一個話題。
“好了,不要再兜***了,我剛剛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呢。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選擇坐視友軍有難不動如山?”
“您還真的想知道啊?好吧,我說就是了。”菲裡搔了搔頭髮,終於說了實話,“如果我現在立即出兵援救北極港,確實有很大的可能攻入市區。甚至暫時驅逐這一波精靈軍,但
來怎麼辦?”
他攤了攤手,“等到天一亮,精靈戰艦就會從海上開始炮擊,同時讓陸軍從其他方向登陸迂迴,巨熊軍團的這幫菜鳥絕對堅持不到一個上午!而本土援軍的戰艦。又能否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趕到?即便趕到了,打不打得贏精靈艦隊也還是未知數。反正我不喜歡把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上。既然這座港口鐵定守不住,我又何必投入軍隊去爭奪呢?”
“就算守不住北極港,你至少也可以救出一部分人吧,爲什麼要陷他們於死地?”卡爾薩斯挑了挑眉毛,開口反駁。
“拜託,這是他們自找地好不好。再說我要救回他們幹什麼?”菲裡哭笑不得地反問道,“先不說他們的實際戰鬥力如何。這些人的主子個個來頭都比我大,怎麼會向我一個小小的上校俯首聽命?而且有這麼多雙眼睛盯着,我也不能用暴力手段強迫他們。否則很難善後。萬一有某個老爺逃出生天,那樂子可就更大了。以他們那種鼻孔長在頭頂上的脾氣,很有可能反過來對我指手畫腳!這種事情誰受得了啊?所以,”他總結說,“北極港的所謂“友軍”對我來說只是阻力而不是助力。我又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可是,這也太殘忍了吧,畢竟也算是同一面旗幟下地戰友……”
“以上這些還不是根本原因。最要命的問題是,萬一他們沒死,這北極港得而復失的責任誰來負?他們肯定會推到我頭上!”
“這似乎完全不是你的責任吧,明明是這些老爺把你從北極港趕了出去……”
“沒有那麼簡單。”菲裡苦笑着搖頭,“這些老爺本來是來戰場上鍍金掙功勳的,要是戴着個敗軍之將的頭銜回去,又該怎麼向家族交代?所以他們只有推卸責任,而這場敗仗中適合背黑鍋的,似乎也只有我這個平頭百姓了。這和人品道德無關,而是牽扯到了個人利益甚至家族利益的根本問題。所以即便他們再怎麼感激我,也要不遺餘力地對我栽贓陷害,否則就要自己倒黴了。”說到這裡,他不屑地撇撇嘴,“何況我對他們地人品完全不抱信心。”
“這些傢伙雖然大多是些不受待見的角色,但好歹是正牌貴族,後面有個大家族撐腰,在話語權方面比我要強上不止一點半點。出於面子和形象的考慮,那些家族肯定會偏向自己地成員。就算他們是胡說八道,但是又有誰肯冒着得罪一大堆豪門的危險幫我辯駁呢?而以這些大家族的能量,就是澤娜主席都會被輕易整倒,就更不用說我這個根基淺薄的新人了。唉,這世道就是這樣不公平啊。”菲里長長地嘆了口氣,似乎是對現實感到不滿。
“所以你爲了保全自己,就只好見死不救,讓他們死於精靈軍之手?從手法上來說倒是很合適,反正精靈軍從來都是不留俘虜。但問題是,他們死了之後,那些大家族就不會來找你的麻煩了嗎?”卡爾薩斯好奇地問。
“嘿嘿,這幫老爺畢竟是些不受待見地角色,雖然比我更有話語權,但那也僅僅是指他們活着的時候。”菲裡露出了小狐狸似的笑容,“死人是不會說話地,而死人也是不用承擔任何罪責的。他們戰死之後,就自動從戰敗的罪魁禍首變成了爲國捐軀的烈士,這個光環足夠向他們的家族交代了。至於他們本人的生死,哼哼,我想他們背後的家族多半不會太在意的。既然能把他們趕上遙遠的戰場,自然就要有讓他們死在刀劍之下的覺悟。而且說起來,我對北極港的失守確實是沒有什麼責任,他們又爲什麼要冒着敗壞名聲的危險來找我的麻煩?就是要找茬,也該去找沒有將這些老爺保護好的伊爾明斯特!”
“唉!”卡爾薩斯搖頭嘆息,“我該說你在政治上無比精通,軍事上一竅不通呢?還是說你看問題有些透徹得過分了?”
“軍事上的勝利如果不能轉化爲政治上的成功,那我寧願不要這樣的勝利;軍事上的勝利如果會帶來政治上的失利,那我寧願打敗仗。”菲裡不以爲然地說。
“有你這樣的友軍,他們也算是倒了十輩子的黴了。”卡爾薩斯打趣說,“不過這真的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小壞蛋?”她饒有興味地注視着菲裡,銳利的眼神似乎能發掘出他內心最深處的隱秘。
“嗯……”在如此逼視之下,菲裡硬着頭皮強撐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敗下陣來,垂頭喪氣地低下了頭“這個……確實……是剛纔我同奧沃共同探討後得出的結論。”
“我就知道是那個老滑頭。”卡爾薩斯的嘴角上揚起一個優雅的弧度,彷彿調皮的貓兒將老鼠踩在爪子底下時一樣得意,“當初我和他並肩作戰的時候,他就老是這麼內鬥內行,外戰外行。凡是跟這傢伙混在一起的,絕對會變得越來越邪惡……”
這算什麼邏輯,菲裡不由得有些鬱悶。
“不過,邪惡的小貓咪玩起來纔有味道,我對你的未來抱有很大的期望哦!”沒等菲裡回神,一陣濃郁的香風撲鼻而來。卡爾薩斯湊到他的身邊,俯身在菲裡的右臉頰上輕輕一吻,然後縱身躍下哨樓,施展飛行術消失在了夜空中,只留下一串爽朗的笑聲。
“哦呵呵呵呵,這是對壞孩子的獎勵哦!哦呵呵呵呵……”
菲裡愣愣地望着對方那遠去的身影,不由得伸手撫摸着彷彿還留有餘香的臉頰,腦海中一片空白。不過,一個兇狠而熟悉的聲音很快把他從恍惚中拉回了現實。
“小~菲~裡,你又在幹什麼好事了?”
他頭皮一麻,轉過身,果然在哨樓頂層的通道口看到了蕾妮那張充滿了怒火的俏臉,那滿腔的怒氣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像要燃燒起來了一樣。而她的手裡……手裡似乎還拿着一根又粗又長的擀麪杖?!
老天啊,爲什麼我今天會這麼倒黴?菲裡雙手抱頭,在內心中發出了無聲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