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8章 解毒劑與反解毒劑
DR1996年1月11日，泰斯河北岸，散蒂爾堡郊外殘破不堪的要塞上空，依然縈繞着嫋嫋的黑煙。殘垣斷壁之間、
田埂草叢之中，到處都是無人收拾的屍骸。在進出散蒂爾堡的主幹道上，更是可以看到數以十萬計的屍體，被堆砌成了一座座血肉之丘，與原野上的皚皚白雪形成鮮明對比，散發出森森的恐怖氣息，讓每一個見到的人都爲之戰慄。
持續了半個月的慘烈攻防戰，外加圖坎蠻族在此前後的一系列刻意屠殺，在散蒂爾堡及其周邊地區造成了大約一百八十萬人的死亡。四周一百五十里範圍內的居民皆被屠戮一空，圖坎大軍從近東諸國帶來的肉盾炮灰，也因此消耗掉了大半。而未能走到戰場就已經死在路上的壯丁，則還要數倍於此。
在殘酷的戰爭之中，生命的價值就是如此低賤。
和往常一樣，帖木兒可汗身穿赤色的牛皮輕甲，肩披黑色的天鵝絨大氅，策馬佇立在一排獵獵招展的蒼狼軍旗之下，略顯疲倦地打量着這片戰場。一聲聲猙獰而又悠長的牛角軍號，在他的背後不時響起，彷彿是在誇耀他的又一次輝煌勝利。
但帖木兒可汗並不認爲這是什麼值得炫耀的戰績，因爲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沉重了。
儘管在正式入侵耐色瑞爾帝國的疆土之前圖坎大軍已經取得了最有利的先決條件——帖木兒可汗最仰賴的大國師，此次遊牧潮的頭號帶路黨，龍巫教之主薩馬斯特，以自爆殉死爲代價，成功地將這個稱霸費倫大陸的奧術帝國從中心內爆，一舉端掉了這個帝國的整個〖中〗央政府，外加絕大多數代表最高武力的大奧術師。可是在戰爭真正爆發之後，這些耐色瑞爾人的抵抗激烈程度，卻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
——明明背後的祖國已經陷入了末日浩劫，但欣布女王的角鬥士軍團還是讓圖坎人流夠了血。
縱然身後就是如海洋般黑壓壓的千軍萬馬刀劍的鋒刃正反射着熠熠寒光，還是無法給他足夠的信心。
正當帖木兒可汗皺眉苦思的時候，前段時間被薩馬斯特派去科米爾王國，負責聯絡南軍的惡魔將軍歐凱，卻在一小隊騎兵的護衛之下，施施然地過來了。
雖然本質上是惡魔，但此時的歐凱看起來卻和一位追求時髦和華麗的青年人類毫無差異，燙着波浪般的捲毛頭髮，並且穿了一套復古風格的絲綢袍子。上面裝飾着紫色的huā紋，看起來華貴而莊嚴。頭頂的禮帽上更是插了一根鮮豔的鴕鳥毛看上去很是huā裡胡哨“……，尊敬的可汗陛下，您忠實的僕人歐凱回來了！”
歐凱將軍跳下馬來，像一個真正的草原之民那樣，對可汗彎腰撫胸，拖着誇張的詠歎調恭維道“恭賀您獲得一場輝煌的勝利，奪取了著名的月海重鎮散蒂爾堡，打開了攻入耐色瑞爾帝國的東方門戶……”
“…恭賀我獲得一場輝煌的勝利？你這是在變着法子嘲笑我嗎？
歐凱將軍！”
帖木兒可汗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語調既像是譏請又想是自嘲地說道“……，唉僅僅是爲了攻取這樣一座孤立無援的邊境堡壘，消滅一支總兵力不過四五萬人的耐色瑞爾邊防軍團，本汗不僅投入了三十萬的圖坎鐵騎，又從納菲爾、瓦薩和達瑪拉等國度徵發了二十萬“新附軍”還有足足十萬條骨龍和兩萬只石像鬼從天上狂轟濫炸，並且驅使了一百五十多萬賤民，充當炮灰去填壕溝本來是打着牛刀殺雞的主意…可結果呢？卻是依舊血戰十六日方纔得手，從各處抓來的賤民死傷殆盡，二十萬“新附軍，也是死傷的死傷、譁變的譁變，最後逃散得一乾二淨。
就連我族的草原勇士，都因此折損了三萬三千餘人……”
說到這裡他不由得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長嘆“……本汗昔曰年輕之時，曾率領十萬圖坎健兒南下會獵中原，一戰擊破長城天險，沿途戰無不勝，直撲金朝帝都橫掃京畿諸縣先後擊破金朝官軍七十萬，斬殺名將貴胄九十餘員，屠城一百五十座，且發掘金朝帝陵折辱其先人屍骨，己方死傷也不過數千人。
如今本汗揮師三十萬趁着敵人後方生變，軍心大亂之際，猛攻區區一座孤城，卻付出瞭如此代價……從此處到寶劍海岸，我軍需要攻取的城池還有不下百餘座。若是每一座城市皆如散蒂爾堡一般頑抗，我圖坎汗國要死傷多少健兒，才能完成征服西方之偉業？”
——喂喂，像你們這樣一羣嚴重缺乏隨軍牧師、戰鬥法師和野戰炮，連像樣點兒的編制都沒有，全憑各部落頭人指揮的中世紀野蠻軍隊，單純憑着人多勢衆，就能跟一位魔法女神的選民外加一支耐色瑞爾帝國正規軍團打成這樣，應該已經算是很不錯了至於憑着這點兒資本就征服費倫……你這是在做夢吧！
歐凱將軍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在心中卻是如此嘀咕着——在費倫大陸諸多文明國度的居民們眼中，東方無盡荒野上的圖坎族遊牧民，基本上就是這樣一副野蠻落後，令人討厭卻又不會致命的害蟲形象。
他們象野獸一樣躲在寒冷荒蕪的草原上，貪婪地窺伺着四周那此溫暖肥沃的富庶土地，並且一次次以遊牧潮的形式大舉涌入費倫大陸，但卻總是撞得頭破血流、折戟而歸—— 文明國家的幾千正規軍隊，就能輕易毀滅幾萬乃至於幾十萬“騎射無雙”
的遊牧民。前幾次遊牧潮襲來的時候，費倫大陸列國組織的反擊部隊，在規模上從來沒有超過圖坎人的四分之一，但卻次次大獲全勝，從來沒有失敗過一回。
在高傲的耐色瑞爾人看來，這些野蠻人能肆意欺負的對象，也就是一些完全不敢抵抗的普通百姓罷了。而當貌似溫順得象羊一樣的百姓，突然間拿起了武器，害怕得屁滾尿流的就該是他們了。
不過，作爲一名優秀的外交官兼間諜，歐凱將軍素來很清楚什麼時候該說真話，什麼時候又該說謊。
“…哦，尊貴的可汗陛下，您真是太過於苛求自己了！這可不是什麼不值一提的戰績！整整三百年來，還從來沒有哪一支軍隊能夠攻下散蒂爾堡（其實是這片地區整整三百年都沒有爆發戰爭），耐色瑞爾人總是誇口說這座堡壘“用一百萬人打上一百年也沒法攻下”而您卻只用半個月時間就成功做到了！哪怕代價稍微高了一些……而更令人敬佩的是，在取得了一場史詩般的輝煌勝利之後，您的心態依然是這樣的謙遜，這樣的冷靜，這樣的睿智……真不愧爲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英雄！
啊！在我的心目之中，您就是那早上剛剛升起的太陽，那麼的燦爛，那麼的耀眼，只用了短短的一瞬間，就蓋住了所有凡夫俗子的光輝……，數不清的英雄豪傑，拜倒在您的馬前，走不完的廣袤疆土，統一在您的蒼狼旗下！偉大的可汗陛下啊！若是連您都不夠資格征服這個世界的話，又還有誰具備這個資格呢？勇敢的草原戰士們，如果沒有了您的領導，就好像天上沒有了太陽，狼羣沒有了頭狼……”
各種各樣的阿諛奉承之詞，不管是否語句通順，全都如排山倒海一般滾滾而來，讓站在兩旁的幾個粗魯無文的圖坎遊牧民將領，一時間聽得眼睛直轉圈圈，深恨自己沒有一張如此能拍馬屁的嘴。
“停下停下！我知道你們惡魔都有一張盅惑人心的巧嘴，所以，拍馬屁的話暫且就別提啦！”
被這麼一番肉麻到極點的話語奉承下來，就連被恭維灌了的帖木兒可汗也，感覺頭皮有些發麻，趕緊笑着丟下馬鞭，帶着歐凱走進自己的帥帳，在羊絨地毯上圍着一張小矮桌坐下，還讓僕人給他倒了一碗奶茶，兄…還是先談談正事吧，那個科米爾國王究竟願意派出多少軍隊和我並肩作戰？另外，在耐色瑞爾帝國的版圖之內，已經有多少地方被本汗的七十萬鐵騎嚇倒，願意倒戈歸順，向本汗投效納貢了？”
聽了這番大言不慚的話語，歐凱將軍差點兒一口奶茶噴出來，一時間很有些想要翻白眼的衝動。
——拜託，如今的耐色瑞爾帝國，雖然剛剛經歷了一場毀滅性的大浩劫，內部也是四分五裂，勾心鬥角，但對於圖坎汗國的印象還是非常鄙夷的，更沒有什麼恐懼可言。出於對自身輝煌文明的高傲。在帖木兒可汗的大軍真正殺進帝國腹地之前，沒有多少人會把“髒髒醜陋”
的圖坎蠻族放在眼裡。
更何況，由於您的部下在谷地和桑比亞四處濫殺，不投降的村鎮一律屠滅，投降的村鎮也一律屠滅，結盟的帶路黨還是一律屠滅。總之不管是敵是友，一律見人就砍，連洛山達教會的神殿和龍巫教的秘密據點都被這夥瘋狗給剿了好幾處，結果就是讓圖坎汗國的信用徹底破了產……，人家寧可向地獄裡的大魔鬼出賣靈魂，好歹能換回些什麼東西，也不願意在向您低頭之後還要照樣挨一刀啊！
至於那位不幸的科米爾國王……他是在發現圖坎人的真面目之前，就已經上了賊船，再也下不來了。
當然，想歸這麼想，話卻是絕對不能這樣亂說的——
因此他趕緊低下腦袋，裝扮出一副愧疚的神情。
“…抱歉，可汗陛下，我似乎辜負了您的期盼，耐色瑞爾帝國的各地官府，迄今依然愚頑不化，沒有誰願意向可汗您棄暗投明。而科米爾王國雖然願意與您結盟，但礙於國內不穩，還有一個巨熊軍團盤踮在國門之前的提凡頓城，隨時有可能發兵討伐科米爾，所以一時間也無力爲您出兵……”
歐凱一邊斷斷續續地如此說道，一邊偷眼觀察帖木兒可汗的反應，結果卻發現主座上的帖木兒可汗，似乎並未因此大發雷霆，而只是嘆息着微微搖頭。
只，………，唉，也難怪他們冥頑不化，畢竟我軍的力量有限，而耐色瑞爾也遠遠沒有遭到致命打擊啊！”
帖木兒可汗臉色平淡地望着桌案上的地圖，不勝唏噓地感嘆說“…薩馬斯特國師在臨行之前對本汗說過，就算他這次冒險成功，給耐色瑞爾降下浩劫，那麼也只是爲我爭取到了很有限的一段空窗時間一隻要再過最多半年，短的話或許只有三個月，在這場浩劫中被暫時消滅的很大一部分巫妖大奧術師，就將從命匣裡面復活，然後繼續與我的大軍爲敵……龍巫教如今已經沒剩下多少好手，紅袍法師的*心不怎麼可信，而我們圖坎族的祭司一向都不怎麼樣，恐怕不是這些大奧術師的對手……所以必須抓緊時間！”聽到這裡，歐凱將軍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對這位蠻族可汗在此刻依然能保持頭腦清醒，感到非常詫異。
不過回頭想想，如果帖木兒可汗連這麼一點最起碼的自知之明都沒有，恐怕也不會打下如此龐大的江山霸業，更沒有辦法糾集起七十萬鐵騎，對費倫大陸掀起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遊牧潮了。
“……更何況，想要征服這樣地域遼闊，人口衆多，潛力巨大的國家，唯一的辦法就是以快取勝在他們來得及大批製造軍械、充分動員軍隊之前，就用閃電般的快捷攻勢，徹底毀滅這個國家的戰爭潛力……”
一這話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問題是你的騎兵絕對沒辦法鑽進幽暗地域，在洞穴中剿滅黑暗精靈的地下城，也沒辦法渡過滔滔大海，去遠征耐色瑞爾帝國的海外殖民地……歐凱在腦海中如此吐槽道。
嗯，不過從另一個角度考慮在很多時候，就算是想要毀滅一個國家，也未必就一定需要蹂躪它的每一寸土地—— 有的國家好像是橡膠球，外表不怎麼起眼，但無論你怎麼揉捏擠壓把它變成各種奇形怪狀，最後總是會一點一點地恢復原樣：而耐色瑞爾第二帝國則如同漂亮的水晶雕塑，看似光彩炫目、令人讚歎，但材質卻並不結實，一旦打碎就很難再拼湊起……，
於是，待到帖木兒可汗複述了一遍薩馬斯特的最後囑咐歐凱就試探着拋出了自己的幾項建議。
“…陛下，如果您有意發動閃電戰的話，我這邊倒是有幾條情報需要彙報——就在可汗您的金帳前方，泰斯河的對面就是科曼索森林。而這片森林裡的精靈正在舉起叛旗，並且伏擊了耐色瑞爾人的一支先遣隊。如果我們能夠得到這些精靈的友誼與幫助至少爭取他們讓我軍和平通過，想必會很有好處。
而在科曼索森林的另一邊，就是您共，前派往桑比亞和谷地的數萬先遣隊，在與他們順利會師之後，您還可以拉攏到科米爾王國的援軍，從多個方向夾擊屯駐提凡頓城的巨熊軍團。而一旦這個軍團被擊潰，那麼整個耐色瑞爾帝國的東線邊防就會徹底崩潰，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您的蒼狼戰旗狂飆猛進了……”歐凱將軍一邊眉飛色舞地如此說道，一邊用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個巨大的“。”字形“……在科米爾王國這個盟友的地盤上稍事休整、
補充糧秣之後，沿着這條几乎不設防的道路繼續進軍，您的大軍就可以直撲深水城，一舉搗毀耐色瑞爾帝國最大的城市和工業中心，進而蹂躪整個北地，完成閃電戰的目標了！”雖然歐凱將軍把他的作戰計劃吹噓得天huā亂墜，但帖木兒可汗卻聽得直皺眉頭。
“……，陰影谷、提凡頓、科米爾、風暴角山脈、日落山脈、黑暗堡、蛇尾河、龍矛城堡、迷霧森林……天啊，這都是些什麼該死的地名？一聽就知道很難走！
歐凱將軍，你說的這條路線，實在是太曲折也太漫長了，大隊人馬只怕是三個月都走不完！而且沿途到處都是難以通行的險要隘口，只要有一小撮敵人，就可以藉助地利節節抵抗，一直拖到諸位巫妖大奧術師相繼復活，拖到我的勇士們疲憊不堪，拖到耐色瑞爾人在北地組建起新的更龐大的軍團爲止！”他將手掌在地圖上重重一拍，然後對歐凱將軍駁斥道“就連我這個粗人，也知道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可你這個聰明人，爲什麼還要繞一個大圈子呢？”
“…您的意思是從帝都附近直接穿過去？那裡剛剛經歷過一場浩劫，並且餘波未散啊！”歐凱將軍一時間有些懵了“在立石平原上確實有一條近路，但現在可走不通！”
“歐凱將軍，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只要不畏懼艱苦，就沒有走不了的路！呵呵，即使幽影海和立石平原被浩劫摧殘，以至於可怕的能量風暴至今尚未結束，實在無法通行。那麼若是再往北一點兒呢？”
帖木兒可汗微笑着摸了摸下巴處的山羊鬍須，語重心長地說，然後將粗短的手指頭放到地圖上點了幾下，在代表冰11的白色與代表沙漠的黃色之間，劃…出了一條曲折的虛線。
——看到帖木兒可計親手劃出的這條行軍路線，歐凱頓時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而帖木兒可汗略顯得意的聲音，還在他的耳邊不斷飄來。
“…你很意外，對嗎？呵呵，走這條路，雖然沿途的損失可能會不小，但只要幾天時間，就能直抵這個國度最繁榮、最富庶、工業最發達的精華腹地如果給耐色瑞爾人三個月的時間，他們或許會在這片土地上組織起五十萬大軍來與我較量。可是現在嘛這片土地卻空虛得彷彿脫光衣服張開了大腿的處女，只要擊敗他們的一個軍團，嗯，最多兩個軍團，整個北地就再也沒有力量來阻擋我的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