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窗子上晃動着燈影,有一個人的身影一閃而過,而後聽到裡邊有女子的聲音,走得近了聽得十分清楚,她道:“你若是真心對我,明日便光明正大到我家向我爹爹提親,若不然你就放我離開這裡。”

“好,現在你就走吧。”完顏康的聲音雖然很好聽,但說出這句話卻是很欠揍的感覺。

“你……”那女子語噎了,她的聲音帶了點哽咽的味道。

“念慈。”完顏康不知怎麼地又放軟了聲音道:“難道這個所謂的名分就這麼重要麼?我一心對你好,你也是看得到的。若是說明,我父王必定是不肯同意的,你爹爹恨金人入骨,如何肯把你嫁給我?”

“可……已經來到你這裡一天一夜了,我如果回去爹肯定會問我去向,你讓我怎麼說?”那個女子又道,聲音柔弱無力,似乎並不是執意要走的樣子。

“你先回去。”完顏康說完這話停了一小會兒又說:“我在門外已經備好一頂軟轎,你先回去,說不定你爹還沒有回去呢,根本不知道你一夜一天未歸的事。”

“可是……我若是走了,再想見你……”女子的聲音越發低了下去。

“你若一直在燕京,我便去見你。”完顏康又柔聲道。

“我隨我爹四處飄泊,下一站不知在什麼地方呢。”女子顯然是不想走,但又舍不下面子求完顏康,語氣很是猶豫。

“我不日即將南下,你若是往南方走,路上必定有見面的機會。”完顏康已經哄了穆念慈有一會兒,如今見她還是猶豫不決,心裡的耐性早已用完。但是若是冷下臉對她說話,心裡畢竟還有幾分不捨。穆念慈性情溫柔,長相自有一種江南女子的溫婉在裡邊,她若是靜靜站在哪裡如同臨水照花影一般嫺靜。這種女子在北方是很少見的,完顏康一見之下甚爲傾心。特別是那天在擂臺之上,她一手持長槍,臉上卻是嬌柔的表情,不知怎地一下子擊中完顏康的心,想都沒想就跳上了擂臺,直到真的把她打贏了,他纔有點明白這是比武招親。不過,他並不想娶這個女子,一個跑江湖的粗野女子,縱然是長得貌若天仙,又怎麼配得上大金國的小王爺呢!

不過這種沾花惹草的事情完顏康並不是第一次做,處置起來得心應手。纔不過用了幾個小小的手段,就讓穆念慈對他死心塌地起來。穆念慈自幼隨楊鐵心長大,所接觸到的人大都是粗野村夫或者是江湖中的一些落魄英雄,何時見過這般俊雅風流的男子。完顏康略帶輕挑的眼神掃過來,她初時是害羞與惱怒,但心裡卻不知怎地竟然有了一些企盼。而當完顏康的手不安實地在她腰上輕輕一捏順帶一滑時,芳心不由地撲通亂跳,手裡再也沒有拿槍的力氣。心裡甚至暗想:若是輸給他,便是最好的了。可是她沒有想到,完顏康會在比武結束以後,將從自己腰間順下來的玉佩往懷裡一塞輕輕一笑轉身走了。

她當時就呆在當地,覺得自己不如死了算,頓時沒有什麼再活下去的勇氣。一個女子在光天華日衆目睽睽之下比武招親輸了,而那個打擂的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手撂下幾句話走了。四周議論紛紛的聲音像是要把她淹沒一樣,她就這樣呆立着,看着爹爹提槍去追那個男子,那個她以爲是良人的男子。

她在衆人的注視下,不知如何收拾了比武招親的擂臺,不知怎麼樣走回到寄住的小客棧,等到下意識的端來一盆洗臉水以後,她纔在水面上看到自己一對眼睛哭成了桃子。

是夜,她提槍走了出去,爹爹追那人許久還沒有回來,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但是剛到大門口就看到一個青衣氈帽的***在門口問:“穆姑娘,這是我家主人讓我給姑娘送的信。”

她在燕京並不認識什麼人,疑惑地接過信,看那還是一臉期待的站在一旁侯着,只好拆開信。

信竟然是他寫來的!

他要約她出去!

……

她的心撲通撲通亂跳成一團。

“姑娘若是看完信,請隨屬下走吧!”那男子向前伸手一指,不遠處停着一頂轎子,但是她卻沒有看見,腳步身不由己的向前邁去。

她就這樣一路迷迷呼呼地走到了王府偏院,她看到一羣丫頭捧着精緻華貴的用具來到她面前,她聽到了侍女們對他的稱呼——小王爺。到了此時,她才知道這個比贏了不肯娶她的人竟然是金國的小王爺!

“念慈,你先回去……”穆念慈想怔了的時候突然聽到完顏康的聲音,一驚一呆然後點了點頭,跟在早站在房門口的侍女往外走去。

“若是讓那個黃衫女子與這個女子碰到一起,纔有看頭。”綰綰用傳音入密向歐陽克說道。

“對,最好讓完顏洪烈與王妃也看到這個女子。”歐陽克見她有玩心,不由也感了興趣。

“我去去就來。”綰綰微微一笑從懷裡抽出一根蕭放在脣邊吹了起來,幽幽的蕭聲低得人近乎不可聞,而那些擡着轎子的男子卻聽到這蕭聲不由自主擡着轎子轉了方向。

歐陽克距離綰綰很的,不過半尺的距離,但是他卻只看到綰綰在吹蕭,卻沒有聽到一絲聲音,眼看綰綰以蕭聲控制着那些轎伕擡着轎子一路順順當當地過大門小門,沒多大功夫就攔住了正在往外走的郭靖與楊鐵心黃衫女子等人。歐陽克跟在綰綰身後,心裡駭然萬分,他從來只是在書裡看到過以聲音御人心神者,沒想到以爲只是傳說中的功夫,今日竟然親見了。

完顏洪烈看到幾人往外走,正準備轉身離開,卻看到一頂小轎輕飄飄擡了過來,心裡感到有些奇怪,府上女眷很少,出門用轎子的除了包惜弱並無二,怎地又來了一頂轎子。而那擡轎的人像是沒有看到自己一樣,竟直還要往自己面前走。他大聲呵斥道:“擡的是什麼人?怎麼直接到了這裡還不下轎?”

被他如此一呵,擡轎的四人才停下腳步,他們像是剛剛看明白自己到了什麼地方,連忙將轎子放在地上爬在頭上磕頭。

“擡的是什麼人?”完顏洪烈又問。

“王爺饒命,小人只是聽小王爺吩咐。”有一個膽子大的轎伕忙解釋。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明明是往大門外走的,自然會走到王爺議事的大殿門口了?

“小王爺讓你送的是什麼人?”包惜弱也停下腳步,問。

“出來,讓本王看看誰有這麼大的面子,竟然讓康兒親自派人接了來。”完顏洪烈只道是這幾個轎伕對王府地形不熟擡錯了地方。

那轎簾半天沒有動,郭靖看到這個情形低聲問道:“蓉兒,你看會不會是穆家妹子?”

“快走,別生枝節。”黃蓉連忙低警告郭靖一句,二人扶着楊鐵心眼看就要邁出大門口了,郭靖卻突然停了一下來小聲又道:“我看還是看一下罷,若是穆家妹子,我們走了她豈不是落入虎口了?”

“傻哥哥,穆念慈是完顏康請來的客,性命無憂,倒是我們的身份若是被識破了,恐怕就走不了了。”黃蓉看着郭靖嗔怪了句,繼續向前走。

郭靖似乎想不太明白,爲什麼穆念慈就性命無憂了,但是這段時間與黃蓉在一起,他已經知道她鬼主意最多,她說的話必定是對的,於是向前直直走過去,再轉過一道彎,出一道門就出王府了。

“我……”穆念慈就在此時在轎子裡呆不下去了,她臉漲得通紅。這樣被人從轎子裡呵出來,就像是被人捉姦在牀一樣,她走了下來卻手腳都不知道放在什麼地方纔好。

“姑娘你是?”包惜弱看轎子裡出來一位柔弱女子,心裡有些疑惑,又怕完顏洪烈嚇到這位姑娘,不由上前一步柔聲詢問。

“我……是穆念慈,小王爺請我來府……”穆念慈聽到包惜弱的聲音纔有勇氣擡頭看了她一眼,迅速低下頭小聲辯解道。

“攔住那幾人!”完顏洪烈聽到這話,頓時大悟,馬上沉聲吩咐下去,王府守護森嚴,一聲令下早有人帶着護衛將楊鐵心三人團團圍住,此時他們距離大門口不過一箭地的距離了。

黃蓉嘆了一口氣道:“靖哥哥,這下想走也走不了。接下來就看穆姑娘的了。”

郭靖扶着楊鐵心看着周圍的人道:“若是我們三人出去沒有問題,可惜穆大叔已經受了重傷,腿傷若是耽誤治療的話,不知道會怎麼樣。”

“靖哥哥,等一下你看我眼色行事!”黃蓉眼珠兒一轉已經有了新主意,停住腳步扶着楊鐵心轉過身來,向裡邊大喊:“姐姐,你快過來呀,爹爹在這裡!”

穆念慈正在想着如何回答接下來的盤問,猛然聽到有人在喊“姐姐”下意識往這邊看了過來,一看之下卻看到了受了重傷靠那兩人身上的楊鐵心。縱然是離得很遠,她也能夠認得出這是養育她一十六年的義父,驚叫道:“義父,你怎麼了?”腳下不由向這邊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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