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關懷醫院。
正午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照到病牀上。牀上的年輕人臉色慘白,面頰消瘦,頭髮很長,甚至前面的頭髮,都能夠到鼻尖,邊上是吊針,這是個僅僅憑藉營養液來維繫生命的可憐人。
寧靜的走廊中,突然響起了女士高跟鞋特有的聲音,由遠及近,聽起來分外清晰。
“棠棠,你又來看默默,每週六都來,你來得都快比陳老爺子勤快了。”護士站的小護士開着玩笑,親切的和來人打招呼。
“哪有。對了,他有沒有好轉的跡象?”來人是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子,柔順長髮披肩,眼睛大大的,眼神清澈,靈動,嬌小可人,面容精緻得像個漂亮的瓷娃娃。
“唉,還是老樣子。”小護士見探視者略帶哀傷的臉,尷尬得別過頭去。她心中替眼前漂亮的瓷娃娃不值,這麼好看有氣質的姑娘,非要吊死在個植物人身上,多不值當的!一年一共才五十二週,連病人家屬都不再週週來,反而一個月來一次,這姑娘倒好,風雨無阻,每週六中午,必定過來,陪着病人嘮嗑嘮一下午,還幫忙刮鬍子,清理頭髮,天下的好姑娘怎麼就這麼被糟踐了呢。
“恩,您忙着,我進去和他聊聊天。”瓷娃娃並不以爲意,提着手提袋,走了進去。
一百五十多斤的大男孩,到現在,大概只剩下一百二十斤了吧,皮包着骨,陽光灑在他臉上,越發顯得他的無知無助。
晶瑩的淚珠順着棠棠的臉頰滾了下來,滴了下來,落到白色雪紡的襯衫上,打溼了衣衫點點。女孩子伸手掏出紙巾,拭去眼淚,嘴角向下彎彎,復而揚了上去,癟癟嘴,低語呢喃:“真是的,每次都這樣,看你這熊樣子,就想掉眼淚。我還真是……沒出息呀!”
女孩子自嘲的笑笑,伸手拉上了半邊窗簾,讓陽光恰好照不到牀上人的臉上。
拉過椅子,坐在牀畔,漂亮瓷娃娃拿出一本書,小說《何以笙簫默》,讀了起來。這文不長,只有短短的十幾萬字,可這又甜又寵的小說,已經拍成了長達三十六集的電視劇,正熱播。
“默默,你最不喜歡這種小說,說是女孩子才喜歡!現實世界上哪有又帥又有錢,又癡情,還有時間總陪着女主到處跑的男主?從前你常常這樣說的,我總你給念這個,你聽着不煩嗎?快快醒來,我就不用你最煩的小說唸叨你了。你看人家何以琛對趙默笙這麼癡情,這麼寵,你就沒一點點想法。你這……混蛋,平常不是最喜歡跑到編輯組這邊刷存在感嗎?不是總嚷嚷着女孩子沒眼光,不喜歡你這樣的嘛?”女孩子的眼睛再次溼潤了,書本滑落到地上,得到解放的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不能再哭了……
女孩子的心亂作一團亂麻。什麼時候你已經走進我的心靈,連一點徵兆都沒有?什麼時候明瞭自己的心思?思念突如其來……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爲什麼知道了你昏迷的信息,我的心……彷彿突然缺失了一塊,那是其他東西或者感情完全填補不了的空白。默默,你醒來吧……
他明明只是個同事而已,往常見面點頭的交情,甚至只有在網站抽抽的時候,纔會想起吼他。
爲什麼啊?女孩子想不通,想不懂,弄不明白。
他昏迷之後,自己便每晚做奇怪的夢,漂亮得像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子不懂,那夢如此真實,彷彿置身其中,自己便是其中一分子般。夢中,那裡的人會御劍,會法術,彷彿劍仙一樣,有高大的山門,宗門的人總自稱東華凌霄。那裡的峰頭好奇怪,有火樹銀花,有黑山黑樹黑太陽,還有長得像雀兒的小小鳥漫山遍野飛着,叫着……
默默居然也在那裡出現,天天屁股後面追着自己叫着:“小師妹,你慢點,別跑這麼快,小心摔到。”
是呀,好奇怪,那裡面,自己竟是個擁有白白藕斷般小胖胳膊的小女娃,三頭身,萌萌噠,讓人看了就忍不住親一口。
“林師兄,抱抱!要飛飛!”天呢,女孩子的臉紅了,想起了夢,就想到了夢中自己長着小胳膊向林師兄撒嬌的鏡頭。可那不是默默嗎?
每當這個時候,默默就會笑得一臉溫和,牽着白嫩嫩小女孩的手,跳上像一千零一夜故事裡面的飛毯,衝到半空中,俯瞰全宗的景色。
那景色,好美!山峰秀麗,宮殿巍峨,宗中的弟子各個活力十足的在天上飛來飛去,遠遠望去,小小的,像白色的小點。
默默的古裝扮相真的很帥,尤其是笑得溫潤如玉的時候,道骨仙風,中正平和。他貼心的護住小小的女孩,那藍色的像保護罩一樣的東西,能把迎面來風隔離掉,真是方便的法術。
再後來,默默閉關進階,周師兄出現了……
夢中,別人的影像都如此真實,只有周師兄,他的臉是模糊的,好似刻意被打了馬賽克一般。周師兄出現的時候,總追在他身邊的少女是我嗎?笑得如此甜蜜,眼神灼灼,好似整個世界,只有身邊人。
女孩子的嘴巴一張一合,在和默默有一句沒一句的唸叨着自己的怪夢。可不是怪嗎,不光天天夢見,還像燒腦的懸疑劇一樣,每次的夢境都會多出一點點的情節,連接不上。好像一張大大的圖,被人可以撕成了小片片,可拿到手中的,卻是完全接不上的東西。
默默,你會回來吧!
我想你,大概是靈魂深處的哭泣,傷得痛徹心扉,難於言表……
難道是上輩子的孽緣?這夢是上輩子的事情嗎?
“不離不棄,原諒我!”女孩子低語着,等等,她徒然瞪大了眼睛,自己爲什麼會說出這句話,瞬間,淚流滿面,感情像脫了繮的野馬,再也抑制不住。
走馬燈出現在腦海裡的圖片,彷彿真的在她身上發生過。
“對不起,只是在錯的時間,遇上了你!請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
這世界上,原來真的有默默守護你的人,又帥又有錢,又癡情,還有時間總陪着你到處跑,甚至願意爲你愛的人犧牲掉自己的一切……
夢醒時分,淚已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