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開始暗沉了。
醒來沒多久，東西才上手……他看着指尖殘留的汁液，再看看手邊剛剛攪拌好的膏狀稠液。沉甸甸的心裡又涌起了一股心酸的內疚，折磨着他，那一股咳嗽又來了。
聽到動靜的貼身侍從推開門進來。
“大世子，是不是再去請一碗湯藥？”
屋子裡都是藥草瀰漫出來的味道，屏風後面的身影，穿着厚實的衣服。
他咳着，好不容易停下了這股氣……
“無妨。”
這樣沒完沒了的疾病，他已然習慣。
搓搓手，指尖冷得有些麻木。他吩咐外面的人：“阿區，再去加個炭爐。”
“知道了，大世子。”
阿區前腳退走，隨後，又有人進來了，站在屏風外頭，呵呵乾笑着請安：“大世子安好。”
“嗯……”他聽着的聲音，是王府的管家。
管家說：“王爺有請大世子過去。”
他沒多想，每次父王請他過去，問的只是一件事。
他道：“知道了。再過一盞茶的時間，父王要的極樂丹，我能多做一些。”
管家隱晦的笑着，虛僞的誇着：“還是大世子最懂王爺的心思，不用奴才開口，大世子就知道王爺想要什麼。其實王爺最疼大世子了，您看，大世子身子又不好，王爺還吩咐廚房，把皇上送來的千年人蔘燉了送來給大世子服用，好強身健體，驅驅寒氣。”
平平淡淡的心，他手裡的搗藥杵子停住了——
屏風後的表情，是管家看不到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很虛僞。
少年的聲音細緻、穩重，含着虛弱乏力的滄桑勞累：“多謝父王的關心，只是……我身子差，這麼好的人蔘不適合我服用，還是留給亮兒。”
王府裡的好東西，一直都屬於同父異母的弟弟完顏亮。
那個小鬼想要什麼，父王就給什麼。
管家在騙他，而他自己很清楚：敬王府裡最得寵的是小世子，不是他這個病怏怏的大世子，誰會對一個奄奄一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掉的癆病鬼兒子寄託什麼希望？
他是被父王捨棄的人，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斷氣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