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就是苦主喬老二和鄭承東?”
聽着堂上問話,兩人連忙躬身道:“正是草民。”
縣衙大堂內立有十來根青碧色的石柱,很是氣派,最外面的一對石柱上裝有一副楹聯,楹聯上寫着“天聽民聽天視民視,人溺己溺人飢己飢”,石柱上方又掛着一方牌匾,牌匾上是“明鏡高懸‘幾個大字,與別處縣衙並無不同。
唯一讓喬老二和鄭承東二人感到不同的是堂上坐着的官老爺劉應遇,他雖是文官樣貌,但眼神中又有武官的銳利,此時他一隻手磨搓把玩着桌上的驚堂木,另一隻手則輕輕捋着自己的鬍鬚尖,像在空中盤旋捕獵的老鷹一樣審視着堂下的二人。
“見到大人問話,還不跪下?”
兩邊士兵的喝問一傳來,喬老二和鄭承東就連忙屈膝下跪哭訴道:“小人的莊子都被劉澤帶人給破了,那劉澤賊人兇狠殘暴,屠戮我等善良百姓,莊內更是死傷無數,血流成河,求大人爲小的們做主啊!”
劉應遇坐在上首,上身前傾好奇地問道:“劉澤是何人?和王二可有關係?”
“那劉澤正是王二手下大將,有萬夫不當之勇,僅率百人就將小人三個莊子聚集的五百餘名莊丁屠戮一空,其爲人殘暴不仁,每日必吃一孩童心肝,淫三女方纔罷休。”
一旁的千總王衛譏笑道:“小小亂民還什麼大將,還萬夫不當之勇?你當我等是三歲小孩?此地爲軍中要害之所,爾等再胡亂攀附,拖出去先打三十軍棍再說。”
喬老二和鄭承東聽到這話,趕緊叩頭求饒不止:“俺們說的劉澤賊子是真,他卻是王二手下頭目,率一百青壯,一百老弱就破了俺們三個莊子,昨日俺們還派人探聽莊內事情,那劉澤竟然把咱們的地都分給窮人。”
這倒是惹得劉應遇有興趣了,雙手撐在桌上道:“噢?竟有此事?”
喬老二和鄭承東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再次叩首道:“正是,那賊子竟然把咱們的地都分給窮人了,把財物也都散給窮人,糧食大牲口都散給窮人,自己分文不取,就在那蠱惑百姓造反嘞。”
“那劉澤分文不取?怎麼養兵?”旁邊一人問道,看裝束應是劉大人的親信。
喬老二和鄭承東一時都傻了眼,不知如何回答,眼瞅着兩邊的士兵蠢蠢欲動,就要將他們拉去打板子,他們連忙把頭磕得更兇了,並舉起右手來發誓自己所說句句屬實,如有撒謊,必遭天譴。
劉應遇又問道:“爾等願助我剿賊?屆時本官定爲你們討個公道,奪回家產。若有功勞,必不吝封賞。”
“我等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以報大人知遇之恩!”
兩人同時拜道,跪在左邊的喬老二頭上磕得破了皮,有鮮血流下來糊住了眼睛也顧不得擦,只眯着一隻眼,狼狽而機械地重複着跪拜的動作,如同木偶一般。
“這幾日你二人就在我軍中,待我軍準備妥當,即清剿王二、劉澤匪類以報聖恩。”劉應遇說着便起身,往北京方向躬身抱拳,以示尊敬。
七月二十三日夜,今日百事忌,宜捕獵,諸事不宜、凶神宜忌。
王善保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站在第一排,問劉澤道:“司令,王二哥咋還不發令?”
“別急,等着鼓樓上鼓聲。”劉澤側耳傾聽,發現並無異常纔回道。
巷子內的閒雜人等早已被清空,此時只有劉澤及其手下蟄伏於此,巷子頭尾都派有楊澤明的人看守,劉澤和王善保則帶人守在巷子中段,
此處是城內豪族肖家後堂的一個側門,位置十分隱蔽。
日常白日裡有許多民衆在這條巷子內擺攤維持生計,什麼餛飩攤、麪條攤、燒餅攤那是應有盡有,還有婦人會拿自己繡好的鞋墊布兜等過來賣,生意都還不錯,畢竟是肖姓大族聚集之地,比一般地方富裕的多。
巷尾處還有一白鬍子大爺擺的籮筐攤,賣手編的竹籃、籮筐、簸箕等,結實耐用,沒有毛刺,因此很受百姓喜愛,對這個地方王善保倒是比較熟悉。
晚上所有的攤子都撤了,只留下一些雜物,有板車,舊籮筐,木柴等,雜亂地堆成幾小堆。
圓月高懸,守在巷子裡的士兵們的影子也都被拉得長長的,有人因爲受了凍而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劉澤一記眼刀掃過去,那士兵就慌忙地捂着嘴,垂下了頭,此時劉澤也懶得跟他計較,只是把耳朵貼緊側門,聽着裡面的動靜,還好,聽聲音肖家的人應正在用飯,熱鬧着呢,完全沒注意到巷子裡的這一聲噴嚏聲。
“沒想到俺才這麼幾天就能報仇了,那肖家真不是東西,差點把俺餓死在牢裡,要不是司令你,俺和俺姐恐怕連頭七都過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這些蠢貨以爲送些酒肉女子就能逃過,今晚就送他們歸西。”王善保喃喃自語道。
原來今日黃昏時分王二所派出去的人馬全部掃蕩周邊後回城覆命,通過這幾支分散開來的隊伍破寨攻鎮,又招募饑民後,勢力着實壯大了多倍,但是唯一隱憂的是到處掃蕩收集的糧食仍然遠遠不夠城內的消耗,而城內豪族富商又自持武力,不願合作貢獻糧草銀錢,周圍商道還全部被明軍封鎖。
這就產生了矛盾了,今天以宴請歸來的頭目爲名義遍邀城內豪族來赴宴, 這人剛剛聚齊,王二就迫不及待地派出人手分散在城內要道,準備突襲。
此時等待鼓聲信號,也是王二想給最後一次機會給那些豪族們。
“這麼說,諸位是實在也拿不出糧食了嗎?”王二此時正站在後堂酒席中的主座上端起酒杯道。
堂下豪族賓客們一陣嘈雜,紛紛道:“二哥,咱們能給的都給了,家裡也沒多少存糧了,這連年旱災澇災,鄉下莊子裡收上來的糧食還不夠吃的,哪裡來的存糧呢。”
“求二哥見諒,我等在此拜謝了!咱們家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座下賓客皆攤着手,爲難地看着王二。
沒想到二哥倒是哈哈一笑:“既然如此,俺也就不多說了,諸位對俺的好,俺王二知曉,要沒有你們這些年鼎力相助,俺也到不了今天!不說了不說了,今日只飲酒作樂,其他事以後再說。諸位請滿飲此杯!”
王二說着就一口悶掉杯中的花雕酒,也不理下方人羣的再次敬酒,又道:“諸位且稍等,俺去陪着俺屬下那些粗人喝幾杯,去去就來,去去就來。”
王二抱拳賠罪後,閃入後庭,此處也有十來桌酒菜,只不過此時只有三十餘名披甲兵丁持刀盾坐在此處,一見王二進來打了個手勢,所有人也不言語,直接提刀涌入後堂之中。
“王二賊子!竟如此忘恩負義,別忘了咱們之前。。。啊!”
“殺!”
“快跑,王二要殺我等。”
同在此時,鼓樓之上鼓聲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