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蘇氏產後就要被處死,盈玥心裡還真是有些不忍。這是永瑆心裡的一根刺,永瑆非要拔除,她有什麼法子?
這一日,正與各家福晉閒聊,便隨口問了蘇家的事兒。
詠絮磕着瓜子道:“說到這蘇家,可真是出美人兒啊!我先前見過一次,纔剛及笄的小姑娘,就已經美得不可方物,也不曉得將來會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才及笄?那應該是蘇幕與繼妻生的女兒吧??
詠絮忍不住打趣:“若不是個漢人,我都想娶回來做兒媳婦呢!“
一時間滿堂笑,儀親王福晉章佳氏笑着說:“我還聽說蘇侍郎有個庶長女,也是美得跟天仙似的,只可惜早早沒了,倒是可惜了。”
盈玥眼皮一跳,這說的就是蘇陌了。
詠絮啐道:“我也聽說了,這蘇侍郎把庶出的女兒寵得處處越過嫡女,前些年備嫁的時候,嫁妝預備得比嫡女都要豐厚!爲此,蘇夫人很是不滿呢!”
儀親王福晉章佳氏皺眉道:“嫡庶尊卑有數,蘇侍郎怎的如此亂了規矩?”
詠絮笑着說:“人都沒了,咱們就別嘀咕了。如今蘇夫人可高興得緊呢,先前庶長女備下的嫁妝如今都歸了她女兒所有了,日後嫁得必定風光得緊。”
盈玥一愣,蘇幕的夫人舉止有這麼張揚嗎?難道是因爲被壓了這麼多年,暴露本性了?
偏心太過,可不是好事兒啊。
盈玥搖了搖頭,不置一詞。
轉眼間,十月懷胎瓜熟蒂落,慧郡王的吳佳氏與蘇氏先後臨盆,吳佳氏生了一子,蘇氏生個女兒。綿愨如願以償佔住了皇長子,卻高興不起來。
坤寧宮椒房殿中,永瑆的笑容有些陰沉,“朕決定了,朕要把蘇幕嫡出的女兒,賜給綿愨!”
“哈?!”盈玥眼球都要掉出來了,“這是幾個意思?殺了大蘇氏,再把小蘇氏賜給綿愨?!”
永瑆哼了一聲,“那個野種暫且不殺了。”
盈玥不解:“你不是非殺她不可嗎?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永瑆氣得吹鬍子瞪眼,“你沒瞧見綿愨最近這些日子,跟丟了魂似的嗎?!”
盈玥心道,這也是難免的,蘇氏剛剛臨盆了,永瑆要留子去母,綿愨能不傷懷嗎?
永瑆滿臉都是冷意,“蘇幕這些年寵着這個野種都快上天了!生生把嫡出的女兒都壓了一頭,他那夫人不忿已久。如今,朕便要把蘇幕的嫡女,只給愨兒做側福晉!朕讓要這個野種,一輩子都壓在她嫡妹手底下,永遠不得翻身!“
說到此處,永瑆露出幾分痛快神色。
盈玥:這是神馬腦回路?!
不但不處置蘇幕,還加恩,把蘇幕的嫡女賜給綿愨做側福晉?!
“蘇家這對姐妹,關係很糟糕?”盈玥忙問。
永瑆哼道:“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庶姐壓了十幾年,這個小蘇氏豈能痛快?”
額……不管怎麼說,也好歹是姐妹啊。不過這話盈玥給嚥了回去,既然永瑆不想動殺手,想用小蘇氏這把軟刀子,那就隨他去吧。
永瑆很快就下旨,將工部侍郎蘇幕之女賜婚給慧郡王爲側福晉。
聖旨一出,不知多少人豔羨蘇侍郎的君恩,然而蘇侍郎卻火速上了一道奏摺,說自己的女兒嬌生慣養、舉止無禮,實在配不上慧郡王,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永瑆當然不可能收回成命,他冷笑道:“如此貶低嫡出之女,蘇幕這廝,還真有夠偏心的!!”
正說這話,太監劉敞端着一本摺子跑了進來,“萬歲爺,蘇侍郎又上了一道摺子!”
永瑆冷笑:“他還真夠心急的!”說着,便翻開了這本奏摺。
盈玥好奇地探頭過來,“上頭寫了什麼?”
永瑆哂笑道:“這摺子便比上一本深思熟慮多了。”然後便遞給了盈玥。
第二本奏摺的寫得有理有據,擺出了一條祖制:滿漢不婚!歷來賜婚給皇子的嫡福晉、側福晉,都是滿蒙漢八旗出身的秀女,而蘇幕——是個實打實的漢人。哪怕蘇幕已經官居工部侍郎,他的女兒,仍然沒資格給皇子做側福晉。
“那朕賜他這份資格!”永瑆哼了一聲,“朕賜蘇家擡入漢軍旗!”
盈玥眼珠子一轉,她怎麼覺得,這像是蘇幕自己導演一出環環相扣的好戲??
若真如她所料,這個蘇幕還真是老奸巨猾啊。
這下子,永瑆又來了一道擡旗的聖旨,聖恩加到如此地步,任誰也找不到藉口拒絕了。一時間侍郎府來往絡繹,門檻都要被送禮的人給踩破了。
在旁人眼裡,蘇侍郎這是深得皇恩、前途無量!誰不曉得慧郡王是皇上的嫡長子,十有八九便是未來的太子爺!蘇侍郎這個女兒,只怕要做純惠皇貴妃第二嘍!
盈玥笑着嘀咕:“當年質親王沒辦成的事兒,身後卻被他堂弟給辦成嘍!”
蘇府的確是嫡庶不合,蘇幕寵庶壓嫡,也的確是事實,蘇夫人的不滿也是事實!而且這樣的事實,由來已久。
這個蘇幕……只怕一開始就做好了假死露餡的最壞打算了。
這下子,最歡喜的莫過綿愨了,愛妾不必死了,還附贈一個貌美如花的側福晉!最傷心的,自然莫過谷杭了,光一個大蘇氏還不夠,在來一個小蘇氏側福晉?姊妹倆在王府後院只怕是要佔據穩穩的一席之地了。
這一日,綿愨來到嫡福晉的正堂,特特屏退了左右,柔聲道:“谷杭,此事在爺意料之外。”
谷杭強行擠出個笑容:“汗阿瑪這是看重爺,才把蘇侍郎的嫡女賜給您。”只是這蘇家擡了旗,這小蘇氏據說也是貌美如花,日後若是得寵生了兒子……谷杭覺得心頭髮慌。
綿愨壓低聲音道,“這個小蘇氏是個天生石女,都十六了,還不曾來過葵水呢。”
谷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尋常女兒家十三四歲便該來了……”說着,她有些遲疑,“或許只是來得晚些,十七八纔來的也不是沒有。”
綿愨搖了搖頭,“小蘇氏葵水晚至,蘇家早就暗地裡找來穩妥的名醫看過了。確係石女,不止是沒有葵水,連圓房都是不能的。”大約就是因爲發現了這點,所以蘇幕纔有了這番後續的計劃。
谷杭驚愕地已經說不出話來。
綿愨附耳道:“這件事蘇家一直瞞得死死的,可眼下都快要過府了,蘇侍郎自然不敢瞞着爺。帶到待到入門之日,喜帕上少不得遮掩一下。”——蘇幕爲了自己一雙女兒,着實算是竭盡心力了。
谷杭點了點頭,心中泛起歡喜,“這小蘇氏也是可憐人啊。”
綿愨唏噓:“可不是麼,小蘇氏這身子,如何能嫁人?也就是爺這裡,尚能給她容身之地。”尋常人家,誰會娶一個不能圓房、不能生養的女人?